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亡城古墓大河命
唐千文晃着手裏的竹筒,好像要把裏面的東西搖醒。他說:“因爲識魂香是給他們聞的。”
我腦子還有些迷糊,就虛着眼睛去看,那是一隻用毛竹做成的竹筒,看上去很舊了。不過雖然發黃了,卻有一種古樸的味道,算得上是好的工藝品。
雲川一帶盛産毛竹,再說蜀南竹海,其種植面積達到7萬餘畝,還獲得了國家4a級景區的稱号。
中國曆來就有“無筍不席”的說法,我去竹海玩的時候,有幸吃過那裏的招牌菜“竹筍芽菜”,真是爽到不行。
筠都和竹海雖然挨得近,但我隻去過一次。風景這東西,圖得就是個新鮮感,這樣才能滿足視覺的沖擊力。
世界這麽大,還怕沒地方玩嗎?
與“擇一城終老”的美好相比,我還是更向往遍訪神州,遊觀山河的自在。
不說竹筍宴。成熟毛竹的用途一般是用來造紙,也用來制造農具和家具。像做成這種竹筒的樣子,大都是用來盛水喝,和葫蘆的作用差不多。但它的做工複雜,手藝繁瑣,所以現在已經不常見了,一般都是打磨得很精細的裝飾品。
但唐千文手裏這個太細了,這種棍子粗細的竹子,隻能用來做釣魚竿或者是水槍,我小時候倒是都玩過。
這麽小的竹筒,裏面能裝什麽?一條帶路的狗?我心裏疑惑,于是道:“文哥,裏面是什麽?這麽小的玩意兒,能裝什麽東西,莫非裏面另外乾坤?該不會是李天王的寶塔吧,芥子納須彌?”
唐千文不由得苦笑,道:“那有這麽邪乎,看着。”
他說着蹲下去,然後把蓋子打開,瓶口靠着地面。蓋子一打開的時候,我就聞到一股很特别的香味。不是毛竹本身的味道,也不同于之前的識魂香,但我對這方面沒有研究,确實說不清楚這味道是什麽。
竹筒裏靜悄悄的,沒發出什麽激動人心的事情。我看了唐千文的一眼,他臉上的笑已經收了起來,在靜靜地等着竹筒裏的東西出來。我舔舔了嘴唇,也隻能耐着性子去看。
倒是沒讓我等上多久,很快瓶口處就鑽出來一個塊頭很小的東西,讓我大跌眼鏡,出來的竟然是一隻很普通的螞蟻。它一鑽出來就昂着頭扭來扭去的,不知道在找什麽東西。
我看不清楚它的樣子,但還是注意到比普通的工蟻要長一些,而且我發現它頭上有兩根很長的觸須,幾乎有它的身體那麽長。兩根觸須本來是貼着身體的,這會兒舒展開來,直直地立在頭上,看着跟兩根天線似的,有些古怪,又有些想笑。
普通的螞蟻個頭太小,不拿放大鏡對着,是很難看到觸須的,這隻是長膘了還是變異了?
這隻螞蟻出來觀望了一會兒,很快竹筒裏又有兩隻爬出來,全身黑乎乎的,除了頭上的兩根天線,也看不出什麽特别的。
文哥什麽路子,養螞蟻?這玩意兒就算能養,也隻能當寵物養着吧。還真指望它做什麽大事,充饑都不夠塞牙縫的啊!
我剛想吐槽兩句,就看到它們像是認準了目标,沖我爬過來。而且它們的速度很快,比普通的螞蟻快了很多,這就一擡眼的功夫,竟然就爬到我褲腿上了。
我來不及吐槽它們是不是開了“神行符”,還是多長了兩雙腳,身子一僵,本能地就想用手把它們掃下去。這時候突然聽到一聲急促的哨聲,那些螞蟻聽到哨聲,立刻就停了下來,然後掉過頭又順着我的褲腿爬下去,爬到了文哥的面前,對着他仰起身子。而文哥一隻手托着竹筒,另一隻手放在嘴邊,手裏捏着一個用短竹做的口哨。
他大爺的,這些“螞蟻”竟然能聽懂哨聲,它們真的是文哥飼養并訓練的嗎?可是對象是螞蟻,這怎麽可能辦到。
我是真的被這一手給震住了,半天說不出話來,那些螞蟻小小的身子,突然讓我覺得有一種強大而又神秘的力量。
這時候文哥又吹了一下口哨,這次的哨聲綿延而低沉,那些螞蟻聽到後立刻就動了起來,沒有任何猶豫地向着甬道的另一邊爬去。
文哥收起哨子,道:“走吧,它們會帶我們找到出口的。”
我這時候才回過神來,但一時間也沒組織好語言,疑惑道:“文哥,這什麽東西,怎麽這麽……這麽……”
“這麽怪?”
