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下來。
還不見盧曉娴回家。
以往這個時候她早就回來了。
盧明峰從地裏回來見女兒還沒有回家,便匆匆去了牧場。
羅氏焦急地在家裏等。
盧海峰見盧梓臣也沒有回來,以爲他去找他娘去了,也沒有在意,這孩子最近老是往外跑,心思哪裏還在讀書上。
他歎了一聲,去了正屋,見盧曉彤正倚在孟老太太身邊,說着體己話,祖孫倆其樂融融的樣子,見他進來,孟老太太眯眼說道:“想要這個家好過,就去把她們娘幾個接回來,如今,家裏鍋冷竈涼的算怎麽回事?”
盧海峰讪讪地退了出來,在院子裏徘徊片刻,鼓起勇氣出了門。
深秋了,風愈發寒了。
他縮着脖子,無精打采地走在盧家村的大街上,不時有歡笑聲從别人家的院子裏飄出來,心裏一陣酸澀,不由地加快了腳步。
拐了個彎,卻看見嶽父大人迎面走來。
盧海峰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海峰,來了!”吳老爺子熱情地迎上來。
“爹!”盧海峰撓撓頭,有些受寵若驚,下意識地望了望嶽父大人臉上的笑容,确信他在笑,心裏稍稍放松了起來。
“是來接她們娘倆的吧,她們在屋裏吃飯,你過去一起吃,吃完了,你們一起回!”吳老爺子依然是滿臉笑容。
“爹,您您原諒我了?”盧海峰鼻子一酸。
“我自己的閨女我自己知道,這事,十有八九是她的錯,爹幹嘛怪你!”吳老爺子沖他笑笑,背着手,轉身往回走,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看了看女婿,拍了拍他肩頭,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嶽母年輕的時候也是一生氣就往娘家跑,等上了歲數就好了,你再忍她幾年!”
知己啊!
盧海峰差點熱淚盈眶。
院子裏的說笑聲清晰起來:“看來這門親事曉彤是願意了,要不然,哪能那麽着急地回家跟你們老太太說呢!”是秦氏的聲音。
“看家境的确比那個殺豬的強!”吳氏的聲音也歡快起來。
到了門口。
一股肉香傳了出來。
看來,她在娘家過得挺滋潤。
盧海峰停下腳步,猶豫了。
“進去吧!”吳老爺子從他身邊走過,率先進了屋。
“爹,您不是去遛彎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吳氏笑盈盈地站起身來,一眼瞅見門外的那個人,臉色一沉,擡腿往屋裏走。
“你給我站住!”吳老爺子喝住她,瞥了一眼秦氏,沉聲道,“趕緊領着曉紅跟海峰回家去,成天住在娘家算怎麽回事?”
吳氏停下腳步,不滿地看了她爹一眼。
怎麽?才回來住了三兩天,就不耐煩了?
“娘!”盧海峰讪讪地進了門,沖秦氏笑笑,又走到吳氏面前,小聲道,“媳婦,跟我回家,我錯了。”
吳氏别過臉,不看他。
“爹。”盧曉紅走到盧海峰面前,眼圈瞬間紅了起來,要不是爲了她娘,她也不願意住在這裏,這裏哪有家裏的大宅子舒服……
“曉紅,你先回家,爹和娘一會兒就回去!”盧海峰朝盧曉紅遞了個眼色。
盧曉紅會意,轉身出了門。
“海峰,不是我當嶽母的挑理,而是你那個家,實在是讓人忍無可忍,欠了那麽多的債,還攪在一起過日子,誰受得了,别忘了,你三個孩子沒有成親呐,你說你怎麽就不替自個好好想想?”秦氏冷着臉說道,“隻要你們分了家,或許你們家的債務,我們還能幫你們緩一緩,難道我們兩口子能不心疼自己的女兒女婿?”
