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沉,公雞還未啼叫,卻有幾匹快馬沖至帝京城門之前。守城兵士長矛高舉,唯恐是賊人來襲出了差池。此時城内皇城禁衛趙将軍及時趕到,親自帶領一衆長途奔波的下屬入京。
幾人一路沖向晉安王府,隻是到了大廳卻見一神色肅然的男子坐于高堂之上。而一向無法無天的晉安王則老實地在下首落座。
“主子,我們順着當年小公子丢失的村莊尋去,在落霞鎮的侯家公子身上尋到了奶娘當年塞進小公子懷中的一枚玉墜。”剛入京城的一行人單膝跪在廳堂上,把連日來的尋找追查一五一十的禀報給上位氣息冷冽的男人。
晉安王聽到有些消息,最先露出個笑臉,這些年老爺子的積威頗深,尤其是對他們兄弟更是管束嚴厲。大半原因就在于丢失的那個弟弟身上。所以這會兒忽而傳來好消息,倒讓他心裏生出了許多激動。
上座的男人瞥了一眼挑着桃花眼,急着詢問皇城禁衛的兒子,半晌沒有開口。隻是那不斷摩挲袖子的指尖,卻洩露了他内心的焦急和不安。失蹤的小兒是他原配嫡妻所生的幺兒,本來該好生護着疼着,卻不想當年在幺兒兩歲之時,遇到三弟□□。一番算計後便是兩邊勢力刀槍相向,混亂中妻子攜了上在蹒跚學步的幼兒逃出府邸,期間爲了引開追殺他們的人,身邊忠仆多被誅殺。最後妻子更是以自己爲誘餌,爲幺兒求得了幾分生機。
想到當初妻子不甘受挾制,也不願讓自己背上罵名,終是從高城之上跳落以絕三弟之路。高座上的男人就忍不住紅了眼眶。
他與原配嫡妻本就是青梅竹馬,少年夫妻,更是一路相互扶持走過許多艱險跟坎坷,倆人情分自然是常人比不得的。可待他成事之後,妻子芳蹤已失。這些年,他培養心腹,以狠戾鐵血的手段震懾着宗族内外,甚至再未娶妻納妾,就算後院兒還有妾室,他也未曾想過讓她們再有所出。
如今尋到了妻子所留的幺兒蹤迹,讓他如何不感到欣慰?
爲首的皇城禁衛悄悄擡高視線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心裏暗自叫苦,自己在那邊還未查到确切消息,就被緊急召回。匆忙回來時,也隻不過讓人查了侯家少爺爲人處世的品行跟背後經曆,卻不想對方完全就是個不入眼的纨绔。仗着侯家,做了不少天/怒人怨欺男霸女的勾當。
冷肅不拘言笑的男人展開手中的信封,看後久久不語。
晉安王瞧着老爺子臉色陰沉,心裏正忐忑着,就見老爺子把手中的信遞了過來。他看後,猝然跳起,拍着桌子怨憤地嚷道:“尼瑪,老子橫行京城這麽多年,也沒這樣欺男霸女過,這種人要犯到老子手裏,就算不切了他那禍害人的玩意兒,也得灌一瓶合/歡酒送去楚男館當小倌......”
被老二這麽一攪和,男人肅然冷冽的面容倒是放松了一些,隻見他有些疲倦的揉捏着額頭,揮手讓晉安王老實些。
“老爺子,你也别擔心,左右我們兄弟幾個感情好,咱家在京城也是豎大拇指的。萬一這個不成形的玩意兒真是我那倒黴弟弟,大不了京城混世魔王的封号我就讓給他。”
他們家人向來可都是護短成性的,要不然他也不能把自家王妃慣成那種見了不順眼的人就動拳頭甩鞭子的性子。其實無論是在晉安王眼裏還是在老爺子眼裏,除了國家大義之外,沒有比自家人更重要的事了。
想想當初張家小姐因爲想做晉安王的側妃,幾次算計王妃。最後還是因爲晉安王妃不耐煩了,直接堵到張家門口當街抽了那小姐幾鞭子,還一陣破口大罵。張小姐就算再厚臉皮,也不過是個閨閣女子,受不得這番羞辱,幾次欲要投缳。張禦史爲了替閨女讨說法,以辭官向脅告到老爺子跟前......至于最後的結局,張禦史年紀輕輕緻仕,并得了老爺子一句爲老不尊教女不嚴的評價,張家就此在京城沒落。
如此可見就算侯家少爺那等不入眼的混賬認祖,老爺子跟他的幾個兒子也會百般護着那個混混的。
男人沉吟片刻,心思鬥轉,他是不相信嫡妻會生出這種貨色。目光落在晉安王身上,就連這個最不着調的兒子素日裏也不過是胡鬧了些,至于違法混迹綱常之事也未曾觸碰一點。
況且,那玉墜兒既然隻尋到了一枚,定然還有另一枚在别處。如何不可能是妻子爲了混淆亂黨視線,将兩枚玉墜分開而放?