我點點頭,聽他說:“這是尋路蟻,是專門用在地下探路的。”
“尋路蟻,怎麽沒聽說過?”
“世界上的螞蟻有幾千種,你怎麽可能都知道。”他好像知道這句話沒有說服力,就轉移話題,“走吧,再過一會兒就跟不上了。”
我壓住心裏的疑惑,擡眼望過去,那些尋路蟻已經走到黑暗裏去了,根本就看不到。我撐着身子想要起來,可是一下就跌了下去,腿肚子軟得厲害,沒辦法自己站起來。
唐千武立刻扶住我,道:“用不用我背你?”我趕緊搖搖頭,心說不用自己走路當然是好,可我這麽大個人了,要人背這種事不隻是面子上過不去,自尊心也不允許。
“那行,我們扶着你走。”唐千文道。
我點點頭表示同意,擡起手搭在他們肩膀上。可我本來就比他們矮,這一擡手肩膀上就疼得厲害,整個人更用不上力了,幾乎是挂在武哥身上,被他夾着走的。唐千文在另一邊扶着我,三個人走成一排倒也不覺得擁擠。
爲了掩飾心裏的尴尬,我隻好歪着腦袋問唐千文:“文哥,什麽是引路蟻啊?”
唐千文想了想,道:“這還要說到螞蟻走路的問題上面。螞蟻在爬行的時候,它們的腹部末端是斷斷續續地接觸地面的。在螞蟻的腹部能夠分泌出一種物質,被稱爲追蹤素。通常螞蟻出洞的時候,一般都是很有秩序地排成一縱隊前進,前邊螞蟻分泌出這種帶有象征氣味的追蹤素,邊走邊散發在路上,留下痕迹,後邊走的螞蟻聞到這種氣味,就能緊緊地跟上。即使有個别的螞蟻暫時掉隊,也能沿原路前進不會迷路。這種追蹤素的氣味就成了它們前進的路标。回來的時候,仍能照着路标返回洞内。”
“那這是本能,爲什麽要叫尋路蟻呢?”我疑惑道。
“這種追蹤素很容易揮發,如果沿途不強加,用不了多久就會消散掉,失去作用。但有人根據這種情況想到了另一種方法。”唐千文道,“識魂香的香味獨特,點燃後氣味可以依附在土壤上。尋路蟻從小熟悉了這種香味,依靠長長的觸角,可以很好的接受這種氣味,隻要是在一定的距離内,就可以很快地爬回去。加上螞蟻自身的交流,幾隻螞蟻就可以找回很遠的路程。”
我聽到這裏忍不住驚歎:“那這簡直是破迷宮的法寶啊!可是這玩意兒好養活嗎?竹筒裏的氣味和識魂香的香味,好像也不是一個味吧。”
“竹筒裏的,是藥,養尋路蟻的藥。”唐千文的手電打得很低,不知道是環境的原因還是什麽,他不笑的臉看過去顯得有些妖異。“養這些東西的人,被稱作‘控蟲人’。”
“那意思還不止養這種螞蟻了?”
控蟲這種說法其實并不新鮮,所謂的苗疆蠱術,就是人工培育一種毒蟲,用來進行放蠱。可是“控蟲”這個說法顯然又不一樣,如果不是親眼看見,我肯本沒辦法相信螞蟻居然可以聽取人的指令。還不止螞蟻,那是不是其他蟲子也行?
照這個說法的話,那這種控蟲人可是個相當危險的職業了。你想,這世上的毒蟲這麽多,不僅不受法律的制裁和道德的約束,還不能進行很好的防備,稍不注意就被毒死了。就算不讓你死,指揮着從你的鼻子裏鑽一條蟲進去,那感覺,想想都酸爽。
我想到這裏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試探地問道:“那文哥你是控蟲人嗎?”
他頓了頓,道:“算是吧。”
“什麽意思?”