“好了,分不分家是盧家自己的事情,你一個外人跟着摻合什麽?”吳老爺子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這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海峰上有老,下有小,還有兩個兄弟,分家哪有那麽簡單?”
“我怎麽成了外人了,我女兒家裏的事情,我當娘的還不能過問一下啊!你是不是老糊塗了?”秦氏一臉不悅。
“我看你才是老糊塗了,哪有把女兒留在娘家的道理?”吳老爺子也氣得臉通紅,“你當娘的不勸女兒回家,反而跟着起哄,你說你按得什麽心?”
“我能按什麽心?”秦氏一下子火了。
“好了,你說你們老兩口跟着吵什麽?”一身酒氣的吳三多醉眼朦胧地屋裏走出來,打着哈欠說道,“睡個覺也睡不安穩,真是的!”
這邊,盧海峰讨好般悄然拽了拽吳氏的衣角。
吳氏白了他一眼,才不跟你回去呢!
猛然,盧海峰才想起怎麽沒有看到盧梓臣,便開口問道:“三多,梓臣後晌沒有跟你在一起?怎麽一直沒有回家?”
“什麽?他還沒有回家?”吳三多一下子醒酒了,又道,“後晌我是跟他在一起的,可是我抓了個兔子回來就不見他了,還以爲他回家了呢?”
“你是說梓臣一直沒有回家?”吳氏一聽也急了,顧不得生氣了,轉身拽着盧海峰的衣角問道。
“是呢!我一直以爲他在這裏。”盧海峰也着急起來,擡腿往外走,“這麽晚了,能去哪裏,我出去找找看!”
“等等我!”吳氏也拔腿往外走。
“三多,你也快去找找看!”秦氏推了他一把。
“這麽大的人能去哪裏?”吳三多進屋拽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也匆匆地出了門。
幾人剛走到村口,便碰到滿臉焦急的盧明峰,一問,才知道曉娴也不在牧場,牧場的人說,她好像跟少東家去了後山買鵝去了。
“那梓臣會不會跟他們在一起?”吳氏快要哭了,這兩天光顧着賭氣了,絲毫沒有把兒子放在心上,隻覺得他在家裏有婆婆照顧,受不了委屈。
“不知道呢!我這就後山看看!”盧明峰擡腿就走,一個姑娘家這麽晚了不回家,真是讓人心焦。
“我跟你一起去!”盧海峰也跟了上去,說不定兄妹倆在一起。
“姐,咱們去那邊看看!”吳三多拽了拽低頭擦淚的吳氏,指着牧場前面那道樹林,說道,“梓臣就是在那邊跟我分開的!”
“你說你當舅舅的,跟外甥一起出來,怎麽能自己走了呢?”吳氏一邊走一邊埋怨。
吳三多一臉黑線。
别說半盞茶了,兩盞茶的工夫都過去了!
這邊依然靜悄悄地,除了偶爾一兩隻鳥從上空掠過,一個人影也沒有過來。
隔壁響起了呼噜聲,那厮竟然沒心沒肺地睡着了。
盧曉娴擡頭望了望天,又看了看鄭仕奇,見他臉上也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便問道:“少東家,牧場那邊一點動靜也沒有,看來,他們還沒有發現咱們不見了,我看,咱們還是不要等下去了,你不是說還有一個辦法嗎?什麽辦法?說來聽聽!”
“說了也沒用,因爲你做不到!”鄭仕奇側了側身,眉頭微蹙,困在這裏大半個時辰了,怎麽還不見人過來找他……
“什麽叫我做不到,難道要靠我一個人?”盧曉娴一頭霧水。
“如果你能把我托起來,我就能上去,你能嗎?”鄭仕奇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就這小身闆能把他托起來?
盧曉娴一聽頓時明白了,他說的是像疊羅漢一樣把人托起來,便忍不住地打量了他一眼,那個,他身架那麽大,她肯定托不起來他,想了想,又問道:“要不,你把我托上去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