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暖顧及着身上惡露還沒幹淨,自己稍稍一掀被子就有一股子血腥味,所以根本不讓田鐵石上炕。何氏顯然知道自家妹子的心思,再說了,她也擔心妹夫跟妹子不懂,在月子裏做那檔子事兒,所以晚上再來送小衣裳的時候,專門拉了倆人說道了一通。隻聽得田鐵石惶惶不濟,别說是共眠了,就連在地上打地鋪都怕驚了媳婦的月子。
這個時節,就算屋裏燒着炭盆跟炕洞,再鋪着厚褥子,地上也是陰冷的很。李青暖心疼他,趕他去西屋睡。可一向百般順着媳婦的漢子,這次卻梗着脖子擰了性子,死活得守着她。
最後李青暖隻得讓他把西屋放着得之前防水的氈子拿出來對折鋪在被子底下,又從炕櫃裏扯了件大棉襖讓他當壓腳被,這才由着男人膩在屋裏。
本朝跟上國一樣也有洗三的習俗,所謂洗三就是在出生三天的時候,給孩子洗澡。一般都是由接生的婆子、福婆或者家裏的長輩主持,弄一盆用艾葉熬的水,混着雞蛋給娃娃清洗一下,最後用一顆雞蛋在娃娃身上滾一遭,以祛濕送健康。最後給娃娃穿了新衣裳裹了新襁褓接受大家的祝福。
若是家裏寬裕富足,喜愛熱鬧,則可以置辦幾桌席面,讓鄉裏鄉親的都沾沾喜慶。
李青暖之前問過何氏,知道這酒席是可有可無的,若是有人拿着單數的雞蛋來賀喜,她家隻要還一碗面食就好。所以在自家男人提起洗三禮的時候,她直接說按着大郎當初的流程來。
因爲還在月子裏,李青暖并不能出屋,而外人又不好進屋裏沾染晦氣。所以洗三就隻能由何氏跟劉大娘給張羅起來了。
這不,第三天一早何氏就接了劉大娘來熬艾葉水煮雞蛋。等日頭高高升起的時候,不少人家也都聽着喜訊送來了三個或者五個的雞蛋,臨走是還跟傻笑着還禮的田鐵石說道兩句樂呵話。當然想石大嫂這幾個跟田家走的近的媳婦,也都自發的留下觀禮。
等到了晌午,洗三兒就開始了,這個時候李青山帶着大郎也匆匆趕了回來。現在他的日子也是愈發的順遂了,這身上新換的衣裳還是媳婦剛給做的新的呢。
何氏見他換了那件總舍不得穿的衣裳,就知道自家男人對妹子跟小外甥女兒是看重的。她戳了戳自家男人的胳膊,遞了一個眼神兒,那意思很明顯,是說妹夫沒嫌棄妹子生了個女娃。
其實李青山今兒這麽忙活一遭,可不就是想來給妹子撐腰長面子的。他可是知道,村裏那些碎嘴的可是天天說沒兒子的婦人是絕戶的命,是上輩子造了孽。
不過現在看到妹夫盯着閨女傻了憨樣,他也覺得是自己想太多了。
當舅舅跟表哥的都到了,李家跟田家也沒啥别的親近的人了,所以劉大娘可就笑呵呵的把小姑娘抱進了亮堂的堂屋。隻見她一邊舀着水給小姑娘洗身上,一邊念念有詞的說着祝詞。
“先洗頭,作王侯;後洗腰,一輩倒比一輩高;洗洗蛋,作知縣;洗洗溝,做知州。”
也許是身上被水淋濕不舒服,小姑娘直接扯着嗓子哭起來,那陣勢頗有點撕心裂肺的意思。她要她的親親娘親,才不要被一群怪人折騰呢。
聽到這震天響的哭鬧聲,觀禮的幾個人都笑了起來。何氏也拉了一把正心疼的想抱起閨女的田鐵石。原來這洗三還有響盆的說法,這孩子哭的越有氣力越喜慶。
而何氏也一直跟李青山說這孩子以後肯定是個健康不害病的,那些子鬼祟晦氣物件見了她,鐵定的繞着走。
劉大娘笑呵呵的應承了幾句好話,又誇獎了幾句小姑娘的嗓門。這才點了個艾葉球,用姜片兒托着,象征性地放在小姑娘腦門上。然後才拿了小桃梳整理一下胎毛。
“三梳子,兩攏子,長大戴個紅頂子;左描眉,右打鬓,找個媳婦女婿準四村;刷刷牙,漱漱口,跟人說話免丢醜。”
這話音還沒落,手裏的物件就換成了雞蛋。許是雞蛋滾在臉上暖暖癢癢的,小姑娘倒是慢慢的止了哭。
劉大娘嘴裏祝詞不停歇,“雞蛋滾滾臉,臉似雞蛋皮兒,柳紅似白的,真正是愛人兒。”
做完了這些,何氏幫着劉大娘把小姑娘擦幹淨,裹上新衣服又困在了襁褓裏。随後用一棵蔥在她身上輕輕打三下。
“一打聰明,二打靈俐。”
鬧騰了一會兒,小姑娘抿着粉嫩水潤的小嘴兒睡着了。而劉大娘也把手裏的大蔥遞給當爹的,讓他扔在房頂上。據說這樣,以後孩子會聰明絕頂。
等洗完了,大家也樂呵完了,孩子還被送回正屋。田鐵石則去準備謝禮物。兩條肉,半兩銀子,還有八個雞蛋,這也是說明他這當家的對自己閨女的看重。
而何氏跟劉大娘在屋裏跟新當娘的李青暖說了會兒話,無非就是田家這個娃有靈性,看着就乖巧的老話。可就算是這樣,依舊哄得李青暖笑得合不攏嘴。天底下哪個當娘的不想聽這種好話?
