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亡城古墓醒來
我在做一個夢。
一個關于水的夢。
我被泡在水裏,除了黑暗,什麽都看不到,我的嘴裏,鼻子裏,還有耳朵裏全是水。它們貼着我的身體,想要從我的每一個毛細孔裏鑽進去。我感覺到好冷,好冷……
我渾身打了個冷顫,立刻從夢中驚醒過來。
然後我看到了熟悉的白色天花闆,同樣熟悉的還有濃烈的福爾馬林氣味,它代替了水,想要融進我的身體。我還是感覺到很冷,整個身子像是被凍僵了一樣。
床邊有一個人靠了過來,關心地問道:“和尚,感覺怎麽樣?”
我看到他沒有打理的胡子,還有眼睛裏布滿的血絲,強子比起在學校的時候,已然是狼狽了許多。
我盡量拉長自己的嘴角,示意他沒事。
“餓了吧,我給你買了粥,可惜現在涼了,我出去熱一下。”他從床頭櫃上帶出去一個袋子,我知道護士站有微波爐可以加熱。
病房裏又剩下了我一個人,我看到陽光已經退了出去,窗外有枝葉無聲的飄着,空氣裏透着絲絲寒意,我突然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迷惘。
我的夢,真的醒了嗎?
我聽到門開的聲音,然後回過神來,看到強子端着粥走到我面前,然後弓着身子去把病床搖起來,就問他:“你來多久了?”
“沒多長時間,先喝點粥吧。”這裏的病床沒有醫用餐桌,我讓強子遞給我,我自己來。我其實感覺不是很餓,隻是一種本能想要吃點東西,可隻喝了一口,我就感覺到嘴裏沒有味,連粥都喝不下去,忙又遞給了他。
“不吃了?”
我搖搖頭,強子把粥放回在櫃子上,然後不經意地說:“剛才我回來的時候,護士說你在外面昏倒了。你現在身體還很虛弱,就别想着到處蹦了。”
外面,我心裏一緊,一下子坐了起來,“你剛才有沒有看到什麽東西?”
“什麽東西?”強子怔了一下,問我,“丢什麽了,重要嗎?”
很重要的東西,那張報紙。
我搖了搖頭。也許沒有人會在意那張報紙,醫院裏的報紙不過是用來打發時間的,沒有人會用心去看。就算是看到了,也沒有人在意這些和自己不相關的消息。我這樣想着,身子才慢慢放松下來。
可是,我必須再去買一份報紙,我必須弄清楚那張照片到底是怎麽回事。這是正規報,是不可能憑着一張照片就混亂杜撰的,我需要搞清楚是怎麽回事。
強子在我旁邊的病床坐了下來,我擔心他再問這件事,就問他彈頭怎麽樣了。當然這也是我一直擔心的事,彈頭的情況,确實不樂觀。
強子說:“彈頭進行了急救,已經穩定下來了,昨晚就被他爸媽接走了。”
“回家了?”
“對。我們出來的那個山洞是在崖壁上,沒有路可以走。當時你掉進了河裏,等我們摸着石頭下來,你已經不見了。好在我們出來的時候是白天,被修河壩的工人發現了你,然後我們才一起被送到醫院裏來。”強子從我掉進水裏開始說着。
“昨天剛過來的時候,醫生看到你們就被吓傻了,一個是落水鬼,另一個更慘,還剩一口氣。不知道的還以爲是逃荒來的。”我聽出強子話語裏還是比較輕松的,不由得也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後來等你們兩情況穩定了,我和白臉就回了躺學校,找彈頭班主任要了他家裏的聯系方式。他傷得這麽重,瞞肯定是瞞不住的。”我點點頭,聽他繼續說着,“我當時還擔心他爸媽問起來彈頭怎麽傷的,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好在他們也沒有多問什麽,就是聯系了那邊的救護車,給彈頭轉了院。”
我想起了那個小護士問我的話,就說:“彈頭他爸媽應該是問了醫生,醫生依着傷痕來看,肯定是以爲我們貪玩進了老林子,遇到了什麽東西。既然彈頭已經穩定下來了,他爸媽肯定是不想讓我們有其他心裏壓力,所以就沒有多問。彈頭肯定是要養上個把月的,他們來往兩邊也不太好,接去那邊的醫院是要方便得多。對了,白臉呢?”
