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兆南慢慢的被她帶進了故事裏,一邊微微點頭,一邊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就在我10歲那年的冬天,h市下了一場很大的暴風雪。我父母爲了趕貨,連夜開車去陳姓木材商那裏看原料,因爲沿途都是比較偏僻的泥土盤山公路,又是雨又是雪,在回來的路上,他們雙雙出了車禍,母親當場身亡。父親受重傷,被那個陳姓木材商送到醫院,經過搶救還是比較危急。父親覺得自己時日不多了吧,就準備交代後事。因爲他當初跟家裏鬧矛盾斷絕了關系,他把希望寄托在了那個陳姓木材商身上,他一直很信任他——”
“父親臨終前,要那個姓陳的木材供應商幫忙找來律師,立了遺囑,說把我們公司和家裏所有财産都過戶到我這個唯一的女兒名下,并且願意把公司10%的股份和經營權都給那個木材商,要他做我的監護人,将我撫養長大。陳姓木材商答應得很好。”
陸尋歎了口氣,繼續道,“這個陳姓木材商,真名叫陳自如,他老婆叫戴碧霞,他們當時有個四五歲的兒子,叫陳天湛……”
聽到這幾個名字,周兆南渾身一震,不經意睜大了眼睛。很顯然,天湛集團鼎鼎大名的兩個人,他也是知道的。陸尋的身世,竟然跟這兩個人聯系得如此緊密,他不敢相信。
但他沒有插話,繼續聽陸尋說下去,“陳自如沒有倒是沒有食言,真的收養了我,還理所當然的接管了我們家的公司。從此,他從一個小小的木材供應商,變成了一個家具公司的一把手,還把公司改了名字,跟他老婆戴碧霞一起,用他們自己的方式,把我家公司繼續經營下去。”
“當時我還不到10歲,突然就沒父沒母成了孤兒,突然就要寄人籬下,要看人臉色過日子,自然是接受不了,慢慢變得沉默寡言,内向自卑,經常一個人偷偷的哭,經常逃課……雖然被收養,陳自如經常在外面跑,很少管過我。倒是他老婆戴碧霞,在家的時間比較多。在我那時的印象裏,戴碧霞是個很漂亮、很強勢、脾氣也不怎麽好的女人,我幾乎沒見她笑過。對于我這種‘撿’來的陌生孩子,她自然是沒有耐心的,不會給我零用錢,不給我買衣服,總之,以前我父母可以爲我提供的一切,都化爲了泡影,她隻是保證每頓給我飯吃就可以了。”
“後來,戴碧霞跟陳自如夫妻倆不知鬧了什麽矛盾,幾乎天天吵架,吵完架,戴碧霞就拿我出氣。我看電視,她罵我去死;吃飯吃到一半她會突然打掉我的筷子,說我吃多了;看我哭了,她會甩我一巴掌,說我晦氣……後來發展到,不準我去上學,要我學着拖地,洗他們一家的衣服,照顧她兒子,相當于做他們一家的小保姆……總之,個中心酸凄涼,能讓人記一輩子。”
“但,讓我稍微有點欣慰的是,他們那個四歲的兒子陳天湛,很粘我。我來他們家的第一天,他就特别喜歡追在我後面,喊我‘姐姐、姐姐’,要我陪他玩——”說到這裏的時候,陸尋唇角一揚,“那小男孩,非常聰明可愛,有一雙又大又亮的眼睛,機靈的不得了。我做什麽,他就旁邊跟我學,還很聽我的話,總之很好玩。那時候就想,原來有個弟弟也挺好的,他要是我親弟弟就好了……”
周兆南忍不住點了點頭,他已經有些明白了。
“那時候在陳家過得很不開心,才10歲就好幾次想離家出走,小小年紀沒了爹娘,覺得自己也應該死去,活在世上也沒什麽意義。後來真正促使我離開的一件事發生了。那就是,在談到我父母留給我的财産問題時,戴碧霞跟陳自如,會當着我的面,說要全部過戶到他們自己名下,還商量如何找律師修改遺囑,總之一門心思就是想違逆我父親的遺願,想獨吞屬于我的東西。他們夫妻倆,可能覺得我那麽小,怎麽可能聽得懂?實際上,我每個字都聽懂了,至今還能說出他們的原話……但我一個小孩子有什麽能力阻止呢?隻是,從此仇恨在心頭萌芽。”
“我想了很多方式要報複陳自如跟戴碧霞。我要他們倆痛苦。但是,做什麽,才能讓他們痛苦呢?那時候,隔壁有一家的小孩失蹤了,一家人哭的死去活來,于是我覺得自己找到了很好的一種報複方法,那就是——讓戴碧霞那個寶貝兒子也失蹤!”
