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憤填膺的鋼蛋跳出高牆，向着清泉鎮的方向狂奔而去。體力的消耗加上清風的吹拂，鋼蛋終于再次冷靜了下來。想想那個代号僵屍的男人，再想想那雙死人一般的眼，鋼蛋依然覺得腦後涼風習習。陷入深思的鋼蛋漸漸放慢了腳步。

小鎮的街上人來人往，似乎比從前還要熱鬧，街上的人七嘴八舌，說得最多的話題自然也是王老頭兒的死。

但鋼蛋完全沒有在意，他的腦袋裏隻剩下了那雙死人眼。

突然回過神來得鋼蛋，發現自己正站在王老頭家的大門前。鋼蛋向門裏看去，正屋已經搭好了靈堂，院子裏人滿爲患，進進出出的人們少有悲容，更多的人是一臉詭異地竊竊私語着。鋼蛋很理解這樣的“鄉俗”，畢竟就算哪家有人上吊而死都能被議論半年。像王老頭這種死法，估計有成爲鎮子上代代相傳的鬼故事的潛質。

既然來了，幹脆進去看看，畢竟距離僵屍行動的時間還早。

鋼蛋穿過人群，來到靈堂之外。王老頭兒的屍體正停放在靈堂中央，雖然屍體上已被蒙上了厚厚的被子，但依然隐約可以聞到一股燒焦的味道。他的孫女王曉娥正跪在屍體一側。

此時的王曉娥已經身披重孝，一雙淚眼婆娑，那張微胖的臉因爲厚重的孝服泛起了淺淺的紅潤。

素衣粉面，鋼蛋竟然看得出了神，直到鋼蛋意識到自己正嘴角上翹，才趕緊收回了視線，警惕地看了一眼周圍的人群，發現并沒有人注意到才稍微安心。

“我一定會替你報仇的。”

昨天鋼蛋一時興起的承諾竟然再次偷偷地爬進了他的大腦，并且還在那裏烙下了一個深深痕迹。

再沒有猶豫，鋼蛋一路小跑，直奔鎮政府的方向跑去。

清泉鎮的政府大樓很好地反應了這個小鎮的現狀——貧窮。過去的幾十年裏它本分地完成了作爲清泉鎮臉面的職責，隻不過那是一張黑黝黝髒兮兮的臉。最近它好像不想再繼續做一張雖然反應了現實，但醜得一塌糊塗的臉了。大概一個月前，這裏開始了聲勢浩大的重建。新樓就建在舊樓之後，爲了建造這一座新樓，甚至還拆掉了鎮政府後幾乎一整條街的民房，整個過程裏的是是非非幾乎占據了這一個月來小鎮人民的飯後頭條。

鋼蛋來到鎮政府時，鎮政府的院子裏似乎正在發生什麽了不起的大事。幾個身穿西服，腦滿腸肥的人正在迎接一個身材壯碩的大漢，看那親熱程度不亞于肥豬看見了泔水。

“僵屍！他爲什麽就那麽大搖大擺地走進去了。”鋼蛋覺得自己的腦袋都大了三圈。

“嘿，小孩兒，别往前走了。”

鋼蛋被叫住時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鎮政府的大門前，一個門衛正從門房裏探出頭看着自己。

“靠，又走神了，不會是那個什麽ER0的副作用吧。”鋼蛋暗罵道，與此同時那顆聰明的小腦袋已經開始快速旋轉。

“小孩兒，發什麽呆啊，别是傻子吧。”

“你才傻子呢，我……我找人。”

“你找人？就這一身破衣啰嗦的，别是來鎮政府上訪的吧。叔勸你一句，還是别費這事兒了。”

“上訪是什麽啊。我大伯在這兒工作呢，我這衣服破，是被車撞了，我讓我大伯給我買衣服。”鋼蛋雖然人長得寒摻，但可以裝得派頭十足，就在門衛開始猶豫的瞬間，鋼蛋已經沖進了辦公樓。