“他沒事,早上回去了,我讓他把包給我帶回去了,你脫下來的衣服都裝在我包裏。”
我老爸從來不用手機,家裏的電話線前段時間壞了也還沒來得及接上,強子肯定是沒辦法聯系上他,所以就一直耗在醫院裏陪我。
我心裏湧出一股暖意,就跟他說:“你幫我辦一下出院手續吧,咱們待會就回去。”
強子拍拍被子,說:“沒問題吧,要不再住兩天看看情況。”
我笑道:“老子又不是斷了腿,用不着泡在醫院裏。再說這裏味道太重了,我受不了這味兒。”
“行,那你等我一會兒。”我看他站起身出去,就繃着身子穩了一會兒,确定他已經走出很遠了,然後才一把把被子掀開,抓上外套就跟了出去。
我得想辦法把那張報紙拿回來。
這會兒太陽已經隐下去了,外面刮着冷風,刮得我兩根腿肚子生疼。我下面隻穿了一條病号褲,風一吹就鑽進去了。我本來想跺兩下腳,但害怕扯到傷口,想了想還是放棄了。
我找到先前那張石凳,周圍空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報紙肯定跟着落葉一起進了垃圾箱。隻能再去買一張了,應該沒人會注意到吧。
雖然很冷,但醫院這種地方是不會冷場的。小賣部有兩個人在買紙巾,我假意在旁邊等着,一掃眼就找到了那張報紙。我斜着身子拿了盒煙,順便盡量自然地拿了一份,然後放在面前的櫃子上去掏錢。
這一掏我突然就反應過來不對勁,我先前以爲這外套是被強子拿去幹洗了,所以才會幹得這麽快。可強子把其他換下來的衣服都一股腦裝走了,怎麽可能獨獨洗了這件。那這衣服是怎麽幹的,能幹得這麽徹底,至少也得好幾天啊。而且錢都是濕了以後皺皺的,這肯定是我的衣服,不會錯的。
我越想越不對,右手又往左邊的兜摸了摸,立刻摸到一個東西。我心裏一動,那狼牙還在我包裏揣着。
這時候那老頭催着我,“小夥子,15塊錢。”
我怔了一下,也來不及再細想,趕緊把錢給了。那老家夥嘀咕了一聲,我也沒聽仔細,拿了報紙剛一轉身,就看到強子出來找我。
“和尚,我弄好了。”
“這麽快。”我應了一下,趕緊把報紙往身後藏,但立刻就被他發現了,道:“藏什麽呢,你小子是不是買煙了?”
我愣了一下,然後讪讪的把煙拿出來。我其實沒什麽煙瘾,隻是心煩的時候才抽,好在剛才激靈買了包煙,不然肯定不好解釋報紙的事。他知道我的性格,肯定是不會在外面買報紙看的,以爲買煙才是主角,這才沒問報紙的事。
不過我确實沒想到他這麽快就辦妥了,醫院這種地方,你根本沒法在時間上講什麽合理性。我把報紙疊好放在兜裏,然後跟他回了病房。病房裏那個小護士也在,不過她比上一次明顯冷淡多了,隻是讓我明天早上來換藥,然後就走了。
強子從櫃子裏拿了一套他的衛衣出來,我剛才還擔心讓我光着屁股回去,沒想到強子還留了一手。
我肩上的傷被繃帶纏得緊繃繃的,反而沒那麽痛了,隻是換衣服還是特别慢。我褲子一拖,就感覺到胯下一涼,這才想起自己連内褲都沒有穿。也不知道是誰幫我換的褲子,這途中有沒有被那些小護士給占了便宜。
我穿好外套,然後把枕頭下的手機放進兜裏。其他什麽行李都沒有,出了醫院,幾步路就到了車站。從這裏到鎮上的車是來回跑的,很快就有一趟,我們上了車,選了最後面的位置。我流了那麽多血,加上什麽東西都沒有吃,身子虛弱得不行,靠在座位上一會兒就睡着了。
大概過了20多分鍾,強子拍醒我,他家在這附近,問我要不要一起下車。我跟他擺擺手,說我下次再來拿衣服,現在隻想回家躺着。
等他下了車,我眯了兩下眼,看到後座的人都已經下了,就從兜裏把報紙拿出來,找到了那條新聞。
那塊新聞的闆塊很小,光照片就占了近一半的位置,加上在定河裏遊泳的人不在少數,如果有人溺水身亡了,報紙的宣傳力度還沒有八卦輿論來得大,所以很少有人會去注意這些新聞的。
我仔細看了兩遍,上面大概的意思就是說修建隊在定河發現了一具屍體,應該是從上遊漂下來的,面部已經完全浮腫了,可能已經飄了一天,沒辦法法辨認身份。到消息刊登爲止,都還沒有人去認領屍體。
我又看了幾眼,更加覺得那照片上的人就是我,隻是,肯定有哪兒不對。我琢磨一會兒,把報紙翻過來,突然發現這是前天的報紙。
這種報紙一周才印一次,每周二刊新版,也就是在21号。那個小護士告訴我今天是23号,21号也就是前天。如果照它上面的說法,“我”的屍體已經漂了快一天了,也就是再往前一天。就算短一點,是在頭一天的晚上,那也就是在20号的晚上。
也就是說,我在三天前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