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換班在兩個小時以後,此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半了。
不知什麽原因,陳紫妍稍微晚了一點出發,黃小梅那邊首先跟阮豔梅完成了交接,然後一路小跑,先是下山,然後穿過一小段草地,再上山,差不多兩公裏的總路程,不到五分鍾就跑了過來,跑的她氣喘籲籲。
終于跑到了高理埋伏的地方,黃小梅累的站在原地,彎着腰,雙手撐着膝蓋,一個勁地大喘氣,好半天才緩過氣來。
剛才在值班的兩個小時裏,黃小梅隔着山谷,遠遠就發現高理總是不停地在折騰,又不知道他在折騰什麽東西,讓她一直擔心不已。
等真正近距離看到高理的樣子,黃小梅扁着小嘴,差點都要哭出來了。
隻見高理連長身上綁了七八條草圈,腦袋上也戴着個小草圈,整個人身上到處都是長長的草葉和樹葉,把自己綁的像個箭豬似的。
他所趴的地方也被他自己挖了個大坑,整個人大半個身體埋了進去,身上還厚厚地蓋了層土,一頭濃密的黑發也灑滿了白白的灰塵。
高理的臉上也被黑色和灰色兩種顔色的濕泥巴,橫豎交叉塗了個滿滿當當,看上去像個唱戲的夜叉鬼似的,甚至連手中的步槍也用一大堆雜草一圈圈地捆紮了起來,稍遠點看過去跟一根枯樹枝差不多,都看不出是步槍了。
高理看到陳紫妍也上來了,轉頭認真地對二女說道:“你們仔細看我是怎麽打扮的,這才是真正的狙擊手的隐藏方式,你們要認真學習,深刻體會。我告訴你們,這不是開玩笑,這是爲你們自己的生命負責。”
黃小梅和陳紫妍傻傻地對望了一眼,連忙一起點頭,迎合眼前長官的奇怪命令。
還好,連長沒有繼續發瘋訓她們。
高理爬起來後,将身上的草圈取下來交給陳紫妍,又幫她一圈一圈地綁在身上,再教陳紫妍如何在臉上化鬼臉妝。
看着滿臉是汗,表情認真,正在陳紫妍身上左綁右捆,東摸西掐,忙個不停的高理連長,黃小梅心裏的自責和悔惱到了極點。她暗暗地握緊了小拳頭,在心裏發誓,這輩子一定會永遠跟着高理連長的,哪怕他真的是腦子摔壞了也在所不辭。以後就算因爲腦子壞掉,沒有其他女人要他了,她黃小梅也一定會寸步不離地照顧高理連長一輩子的。
越想越悲壯,17歲少女的純真誓言,在黃小梅青澀的青春裏深深地烙下了一個莊嚴的印記。
在等待陳紫妍學習化鬼臉妝的時候,高理有那麽幾分鍾時間就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天空。黃小梅好幾次也跟着他的視線仰頭張望,卻什麽毛也沒看到,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了:
“連長,天空中有什麽東西嗎?”
高理回過神來,心說我正在問普大叔關于這個世界裏NPC生命的意義呢,哪能真的說給你們聽。于是随口敷衍道:
“我在思考人生。”
“人參?好啊,我幫你去采集。”黃小梅接到了新任務,稍稍精神了一點。她知道人參是可以補腦的,還好,高連長的腦子還沒有全部摔壞。
“什麽人參?這種熱帶地方哪裏有人參。”高理才意識到黃小梅聽歪了。
“有啊,這山裏到處都是啊。”黃小梅轉頭用眼珠子掃了掃,就跑到十幾米外的一棵樹底下,兩手在土裏随意挖了幾下,拔起一株葉子明顯大一點,顔色稍微深一點的綠草植物,根部果然帶着手指大小的兩根人參。
看到黃小梅真的随地就找到了人參,高理現在知道這個世界裏又多了個奇葩點,原來人參是可以長在熱帶森林裏的。他擺了擺手,阻止了黃小梅。
“不是人參,是人生,我剛才在思考這個世界裏,人類生命的意義。”
人類生命的意義?
這太特麽高大上了吧,正常人哪裏聽得懂啊。
黃小梅的兩行眼淚當場就忍不住嘩嘩地流了下來。
“咦,你哭什麽呀,這人參就是太小了嘛.......乖了,不哭了......唉,你們女人真是好麻煩。走吧,我們下山去。”
“哦.......好的。紫妍姐再見。”黃小梅弱弱地跟着下山,不敢再刺激高理連長了。
回到村莊裏,高理趕緊沖進洗澡房,随便沖了沖身上的泥土,就急急回到起居室的小平房,準備躺下眯一下,一天下來,還沒怎麽真正休息呢。
高理發現在白宮睡的那一覺,好像也被這一次的回檔給整沒了,整個人真的好累。
正要躺下,原來在小桌上放着的一張英文舊報紙飄到了床上。
剛到這裏的時候,高理在這裏看到英文報紙還很奇怪,後來知道這裏是李莎的一個歇腳點,那就一點都不奇怪了。高理拿起舊報紙正準備扔掉,卻發現上面用鉛筆劃着,圈出了一些字母。
拼起來是“6opb6a”,這是什麽鬼?驗證碼嗎?