“有了這個想法,我就開始作準備。我簡單收拾了自己的幾件衣服,拿了點錢,随時要走,也要把他們的兒子帶走!就在某天,當他們夫妻倆都不在,說是兩天不回來,讓我在家幫他們照顧好兒子的那天,我終于行動了,牽着他們兒子陳天湛就離家出走了……”
“一開始,我隻想把4歲的陳天湛找個地方‘扔’了,讓他找不到回家的路,被人拐走就好。可是,無論我把那小屁孩扔到哪裏,他不知道回家的路,卻總能找到我……看着這小男孩實在人見人愛,我一心動又有了另外的想法,就是幹脆帶着他一起走~”
“現在想來,我都不知道當時的出走怎麽會那麽容易。那時候有錢就可以買車票,我隻知道自己有個小姨在南方的g市,就天真的一門心思要去南方找她。所以買了張去那邊的火車票,就帶着陳天湛上了車,坐了三四天,餓得頭昏眼花,來到了遙遠得g市,從此跟原來生活的那個地方算是隔了十萬八千裏了。來到這個一線大都市,茫茫人海,我根本沒有小姨的聯系方式,連她名字都不知道,怎麽可能找的她?”
“而且,我當時隻有10歲,還帶着個更小的孩子,兩個都是小屁孩,身邊沒有大人,怎麽生存下去?确實太天真了!身上帶的錢很快用完,又沒有謀生的能力,我們連住的地方都沒有,真的隻能睡大街,還因爲饑餓去路邊店偷吃的,做乞丐都幹過……後來,我們倆小孩被人販子盯上,很快被賣了……不過非常幸運的是,剛要被運出城的時候,那個犯罪團夥就被警方搗毀,我們一車的孩子都得救。因爲死活不肯說出家在哪裏,我跟天湛作爲無家可歸的流浪兒童,後來被送到一個社會福利院。在那裏,算是有了一個安身之處。也是在那裏,我給自己改了名字叫‘陸尋’,還把陳天湛改成了‘陸湛’,從此,我成爲他的姐姐,而他就是我的‘弟弟’。這麽多年過去了,陳家的人,始終沒有找到他……”
陸尋說到這裏,已經口幹舌燥,從包裏拿出随身攜帶的白開水,喝了一大口。然後她轉頭盯着已經聽得入迷的周兆南,說到,“至于後面的故事,你都知道了,我也不必再重複了。”
周兆南像是石化一般,坐在那兒悶了好久都沒動……然後,他仰起臉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才點頭道,“嗯,我現在都很清楚了。隻能說,非常震撼!”
“所以你要告訴我的秘密就是——陸湛是陳天湛,也就是天湛集團戴碧霞與陳自如夫婦的親生兒子。”他盯着她總結道。
“是的。”她也直視着他的目光,“你也是這世上除我之外,第二個知道這秘密的人。”
“看來,我還挺幸運,”他沉聲問她,“爲什麽把你心底這麽重要的事情告訴我?真的信任我嗎?”
“當然!”她毫不猶豫脫口而出,眼底眉間對他都是滿滿的信任。回想着跟他相識相處的這段時間以來,他總是站在背後爲自己排憂解難,全心全意、無怨無悔的付出。她不能以身相許,難道還做不到對他完全信任嗎?
周兆南卻好似有些不自在了,他意味不明的說,“陸尋,其實你還不完全了解我。有可能,我并不是你想象得那樣。”
“要完全了解一個人,談何容易。就像我,已經把自己的身世都剖析給你聽了,你也不一定了解我,對不對?”
周兆南笑了笑,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他試探性的問她,“既然,從你的故事來看,陸湛就是陳氏的親生兒子,那接下來的問題,似乎也迎刃而解了?”
陸尋點頭,很直白的道,“爲了救陸湛,我現在必須要陳自如、戴碧霞夫妻倆出面了。事到如今,這是唯一的辦法。我也跟自己掙紮了很久,不到萬不得已,不會驚擾他們。本來上次陸湛被關押,我就已經想去陳家說明真相,但沒想到後來是你伸出援手,所以——”
“但是你想過沒有,如果你說出真相,難保陳家的人不會對你發難。你真的決定要冒這個險?畢竟已經保存了這麽多年的秘密……”
“管不了這麽多了,”她飄飄然的說着,“陸湛馬上就要被送往監獄服刑,他在那種地方待一天,我的日子也跟着痛苦一天。我恨不得,馬上就跑到他父母面前求救!”
周兆南理解她的心情,但沒再吭聲,一臉的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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