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後，鋼蛋沒有回家，而是直奔基地去了。
“你趕緊離開這裏吧，很快就會有人上門了。”
那個男人依舊自顧自地忙着，仿佛這裏從來都隻有他一個人似的。
“田先生許了鎮上那些人很多錢，現在他死了，人家就快上門要債了。”鋼蛋加大了聲音喊道。
男人終于放下了手中的扳手，回過頭來時，已經是滿臉的油漬。
“田先生能收買他們，我們爲什麽不能。就算生意談不成，不是還有你嗎？統統殺掉就好了。”男人說得如此輕松，殺字從他口中說出的時候甚至連個重音都聽不出來。
“鎮上的領導同時被殺，你覺得你還有機會捂住這個秘密嗎？總會有人再來的。”
“呵呵，你知道還來問我。我這顆腦袋也就能想出這種主意了。”
“把這裏毀掉不就一了百了了嗎？你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鋼蛋最然嘴上這麽說着，但幾天下來，他也開始喜歡這個地方了。若是真要毀掉這個地方，鋼蛋恐怕是第一反對的。
“我就想呆在這裏，外面的世界對我們這種人來說已經沒有安全的地方了。”
鋼蛋的潛意識裏是不相信這個男人的，隻是他的理智也還并不相信自己的直覺，至少在他意識到自己的直覺有多準之前還不相信。
“看來真的隻剩下賄賂他們這一條路了。看來我還是瞎操心了。”
“不，你應該操心，賄賂的錢就靠你了。”這個男人說什麽都顯得那麽輕輕松松，在他眼裏仿佛這個世界上就沒有所謂的困難。
鋼蛋向來也是一個簡單至上的自由主義者，反正他自己是這麽覺得的。本來他應該很理解這個男人那副懶懶散散的态度的，但這次鋼蛋有點兒不悅了。
“這麽大的基地就沒錢嗎？我怎麽就不信呢。”
“以前是有的，這裏的每個電腦都能随随便便轉個幾百萬過來，但現在這裏已經被抛棄了，連廢紙都留下的很少。”
“……”鋼蛋沉默不語，轉而用一種挨了父親暴揍之後還不服不忿的眼神盯着那個男人。
“掙錢這種事，對我來說是難于登天，對你來說就應該是探囊取物了吧，别說你還沒用你的腦袋賺過錢，那就太暴殄天物了。”鋼蛋的眼神在男人的面前完全沒有作用，或許他根本已經忘記了鋼蛋還是個孩子，那種幽怨的眼神，在他看來隻不過是因爲吃多了胃裏不舒服而已。
“倒是賺了幾萬，隻不過是給被人賺的，我自己還沒來得及賺錢呢。”
“那就去爲自己賺錢吧。對了，這裏也有些東西需要換了，明天給我的賬戶裏也轉十萬，賬号放桌子上了。”
男人說完就又投入到他的工作之中了。
“靠，他早就知道我會跟他提錢的事兒了……老狐狸。”鋼蛋心中想着，看男人也不打算理他了，幹脆就轉身離開了。但臨走之前鋼蛋還是覺得心中不平，于是就丢下一句：“喂你知道嗎？你應該有個名字了，我看就叫泥鳅吧。”聊以**。
早上七點半，清泉鎮中學的校園開始變得熱鬧的時候。閻王放好了他那架新買的自行車，如往常一樣直奔辦公室而來。
辦公室的門已經開了，閻王輕輕推動門扉，将那顆已經開始秃頂的腦袋伸了進來。
“嘻嘻，老師早。”電腦後露出了鋼蛋那顆黑腦袋。
“你吓死我了，我還以爲招賊了呢。你怎麽來這麽早啊。”
“晚上睡不着。昨天幫您賺錢，我自己也上瘾了，回家後吧，一閑下來，手就癢癢。這不就回來繼續給你賺錢了嗎？”
閻王簡直有些喜出望外，那表情就像早上起來讓金磚給砸了。
“大兄弟，你說我怎麽感謝你呢。不過啊，股市早就閉市了，你這錢怎麽個賺法兒？”
“中國的股市閉市了，不是還有納斯達克嗎？股市閉市了還有期貨呢，期貨閉市了還有重金屬呢。”
“好好！”閻王連聲稱是，具體鋼蛋說的是什麽其實他也是半知半解，說來說去他最關心的問題還是……
“您這一晚上賺了多少啊？”
“十幾萬吧。”鋼蛋随口說出的一個數字，差點兒讓閻王樂瘋了。
“虧得我隻給這家夥留下了十幾萬，這要是把幾百萬都留給他，估計就要去見真的閻王了，到時候在閻王面前報上自己的外号，估計會有不少皮肉之苦。”鋼蛋看着手舞足蹈的閻王，心裏這樣想着，想着想着就笑了。
“好了，這錢也賺了，天也亮了，我回去休息了，今天的課可能就不能上了。”鋼蛋起身打了個哈欠就準備離開了。
“鋼兄弟，國内的股市馬上就開了，你是不是先給選幾股再走啊？”閻王一臉媚笑道。
“看在那十幾萬的份兒上，您就多休息幾天吧，國内的股市太傷元氣了。”
以前還是個傻小子的時候，鋼蛋根本不知道命運爲何物。鋼蛋變得聰明之後，雖然知道了命運爲何物，但從來也沒相信過。直到他又雙叒叕一次被王曉娥攔下了。