不對,高理同志突然想起來,他老人家如今也算是精通俄語的人士了,這不就是俄語單詞борьба嗎?這個單詞的意思是“鬥争,戰鬥”。
這是普大叔在回答他剛才半山腰思考人生時候問的問題。
“我擦,你個普大叔,NPC的人生意義就隻剩下鬥來鬥去麽?”高理躺在床上,舉起雙手對着屋頂狠狠地比了一下中指。
“普大叔到底誰啊?”黃小梅聽到了動靜,走過來倚着門邊探頭問道。
“Выйти!(俄語:滾出去)”高理不耐煩地吼了一嗓子,翻過身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黃小梅沒聽懂什麽意思,不過也不敢打攪目前狀态不太穩定的高大連長,隻好拉上門,用手抹了一下眼淚,自己另找地方休息去了。
高理隻休息了不到一個小時,六點半天色開始暗下來的時候,他帶領着休整了一下午的隊伍離開了村莊。雖然李莎不會再來搞他,但是這裏畢竟還是敵國境内,晚上的時候山腰上的狙擊哨基本不起作用,一旦遭遇敵軍圍堵肯定反應不過來。
逃亡小隊撤退到山頂樹林裏的高地上,找了塊稍微平整的地方準備過夜。這裏是森林的邊緣,樹木都比較細,不太适合上樹搭床鋪,而爲了接下來更好的逃生安排,他們還是不想過于深入山區森林裏面。
安排好輪崗的哨兵後,時間已經過了七點,天色完全暗了下來,高理抓緊時間,趕緊補覺,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一夜無事。
再次醒來的時候,時間已經是淩晨12點半了。
穿過樹葉照進來的月光非常暗淡,但還是能看清的。小隊裏所有的人都開始整理裝備,消除宿營的痕迹。等到一切都搞定了,差不多是1點鍾的樣子,高理按照預定的計劃,帶隊出發,離開這片山林地帶,一路向北和向東,在星光照耀的大地上,尋找脫離困境的路徑。
經過原來丢棄的裝甲動力艇的時候,他們再次嘗試了十幾分鍾,結果還是無法浮起來,大概是電路摔壞了,又沒有人懂得修,隻好放棄,繼續繞着巨大的灘塗地形徒步前進。
這片灘塗很大,一行人足足走了将近三個多小時才繞過去,又花了将近1個小時,才翻過将近兩公裏長的淩亂的亂石堆,來到一片海灘上。
高理在戰前研究過這一帶的地理環境,這裏有一片很大的内海,叫做室女内海,面積差不多相當于半個浙江省那麽大。這片室女内海也是秦德兩國邊界的一部分,海的這邊是德裏公國,對岸是秦國。
也許是因爲人口稀少的緣故,在浮空交通的便捷條件下,所有大陸都是可以直接通過陸地聯通的,這個世界并不重視海上技術的開發。
在戰争時期,海上動辄超過百米的水深,使得浮空戰艦不能順暢地通過,一般戰場也不會考慮設在海上或者海邊,這一帶亂石凜凜的海岸線,這時反而處于一種荒無人煙的和平狀态。
德裏公國是個小國,陸地戰艦最大的才是驅逐艦,在能省就省的軍費限制下,海上用的水陸兩用艦根本就沒有裝備。所以秦國隻部署了八艘水陸兩用輕型護衛艦,就徹底霸占了這片内海。
雖然說是“霸占”了室女内海,但也隻是搶了海中央的幾個小島,建立了觀察哨和補給站而已。那幾艘水陸兩用輕型護衛艦平時隻是在海上例行巡邏,輕易不會靠近敵國海岸,畢竟戰艦在水面上航行,機動力會大打折扣,碰上敵人高速襲來的陸地戰艦的話,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高理他們到達海邊的時候,時間快到五點鍾了,天色仍黑,極遠處的海平面上,正好有一艘秦國的水陸兩用輕型護衛艇經過,艦上的強光探照燈在海面上掃來掃去。
黃小梅馬上打開那個從裝甲動力艇上拆下來的大燈,坐在一塊石頭上,用一塊厚厚的樹葉來做遮掩,一閃一閃地當作信号燈,向秦軍戰艦發布求救信号:
“258團騎兵幸存者8人,請求救援。”
閃了好半天,對方一點反應都沒有,漸開漸遠。
正當衆人開始絕望的時候,那艘船派來了一隻飛鷹,飛到跟前看清楚沙灘上一溜站開的幾個衣衫褴褛的華人面孔男女,才一個盤旋飛回去。
不久,高理他們看到那艘戰艦轉向了。
這時,天色開始蒙蒙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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