第六十二章伏龍地宮門前客
唐千文說得很突然,我一下子沒聽明白,别過臉問到:“什麽東西?”
唐千文的眉頭漸漸舒緩開來,道:“之所以你看到他會感覺到不舒服,是因爲他身上有一層死氣。”
我抓了抓眉毛,問道:“死氣是什麽東西?”
“一間屋子,如果長時間不住人,裏面的空氣就會變得陰暗沉悶。一個人,如果常時間呆在封閉的地方,見不到陽光,精神狀況就會變得很差。而如果是常時間呆在地底裏,鼻息間充斥的都是那些陰晦的味道,表情就會漸漸變得麻木,整個人如同行屍走肉一樣,變得讓人很不舒服。”
我立刻明白過來,這老人肯定是個盜寶人,而且從事的是“地下工作”,于是問道:“文哥,那你認識這個人嗎?”
唐千文淡淡地說道:“不熟,我隻知道他叫識天師,老一輩的人了。”
我兀自點了點頭,其實我到不在意他的身份,我還是比較關心另一個問題。“文哥,你剛才說的死氣什麽的,會對那個小孩産生影響嗎?”
“當然會。你沒有發現嗎,識天師其實是個瞎子。”唐千文道,“那個小孩叫啞童,是個孤兒,從小被他養大。他就是他的眼睛,他的拐杖。兩個人朝夕相處,自然會産生影響,心智殘缺什麽的都有可能。”
他的眼睛,他的拐杖。
我看着識天師的手搭在那個小孩的肩上,那個叫做啞童的孩子,在努力地挺直自己的背。我的心莫名地緊了一下,我仿佛能夠感覺到,壓在那個肩膀上的東西,很重。不管他是自願也好,無奈也罷,他都失去了一樣我最爲看重的東西,自由。
他就是他的眼睛,他的拐杖,所以,他不能是他自己。
我感覺到嘴巴有些發酸,于是轉移話題道:“這個什麽識天師的,很厲害嗎?”
“不厲害。”我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回答,疑惑地望着唐千文,但後者根本不看我,隻是自顧自地道,“他算不得多厲害,最多隻能說是資曆老一些,不過他有一項東西是别人沒有的。”
“什麽東西?”
“他的耳朵。”
“耳朵?”這有什麽稀奇的,誰還沒有兩片耳朵啊,總不能他比别人多出一對來吧。
“他的聽力很發達,據說百米之内,隻要他願意,再細微的聲音他也能夠聽得很清楚。”唐千文道,“而且,他對聲音的辨别能力很強。哪怕是隔了十年都沒有碰過面的人,他也能夠通過聲音立刻分辨出這個人的身份。加上他看不見東西,早就熟悉了黑暗,真到了某些地方,到會比我們更從容。”
我聽到這裏一下子就躁動起來,緊張兮兮地道:“那他該不會能聽到我們說的話吧?”
唐千文的車可就停在茶樓的斜對面,雖然偏了點,但也沒有過百米的距離。要是他說的話是真的,那可就有點刺激了。
俗話常說,隔牆有耳,沒有人願意自己說的話都被别人聽了去,一點隐私都沒有。反正我家裏的電腦是從來都不裝攝像頭的,免得發生美國大片裏全民監控的事情。而且我們現在是在談論别人,再怎麽說也是不太好的。
“應該不會。”我剛剛放松下來,唐千文話鋒一轉道:“但也說不準。”說完自己還笑了起來。
我心裏罵了句滾蛋,寒着臉不接話。但不知道是不是心裏原因,我總感覺那個老瞎子身體頓了一下,好像發現了我們似的,然後才随着啞童進茶樓裏去。
我看見他進去了這才松了口氣,剛才那個老頭在的時候我總感覺心裏毛毛的,很不舒服。我本來是不太喜歡說别人壞話的,但你看我對他的稱呼,應該就能看出我心裏的感受了。
郭潛送識天師進去以後又很快出來,想來裏面還有人接待。經過了這一茬我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跟着唐千文在車裏貓了一會兒,又有一輛車停在了茶樓門口。
我心裏本來已經有點抵觸了,但好在這次下來的人歲數不大。他是背對着我們的,看不到長什麽樣子,穿着一身藍色的運動裝,蕩着兩隻手,一副到裏面打牌的模樣,實在沒有什麽出奇的特點。
唐千文倒是很容易就把那個人認了出來,“這個人叫楊道拐,他是天生的拐手,後來雖然醫好了,但兩隻手的軟韌度卻保留了下來。不管是手指還是手腕,都能彎曲到不可思議的地步。而且這個人精通奇巧淫技,對很多機關結構都有研究。”
說到這裏唐千文又開始不正經起來,笑道:“傳說中用一根泡面就可以撬開整個小區的,說的就是他這種人。”