鋼蛋躲進一個廁所的隔斷，将耳朵緊緊地貼在牆上，仔細辨認着從牆裏傳來的各種聲音。這裏雖然和僵屍所在的房間隔了很遠，但鋼蛋已經有了一雙聽力發達的耳朵，那雙耳朵雖說還達不到千裏之外能辨蚊蠅的地步，隔着幾面牆聽人聲還是完全沒問題的。

鋼蛋很快就鎖定了一個低沉有力的聲音：“田先生希望您能把這件事壓下來。”

是僵屍的聲音！

“不好辦啊，确實不是錢的問題。這不是派出所長也在呢，讓他跟你說說現在的情況。”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說道。

“确實不好辦，你們在牆裏随便怎樣我們都不會過問，隻是這次是不是有點兒過分了？夜入民宅，殺人毀屍體，這種事是捂不住的。而且你們做事就該做徹底，死者還有個孫女，口口聲聲說自己看見了兇手，你讓我們怎麽辦。”

“一天行不行？隻要把案子壓一天，後面的事我們會處理好的。”

“這……”房間裏陷入一片寂靜。

“呵呵，這次就是錢的問題了吧？田先生說了，隻要是錢的問題就都不是問題。”

“哈哈……！”房間裏瞬間爆發出一陣笑聲，那笑聲倒是頗有幾分生意人的味道。

“死到臨頭還在做着發财大夢。”躲在廁所裏的鋼蛋暗罵道。

初次見識了鎮政府樓内的黑暗和廁所的惡臭之後，鋼蛋繼續踏上了拯救小鎮的英雄之路。隻是這條路上還有個門衛。

“嘿，小孩兒，誰讓你進去了。你大伯呢……”

鋼蛋一溜煙似得溜出大門，把門衛的叫嚣聲遠遠地抛在了腦後。

田先生說的倉庫幾乎正對着政府的大門口，原本是鎮政府用來堆放雜物的小庫房。

鋼蛋圍着房子轉了一圈，發現整個倉庫除了一個巨大的鐵門之外就再無出口。

“嘿，小孩兒，幹嘛呢？别淘氣，趕緊走啊，要不然讓警察抓你。”馬路對面的門房裏再次探出了那個保安的腦袋。

“媽的，陰魂不散！”鋼蛋悻悻然離開了倉庫的正門，轉到了倉庫之後。

就在鋼蛋消失在轉角的時候，僵屍也從鎮政府走了出來。

“這位先生，您等一下。對面的倉庫現在是您租下的吧？”

僵屍瞥了門衛一眼，冷冷地回道：“對啊。”這一瞥，讓門衛從門房裏探出的頭不自覺地往回鎖了兩寸。

門衛猶豫了片刻，終于顫顫巍巍地說道：“我剛才看見有一個小孩兒在那兒鬼鬼祟祟的，這個鎮子上的壞孩子可能淘了，您注意點兒。”

“謝謝提醒！”僵屍随手從口袋中掏出一張紅色的票子，丢進了門房，便徑直向倉庫走去。

倉庫後面是一片樹叢，平時少有人際。我們的超人鋼蛋正趴在這片樹林裏研究着這面看上去很單薄的牆。

“一拳應該就夠了。”此念一出，鋼蛋的拳頭也沖了出去。

倉庫的牆被鋼蛋的這一拳打出了一個洞，鋼蛋撤回拳頭，通過小洞向倉庫之内望去，倉庫内漆黑一片。就當鋼蛋舉起拳頭想再來一擊時，一雙眼睛出現在了那個小洞裏。

鋼蛋被吓得一抖，感覺頭發都豎起來了。

“跑！”鋼蛋的腦中隻剩下了這一個聲音，什麽路人，秘密，低調之類的東西瞬間消失了。

超人鋼蛋，第一次覺得自己跑得那麽慢，也跑得這麽吃力，他再次停下腳步時，已經跑到了一個自己完全陌生的地方，擡眼望去周圍是一片密林，完全看不見路。

“跑得還挺快！你就是ER0吧。”那聲音渾厚有力，驚得幾隻飛鳥從樹林中飛起。鋼蛋也被這個聲音吓了一跳，他恨不得也能長出一雙翅膀随那些野鳥一起飛走。鋼蛋擡腿就要跑，一張滿是淚水的臉毫無預兆地在鋼蛋的大腦中閃過。