“我會控蟲,但不會養蟲。”他的語氣突然變得有些低沉,像是想起了什麽過往,陷入其中,“這三隻尋路蟻都是别人送的,控蟲的技術,也都是他傳授的。”
“哇!”我驚歎一聲,“那這個人很厲害吧。”
“可禦百蟲。”
我咂舌道:“還有這麽厲害的人,那他要是參與到農業裏去,我國的糧食就要超額大豐收了。”
能夠操控蟲子爲自己所用的人,那得有多可怕。估計也不是什麽正常人,我不敢詳問,隻希望故意這樣說,可以套出更多的消息。
但我問到這句話的時候,一直不說話的唐千武突然頓了一下,然後很快地,他又扶着我繼續走。這時候,我才聽到唐千文道:“他已經死了,這是最後的三隻尋路蟻,死了就沒法養了。”
這麽可怕的控蟲人,要是曝光了肯定要被抓去研究的,死了或許還好一點。可惜沒機會見識到這麽厲害的人物,心裏有點癢癢的。
但從唐千武剛才的動作來看,他肯定也是認識這個人的。仔細想想,文武兄弟由大伯賜名,一個體力出衆,一個精通控蟲,讓他們一起來地下古墓,确實是很合理的安排。
也就是說,大伯很可能是認識這個控蟲人的。那麽,這個已經死去的人,會不會曾經到過巡嶺一帶?或者說,他本身就是南疆一帶的巫師?沒準打聽一下,能聽到這個人的故事。
跟着大伯的幾年時間,屍僵墓土的故事聽了不少,這控蟲的說法倒是第一次聽說。不過這門養蟲的手藝出現了斷層,倒是讓人有些難受。
不管最初的控蟲術是出于什麽目的,它的消亡,确實有些可惜,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人懂。
不過這尋路蟻,說是尋路,我看倒像是專門用來跑路的。文哥他們就是靠這些尋路蟻找到我的?難道我的身上也有識魂香的味道?
我悄悄地聞了聞,沒有那種香味啊,汗味倒是有不少。
不過文武兄弟既然有這麽大的本事,剛進甬道的時候也是信心滿滿的,爲什麽現在也要回去呢?
難道在我和他們分開的時間裏,發生了什麽事改變了他們最初的态度?
他大爺的,居然出現了和上次一樣的情形,在我們分開的時間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大伯說他要去研究九墓拜棺的謎,他有沒有去做。連我都隐藏了墓城的事,他們會不會也碰到了什麽古怪的事情,因爲不想讓我擔心,而選擇了隐瞞?
這一次可謂準備充足,是爲了解開這些古怪的事物而來,爲什麽會這樣草草收場,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
頭一次看到的那些怪物,爲什麽這次沒有再遇到,連那個大塊頭也沒有攻擊我,到底是出于什麽原因?
罷了罷了,這些事就是想破頭也想不出答案的。既然已經選擇放下這一切,還是趕快忘掉的好。
可能我真是“大河命”,擁有大河一樣奔流不息的頭腦,也有着波濤洶湧,變化多端的思維,沒有定性。你看,我思想現在就已經在開小差了。
我們跟着尋路蟻又走了一會兒,真的回到了放香爐的位置,而大伯也已經在哪兒等着我們了。看來,大伯的本事真的如唐千文說的那樣,不是我想的那麽簡單啊。
唐千文把尋路蟻收回竹筒,然後我們依次鑽出連接狼道的洞穴。這幾下用力讓身上的傷疼得更厲害了,腦袋又開始犯迷糊。
我強撐着走出洞穴,不敢讓自己在這裏倒下去,成爲累贅。這次有了準備,讓眼睛适應了光的強度才出來,沿途也沒有再遇到其他古怪的東西。
我們沒有做休整,一口氣走到了公路上。大伯把他那頂黑色的寬邊帽戴回頭上,這麽兇險的路,他到沒多大反應,根本不像一個60多歲的老人。
我們身上都占滿了泥和土,樣子卻不顯狼狽,确實像露營歸來似的。這兩個旅行包裏也不知道裝的是什麽,文哥連裝尋路蟻的竹筒都是随身帶的,這兩個包想來是多餘了。
這會兒是白天,沒有出太陽,天上陰沉沉的,我也沒心情去看現在幾點,坐回車上渾身都癱軟得不行,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給讀者的話:
謝謝哈林天堂的打賞,祝大家聖誕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