“他大爺的,鎖王啊!”我感歎了一句,也開始留心起來。這個楊道拐把手随意的擺着,毫不遮掩,我注意到他手指特别的細,就好像裏面隻有骨頭沒有肉。再說得不客氣一點,就是看着跟兩爪子似的,怕是他不用什麽工具,光靠這兩根手指就能把鎖打開。
我這時候就有點不自在了,我本來還想着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的,可随随便便來個人都這麽離譜非人類,這個局可就不是我想得那麽簡單的了。我屁股上跟起了虱子一樣,蹭過來蹭過去的,顯得很局促。好在唐千文一直望着茶樓門口,車上也沒有開燈,所以才沒有看見。
還沒等我再說上什麽,又有一輛車開了過來,楊道拐本來正在上台階,這下子也停住了腳步,和郭潛轉身一起走下來。
我這下子才看到楊道拐的正臉,他留着長發,中分頭,七分清秀三分俊朗,怎麽看都跟個浪蕩公子哥似的。
這種人在路上比比皆是,如果不是唐千文說的話,我是真想不到他還“身懷絕技”。難怪有話說“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此言誠不欺我也。
正給自己做心理疏導呢,後面那輛車車門也從外面被人打開,等裏面的人出來的時候,我眼睛立刻就亮了。
這個人和剛才的兩個人不同,不管是識天師還是楊道拐,外形都算不上好奇特,隻有這個人成功地吸引了我的注意。或者說,是吸引了男人的注意。
沒錯,從車上下來的是一個女人。
女人穿着一件駝色大衣,下車以後随意的把手插進兜裏,發梢随着冷風在肩上浮動。哪怕隻是一個背影,也讓我感覺到一種成熟知性的韻味。
我一下就坐直了身體,手指着對面,樂道:“這樣的也來啊!”
我這麽說倒不是因爲她是女的有其他的意思,而是覺得她這樣的就該去引領時尚潮流,犯不着讓泥土弄髒了鞋。
唐千文聽到這話嘴角輕輕上揚,露出一抹迷之微笑,道:“可别小瞧她,這女人可不簡單。”
我聽這話又轉過頭去,可這女人怎麽看都是個美麗俏佳人,看不出哪裏不對啊!那不成是個蛇姬?我猜測到。
郭潛和楊道拐分别上前和她握手,看來彼此之間也是認識的,三人沒多做停留就一起進了茶樓。
我把視線收回來,拱了拱鼻子,安靜地聽唐千文繼續後面的話。
“她叫洪英子,是雲南藥王的傳人,從小用藥浸泡身體,身染異香,一般的蛇蟲鼠蟻根本都不敢靠近她。她的醫術雖然還趕不上藥王,但在雲南一帶也已經很有名聲。”
“那不是挺好嗎?”我道,“長久關閉的墓室裏難免存在有瘴氣,帶個醫生也是正常的嘛。”
唐千文看着我,臉上挂着玩味的笑,道:“你沒聽說過,是‘藥三分毒’這句話嗎?”
我脖子一寒,腦海裏立刻有許多頭上長瘡,腳底冒膿的圖案湧現出來,什麽“十香軟筋散”,“豹胎易經丸”,各種毒藥的名字更是應接不暇。這個女人立刻就不隻是美麗那麽簡單了。
我用手扶着車門,道:“文哥,我想下車。”
唐千文看了看手表,沉吟了一下,道:“也好,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進去吧。”
“文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聲音顫抖着,“我還是回去吧,我腿肚子都在抖。我就一個普通人,沒資格跟這些人比劃。”
他大爺的,可不能怪我膽小,實在是現在的情況太詭異了,看看這來得都是些什麽人啊,反正沒一個善茬。
要不是唐千文對這些人的介紹如數家珍,我都快忘了他自己就是個怪人。如果隻是唐千文還好,畢竟上一次他就是來幫我忙的,再怎麽着我也叫他聲哥,他也不至于不管我。
可這些人一個個的都身懷絕技,而且我都不認識,要是碰到危險,不推你一把就不錯了,你還能指望着别人發善心來救你啊!
我這樣的凡夫俗子,還是不要去沾染這些妖魔鬼怪了。
我心裏萌生了退意,可又覺得不甘心,這都到門口了,現在要是不進去,以後肯定會後悔的。
唐千文看我這模樣,立馬笑道:“想什麽呢你,放心吧,萬事有我在。再說了,千山墓的信可是寄給你的,你怎麽會沒有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