“我會替你報仇的。”刻在腦中的幾個字終于發光了。

“對，我是ER0，你個死人眼，自己爬出來吧，難道還讓我把你從地下摳出來嗎？”

那個男人果然出現了，他從密林深處慢慢走來。

雖然鋼蛋已經鼓足了和勇氣要與他一戰，但一雙腿還是不自覺的開始抖動了。

“不舒服嗎？”死人眼的眼神似乎還挺犀利。

“哪兒……哪兒有，就是剛才跑太快，還沒緩過勁兒來。”

“呵呵，沒關系，你可以随便休息，反正你是要跟我回去的。”男人雖然笑着，但從那張僵硬的臉上根本也看不出任何的笑容。

“回哪兒？”

“一個你出生的地方。不對，應該說是你身體裏的東西出生的地方，我們會幫你把身體裏的東西取出來，讓你做回平常人。”

“平常人？我已經做膩了。我要是不跟你回去呢？”

“這也由不得你，你或者你的屍體。我想無論我帶哪個回去，老闆都會很高興的。”

“放屁，你以爲憑你們兩個人就能打倒我嗎？”鋼蛋說着把視線轉向了死人眼的身後。

此言一出，死人眼也是眉頭一皺，随着鋼蛋的視線轉身向後看去，卻沒有發現其他人。死人眼心中暗道不好，再回頭時，鋼蛋的一隻拳頭已臨面門。死人眼趕緊向後急躍，雖然勉強卸掉了一半的沖擊力，但整個人還是飛了出去。

林中的樹木被死人眼撞倒一片。死人眼被打得頭暈腦花，眨眼間鋼蛋的第二拳再次沖到了眼前，身體已經失去平衡的死人眼憑着最後的意識，勉強側身躲開。

鋼蛋一拳擊空，身體在巨大的慣性作用下繼續向前沖去。在撞斷了若幹樹木後，鋼蛋被重重地摔在了草叢裏。

“呵呵，這就是ER0的本事嗎？雕蟲小技。”死人眼一邊擦着自己臉上的血，一邊譏諷道。

“我不懂你說的什麽ER0，我的本事就是要打死你。”

已經打出第一拳的鋼蛋再沒有了怯懦，體内一顆野獸的心髒似乎正在從沉睡中醒來。

鋼蛋拼命一般揮舞着拳頭，所到之處樹木皆斷，隻是……沒有一拳打到他最恨的那個人。

“呵呵，再加把勁兒，讓我看看ER0的真正本事。”死人眼一邊輕巧地躲避着鋼蛋的拳頭，一邊調侃着。

終于，鋼蛋漸覺體力不支，動作也慢了下來。

“打不動了是嗎？那就别怪我不客氣了。”說話間死人眼開始反擊，他躲開了鋼蛋正面的一拳，然後一記重拳從下面直擊鋼蛋的腹部。正在全力進攻的鋼蛋被死人眼這一拳打了個正着，他那瘦小的身體立刻飛了出去。沒等鋼蛋落地，死人眼的第二拳直接打在了鋼蛋的面門之上。鋼蛋的身體落地後，又翻滾着滑出去好遠，最後重重地裝在了一個大樹根部才也停了下來，而鋼蛋除了身體有些不自主的抽動之外就再無動靜了。

“既然不想跟我走，那就隻能帶你的屍體回去了。”死人眼說着已經跨騎在了鋼蛋身上，接着就是一頓亂拳……

英雄隕落，即使他隻是鋼蛋，爲了保護而死，也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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