“靠！你是一直守在我們班主任的門口嗎？”鋼蛋覺得這種相遇的方式有點兒太詭異了，但還是攔不住心中那種莫名其妙的幸福感随着心髒一起劇烈地跳動着。
“你……”鋼蛋不知該如何開口，畢竟書債已經還了，王曉娥所謂的人情債也換了，應該兩清了才是。在鋼蛋心中，兩清的标準就應該是清的連一句話都沒有，反正通常鋼蛋爹和那些債主就是這麽清債的。
“沒什麽，就是看見你了，作爲朋友來打個招呼。”王曉娥倒是顯得很自然。
朋友這個詞對鋼蛋來說還是太陌生了，以至于他聽到這個詞時，竟然有種想哭的沖動。
“呵呵，對！朋友。”鋼蛋傻呵呵地附和着。
“其實，我還是有些事想想問問你的。”
“什麽事？”
王曉娥擡頭看了看四周，然後低聲說道：“這裏不太方便，去操場說吧。”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進了操場。鋼蛋雖然對遇到王曉娥剛到意外，但對王曉娥要問的問題卻明白的很。昨晚自己一時興起說走了嘴，就預料到了會有王曉娥的盤問。但預料到是一回事，能蒙混過去就是另一回事了。一路上，鋼蛋開始了做超人以來幾乎是最傷腦筋的思考。
早晨的操場安逸甯靜，确實是一個說密事的好地方。
“你昨天跟我說殺我爺爺的兇手已經死了，你不是爲了讓我開心騙我的吧？”
“靠！女生聊天都沒有個開場白什麽的嗎？”鋼蛋的腦袋已經快要過載了。王曉娥偏偏在這時候又來了當頭一棒，這回鋼蛋那顆靈光的腦袋徹底淩亂了。
“呵呵……”是的，鋼蛋隻發出了這個聲音。
“你說呀，這件事對我很重要的。”
“是……是真的。兩個人都死了。”
“怎麽死的？死在哪兒了？我能親眼看看他們的屍體嗎？”
“你個女孩子，就别看了吧。”
“不行，我一定要親眼看見。”王曉娥用一種不可置疑的口吻說道。
這時候的王曉娥已經完全不是爺爺被殺那晚的王曉娥了，怒火使這個略顯較小的女孩子變得有些可怕。
“行，放學之後我帶你去看。隻是那兩個人已經死好幾天了，不知道屍體還在不在。”
“爲什麽會不在，難道死人還會跑嗎？”
“也不是了。我看見他們時……他們被進山伐木的車撞死了。可能是他們身上帶的那種可以融化屍體的藥水瓶子也被撞破了，所以屍體也被燒焦了。這都好幾天了，沒準兒就給化沒了。”鋼蛋說得煞有其事，雖然他的臉上還是那副嚴肅認真的表情但心裏已經在爲自己這個天才的謊言樂得翻跟頭了。
“哦，我還是要去看看。”
“沒問題，現在去都沒問題。”有了這個謊言撐場，鋼蛋的自信終于爆發了。他的計劃就是帶着王曉娥去現場，反正僵屍的屍體是在那裏被化掉的，留下的估計也就是黑乎乎的一片了，到底地是一具屍體還是兩具屍體就全憑他一張嘴了。
“那就現在吧。”
從清泉鎮到僵屍死的地方，大約有十公裏的路程。一路上滿懷心事的王曉娥隻是悶頭快走，鋼蛋就隻能老老實實地做着他的向導。走完十公裏山路，時間已經從旭日東升變成了烈日當頭。
“就是這裏了。”
鋼蛋指着綠草叢中那片黑色的印記說道。
憤怒的王曉娥一路上想過自己面對殺害爺爺的兇手時各種反應，但真的站在了這裏的時候，心中的恨怨反而沒了，剩下的隻有痛哭。
“真是奇怪的女人，難道把這個人當成你爺爺了不成。”鋼蛋一旁侍立，無所事事的鋼蛋隻能活躍下大腦，當然還有眼睛。
鋼蛋每次看着王曉娥那張臉的時候，總是有種異樣的感覺，隻是懵懂的鋼蛋還不知道那種感覺就是愛情，或者應該說是早戀。
“你看什麽呢？你笑啥？”王曉娥不知何時已經停止哭泣了，這一問倒是把如在夢中的鋼蛋吓了一跳，他趕緊轉身低頭。
“嗯……，沒笑啥。死人您也看過了，咱們就回去吧。”
這是王曉娥第一次看到鋼蛋如此扭捏的鋼蛋居然破涕爲笑了。這時的鋼蛋和那個直挺挺闖進自己的教室“搶”書的大男孩兒簡直判若兩人。
“嘿，我累了，你背我回去。”王曉娥用一種命令的口吻說道。
鋼蛋也沒有想到，這個平時看上去挺溫柔的女生竟然還有這麽霸道的一面，好在自己現在的身體已經不同往日，背着這麽一個女生就像口袋裏裝了一枚硬币那麽輕松。
“好。”鋼蛋答應一聲，蹲下身子。
就在他蹲下去的一瞬間，眼睛立刻被地上的一個鞋印吸引住了。
那是一個成人的鞋印，鞋印裏的斷草還是新鮮的，周圍還有若幹相似的鞋印。鋼蛋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并沒有發現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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