過了一會兒,幫忙的石大嫂喊了何氏去竈房搭手做飯。今兒留下的人雖然不多,可每人一碗炒面卻是必不可少的。這是習俗,讓大家越吃越紅火。
送走了劉大娘跟村裏其他的媳婦,田鐵石才抽了個空端了面條跟雞蛋進去。
大郎看着睡得香甜的妹妹,心裏癢的不行。見大人都沒注意着,他偷偷伸出手指戳了戳妹妹的臉頰。軟軟的,真舒服。可還沒等他戳妹子嘟起來的嘴唇,妹子就一把攥住了他的手。吓的他趕緊繃直了身子,一動不敢動,可再瞧人家小姑娘,吐了個口水泡泡連眼睛都沒睜的接着睡。
最後大郎戀戀不舍的跟着爹娘離開,那模樣頗有點一步三回頭的意思。隻看得田鐵石吹胡子瞪眼,生怕這小子搶了自家閨女。
後來大郎每次從鎮子上回來,總要給妹妹帶些小玩意兒,尤其是在妹子學爬的時候,他也總會迎着妹子,然後被塗的滿臉口水也不嫌棄。
洗三過後還有祝九,俗稱做九,當然本朝也是講究“逢九不做九”的。所謂祝九隻是提前定下的一個說法。這一天,就該輪到李青暖的娘家當角了。
日頭剛過頭頂,何氏抱了兩個大包袱往田家而去。包袱裏的東西并不金貴,但裏面的小衣服、小被子、小鞋子可不少。而跟在後頭的李青山手裏更是提了不少雞蛋、紅糖。
到了田家,石大嫂先是幫忙把煮了塗抹成紅色。然後把這喜蛋分給相近的鄰裏親戚,以讓大家沾了田家喜氣兒。
這事兒就沒李青暖跟自家閨女的事兒了,所以現在她半坐在在炕上跟閨女大眼瞪小眼呢。
說來也奇怪,田家閨女并不像其他人家的新生兒一樣愛哭鬧。有人逗她玩的時候她就咿呀咿呀的咧着嘴揮着小手亂拍,沒人跟她玩的時候她就自己在一邊兒挽手花,或者跟自家娘親眼瞪眼比誰眼大。
如果說不哭那也是不可能的,每到該換尿布或者該把屎尿的時候,她也會哼哼唧唧的提醒娘親跟爹爹。要是沒人搭理,這娃才會扯開嗓子嚎叫幾聲。
因爲還沒滿月,所以李青暖跟田鐵石還沒給娃取名。現在隻是“小球兒小球兒”的叫着小名。
這個名兒還是李青暖瞅着自家白白胖胖,圓潤的跟團球兒一樣才取得。至于田鐵石,那可是無條件服從媳婦的指令,别說叫閨女球兒了,就算叫大丫他都沒意見。
接下來做月子的日子,李青暖算是徹底享受了一把幹養膘不做活兒的地主婆生活。
就說嫂子何氏跟月娘基本上是日日來,幫她把家裏收拾的幹淨妥帖,還順帶着每天跟林月娘拉不少挂面晾曬上。等到了閑下來的時候,倆人就陪着李青暖唠嗑,要麽就是輪着逗弄孩子。
而換洗尿布的事兒,自然是被田鐵石承包了。
不過話說回來了,這些日子媳婦養的白白嫩/嫩的,尤其是胸前那兩處,更是因爲補養跟給孩子喂奶而越發飽滿。白日裏還不顯,每到晚上瞅着媳婦掀開衣裳給小球兒喂奶,田鐵石的身上就憋的生疼。看向媳婦的眼神,就算是在晚上,也會閃動着狼光。
因爲挂面的生意越來越大,田鐵石就趁着有功夫磨了不少樹枝釘晾面架子,後來幹脆請了木匠一起做。等李青暖一出院子,看到的就是滿院子挂着細面的夾子,跟門簾似得煞是好看。
出月子這天,李青暖讓自家男人在西屋燒了好幾木桶的水。來來回回的用胰子搓了好幾回,又用熱水泡了小一刻鍾才楷幹身子穿了幹淨的夾襖出門。
這一個月的日子,可是把她憋壞了。尤其是二十多天的時候,她都能聞見自家辮子上油膩味兒,所以每次換衣裳,她都得聞聞身上有沒有酸臭味。雖然田鐵石每天湊她身邊,說她想多了,自家媳婦香的不行,可她心裏還是别扭的不行。
現在好不容易解放了,可是得把身上得泥兒給搓幹淨了。
穿好了衣裳,李青暖扭頭去看自己洗澡的第一盆子水,不由伸手捂住了紅彤彤的臉蛋子。借用一句老話,那老泥兒都夠拉兩火車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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