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不知道,有一天會走到這種地步,爹爹被自己的大姐氣死,母親在嫁給爹爹後還勾搭别人生下了姐姐。他記不清當初聽到大姐那一頓咆哮時,心裏是個什麽滋味,可那個時候,他開始羨慕分家出去的大哥李青山了。
說起來,他從來沒叫過大哥,也沒管那個懦弱的姐姐說過一句好話。在他眼裏,自己才是李家的希望,自己才是爹娘的驕傲。
李大鵬就着冷水吃了兩口硬幹糧,他突然就想起爹爹去世娘親改嫁的那個年節,大姐姐讓她家漢子給自己送了一頓年夜飯去,雞鴨魚肉樣樣都沒少。那個時候,自己是怎麽想的呢?開始是厭惡,後來是不忿,最後竟然會覺得可笑。
誰都不知道那天他曾去過大姐家,遠遠的看到大哥一家大小帶了大包小包的進了院子,然後跟姐夫一家熱切的進了屋子。
那一刻,他說不出的羨慕跟嫉妒,要是當初自己待他們真誠一些,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呢?那個時候,他甚至有股子沖動,也想厚着臉皮去大姐家讨一碗酒喝。大哭一場大醉一場,然後跟大哥大姐交交心。
可這些,也隻是想想而已。換做是自己,隻怕也不願意見到自己這幅德行的。
後來他想通了,賣掉村裏的田地,路過首飾攤時,恍然記起來,那天好像是大姐家閨女過滿月呢。也不知道出于什麽心思,他就像是被蠱惑了一樣,迷迷糊糊買了一對銀镯子。
最終他離開了朝河溝,當然也沒人會在意他這個高不成低不就的人。大家都在姐夫家裏吃酒席呢,他也想過去見見自己的外甥女,可最後還是苦笑一聲,這麽落魄的自己,還是安安靜靜的離開吧。不然給外甥女留下個狼狽的記憶,他可是不想的。
“鵬子,開工了......”夾闆上一個男人粗聲粗氣的沖着艙底喊了一聲。
“哎,來了。”把最後一口幹糧塞進嘴裏,李大鵬囫囵着灌了一口水,勒緊了腰帶出了底倉,然後麻溜的拿起繩索去捆綁之前做好标記的貨物。
其實現在挺好的,他在船上幹活兒,因爲識字兒所以活兒也不算累。他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還會不會回到朝河溝,可每當夜聲人靜的時候,都免不了想起那年冬天看到大姐時,大姐欲言又止的模樣,更會時不時的念着那個沒見過面的外甥女,如今長得什麽樣子。
罷了罷了,如今就挺好的,至少還活着,憑着自己的能力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