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仕奇剛剛睡着,卻被一陣不緊不慢地敲門聲吵醒,他心裏一陣不悅,翻了個身,不理會那煩人的聲音,大晚上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敲門聲依然固執地響起,在清冷的夜裏,格外刺耳。
“仕奇,你趕緊起來給我開門。”鄭老爺子站在門口,沉聲道,“我有事問你!”
“爺爺,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說不行啊!”他一骨碌坐起來,皺眉道。
“不行,你趕緊給我開門。”外面的人很是堅決。
鄭仕奇一臉無奈地下床點上蠟燭,打着哈欠,開了門。
一陣冷風襲來。
他不禁打了個寒顫,又忙跑到床上披上被子,揉揉眼睛問道:“爺爺,什麽事情明天不能說啊!”
老爺子這兩年也許是老了,做事很是随心所欲,想一出是一出,常常出人意料。
“瞧你那點出息!”鄭老爺子上前一把扯下他身上的被子,滿臉嚴肅地說道,“你趕緊給我穿好衣裳,我有話問你!”
“您問吧,我聽着呢!”他索性躺在床上,哈欠連連。
問個話還得穿上衣裳,真是的!
鄭老爺子見他疲憊不堪的樣子,似乎有些于心不忍,便在他床頭的軟榻上坐下來,一眼瞥見扔在椅子上的兩件外套,便騰地站起來,指着那堆衣裳,一連串地問道:“這是怎麽回事?你要對人家姑娘負責,你知道不知道?”
“什麽呀這是?”鄭仕奇聞言,頓時睡意全消,一骨碌坐起來,疑惑問道,“我對誰負責啊?”
這是哪兒跟哪兒啊!
“你個小崽子,不要跟我打馬虎眼,我都看見了,你小子晚上在那山坡上幹嘛了,瞧你那點出息,我這張老臉都被你丢盡了!”鄭老爺子見他并不打算認賬,氣不打一處來,走到床前,低聲訓道,“咱們鄭家的男人從來沒有三妻四妾的例子,既然是你二叔父破例在先,你這輩上就再破一次例,你若是真心喜歡那姑娘,爺爺就做主給你定下這門親事,等你正式娶親的時候,把她一起娶進門……”
“爺爺,你誤會了!”鄭仕奇聞言,不禁哭笑不得,“這隻是場意外而已!”
那梅紅色的身影又在眼前晃了晃。
鄭仕奇心裏又是一陣尴尬,便把晚上的事情大緻描述了一番。
“你說的是實話?”鄭老爺子歪頭問道,隻是他又該怎麽對那兩個老家夥交待呢?
此事聽起來,多半是在推诿。
“孫兒什麽時候騙過您呐!”鄭仕奇再無睡意,見窗紙已經變藍,便慢騰騰地起身穿衣,說道,“放心,什麽事也沒有。”
“那我就放心了!”鄭老爺子點點頭,順手拿過那兩件衣裳,見的确是系得很緊,便挽挽袖子,撕扯了一番,竟然很是神奇地解開了。
鄭仕奇頓時感到汗顔。
“以後不管做什麽事情,都要謹慎一些,切不可讓人抓住什麽把柄,不要像你爹一樣,一輩子栽在女人手裏,讓人訛上花點錢是小事,敗壞了聲譽就不值了!”鄭老爺子拍拍手,不以爲然地看了一眼那件淡藍色的衣衫,衣料的質地還不錯,不像是一般農家女子所穿的衣裳,隻是這樣人家的女兒,怎麽會到牧場裏來做工?
他心裏掠過一陣疑惑
提到鄭佰成,鄭仕奇卻沉默了。
自上次父子倆吵過之後,關系就一直僵在那裏,沒怎麽好好說過話,此次,若不是柳氏執意要鄭仕奇陪她們一起來牧場,他都不想來。
外面隐隐傳來一兩聲雞叫。
鄭老爺子似乎還沒有離去的意思,他看了看鄭仕奇,這孫子一表人才,風度翩翩,像極了年輕時的自己,忍不住上前拍了拍那個魁梧的肩膀,一本正經地說道:“你這兩個表妹,模樣脾性各有千秋,爺爺不表态,選誰你自己定,隻要你喜歡就好,等你成了親,就能接管家業,咱們鄭家以後全靠你了!”
“她們兩個我都不喜歡!”鄭仕奇皺眉道,如果所謂的感情摻雜了太多複雜的條件,那還有什麽挑選的必要,随便拉一個人成親就不就好了?
可是他不想爲了成親而成親……
“哈哈,現在不喜歡,并不代表以後不喜歡,這事,你自己定,什麽時候你看上了誰,咱們就娶誰。”鄭老爺子不以爲然地笑笑,顯然他不想再繼續談論這個話題,便背着手,眉開眼笑地走了出去。
還不喜歡她們,到時候,怕是迫不及待地要全娶了也說不定,誰沒年輕過?
鄭仕奇無奈地笑笑,也跟着出了屋。
天剛剛放亮。
晨風灌進脖子裏,一陣刺骨的寒。
人都還沒起來,院子裏靜悄悄地。
屋頂上,地上,落了一層薄薄的霜。
他徑自出了宅院,朝下面牧場走去。
住在牧場的羊倌們早已經在忙着清理牛圈羊圈什麽的,一片嘈雜聲。
前面山坡上,傳來咿咿呀呀跑了調的唱戲的聲音。
是楊老爹在練嗓子。
鄭仕奇越聽越覺得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便止住腳步,轉身朝大門口走去。
迎面走來一個纖細的身影,是盧曉娴。
她穿一身粉紅色繡花衣裙,外面還套着一件同色的坎肩,頭發梳得一絲不亂,鬓間還别了一串淡粉色的絹花,看上去清麗可人。
他看見她,忍不住快走幾步,不冷不熱地問道:“這麽早!”
“少東家早!”盧曉娴沖他笑笑,又道,“我找管家!”
“什麽事?”他上下打量她一眼,這裝扮,多半像是要出門做客,而不是要來做工。
“我今天家裏有事,不能來牧場了,過來請個假!”說着,她又四下裏環視了一圈,自顧自地說道,“大早晨的,管家去哪裏了!”
胖頭說,若是有事,一定要找他請假的。
“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吧!”他見她左顧右盼的,幾乎都沒有正眼看他一眼,心裏一陣不悅。
這女子是白癡嗎?
難道少東家還不如一個管家說話管用?
“哦,那就謝謝少東家了!”盧曉娴恍悟,沖他莞爾一笑,轉身往回走。
“等等,你的衣裳還在我這裏呢!”他喊住她,慢慢踱到她面前,“已經解開了。”
話一出口,他又立刻後悔了!
怎麽聽起來,好像是他在特意找話題跟她聊天一樣……
“先放那裏吧!我明天再拿!”想起昨晚,她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地擡頭看了他一眼,“若是有人問起昨晚的事……”
既然不願意讓人知道掉坑裏的事情,那麽至少得統一一下口徑吧!
“你想怎麽說就怎麽說!”他突然擡腳把地上的小石子踢出老遠,臉一沉,扔下這句話,大踏步回了牧場。
盧曉娴望着他匆匆離去的背影,腹诽道,我哪個地方又得罪你了?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