老爺子是何等人物,腦子裏稍稍一想,便想到了萬種可能。
沉默片刻,老爺子擺手讓人退下,隻留皇城禁衛将軍跟此次帶人去探訪幺兒蹤迹的那位小将軍。
“帶人去落霞鎮,仔細打探小公子的行蹤,切不要洩露一絲一毫的消息。”老爺子聲音低沉,似是可以壓抑着什麽,“必要的時候可以采取特殊手段,皇城禁衛的審訊手段比三法司跟慎刑司可是高明的多......”
“主子,是不是要多派遣些人去?”站在旁邊耿直着身子一直沉默的皇城禁衛将軍向前一步,單膝而跪恭敬的問道。
主子這些年身子愈發不好,若是再這般耽擱下去,隻怕真會留下遺憾。如今皇城禁衛已然掌控了朝野内外,再有邊疆也多無戰事,他實在不明白主子到底在擔心什麽。
男人揮袖讓人退下。此事他自有計較,妻子曾流落在外,若是被言官知曉,隻怕少不得安上一個不潔的名聲。所謂衆口铄金,口口相傳,他縱然能以威勢壓制那些明面上诋毀妻兒名聲的人,卻不能保證那些人私下裏會如何诟病。
等到人都離開,老爺子猝然猛咳,不待晉安王上前幫着自家老爺子把脈,便見他咳出一口污血。所謂心病久治不愈,老爺子這心病可是在妻子自城樓墜下時便落下了,多年的調養也不過是治标不治本。近兩年,他早就覺查到了心力不足,遂家中大事小情,也多放手讓老大協同兄弟處理,現在更是親自出宮詢問幺兒之事。
晉安王心中大駭,心知如今的病症不是他這半吊子醫師能應付的,遂趕忙跑到内室讓憤憤抄寫女戒的王妃去藥園請神醫簡老頭。
晉安王妃雖然是個我行我素狠辣野蠻的性子,平日裏也是不服管教,但在大事兒上也知輕重緩急。聽聞老爺子身子不适,她趕忙扯了鞭子提着裙子往後院跑去。
但凡有一技之長的高人,總會有各種古怪的毛病跟規矩,更何況是人跟閻王搶人的神醫。所以當初神醫簡一來京城,可是爲難壞了不少高門大族的人。最後被晉安王府占了便宜,也不過是晉安王妃拿了鞭子帶了幾個暗衛強行把人綁毀了府裏。
晉安王妃本是佞臣之女,名聲奇差,再加之她也不在意名聲,素日裏也不是沒鬧得想欺負她的人沒臉。
她的口頭語可是:人生短暫,老子可不會爲了給别人臉面委屈了自己。
最後一通折騰,竟然讓這位神醫高人怕了她,之後雖算不上言聽計從,卻也會在規矩之外不會拂了晉安王夫婦的面子。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現如今神醫簡給老爺子把了脈,又仔細問過平日裏的狀況,斟酌一番才得了個心力耗盡的結論。就算他能跟閻王爺搶命,最多也隻能爲他續延一年的壽命。期間若是再有反複跌宕的情況,隻怕......
晉安王聞言,鮮有了露出一個暗沉滿含煞氣的眸色。縱然神醫簡見慣了上位者各色的狠戾,也不由被晉安王的神色駭的心頭發寒。他就說能跟晉安王妃那般手段狠辣的女子爲伍的人,怎可能是常日裏看到的毫無威嚴的混世魔王呢!
老爺子對自己的身子早有感覺,遂不鹹不淡的讓兒媳送了神醫離開。如今依老大的能力,接手宗族門楣并無不妥。甚至,他隐隐覺得老大的心智更甚于自己,日後必能将祖宗基業發揚光大。
隻是幺兒一日未歸,他的心頭就一日難安。縱然身份尊貴,他也不過是個念着嫡妻的漢子,尤擔心去了那邊尋到妻子的魂魄,無法對她做出交代。
等到身體舒緩過來,老爺子才招來了心腹,又是一番指令,包括尋到小公子先不要貿然打擾他的生活。必須先将他生平之事快馬加鞭送進京城。
負責此事的皇城禁衛小将軍躬身應諾,随即親自挑選了幾名兄弟跟他一起出發。
且不說皇城中幾番雲動,更不提此事竟然涉及到親王與世家。
這廂老爺子安排的人剛剛出京,卻不知他一心挂念之人如今正遇上大難,縱然是幺兒媳婦,也差點被欺、辱了去。
農家媳婦的古代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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