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院子,他先去查看了下上了栓的大門。然後才到了正屋敲門。
李青暖迷迷糊糊的聽見自家男人的聲音,趕緊抱着肚子緩了緩勁兒,然後點了燈下炕。這幾天她的身子越來越沉了,尤其是打瞌睡犯迷糊剛醒的時候,總要緩半天。
開了門,田鐵石先是把手裏的包袱放到桌子上。接了媳婦手裏的燈放在桌上,然後抱着媳婦吧唧吧唧就是兩口。
今兒除了大清早吃的那點東西,他一整天都沒顧上吃别的。這跑騰了一天,雖然沒尋着合适的大牛,但卻接了幾個訂單。
原來今兒他先去了大石村跟北村兒看牛,在那邊兒碰上了去收籮筐的趙氏雜貨的掌櫃。他一聽是田鐵石這漢子,趕忙追了上去。說是想跟他商量下收購挂面的事兒。
趙氏雜貨鋪可是鎮上數一數二的大鋪子,除了官家管控的官鹽跟牛肉,其他的他家可是都有涉及的。到了年下,甚至還會販賣肉食。若是自家的挂面能被他收購,倒是一條穩道兒。
不過田鐵石在關鍵時候也是膽大心細的人兒,尤其這事兒涉及到自家媳婦。他是絲毫不敢大意,所以沒有當場接下趙掌櫃的定金,隻推脫說那挂面是自家媳婦做出來的,他也不知道銀錢幾何。
要是放在心眼兒狹小的人身上,隻怕遇到被這種打字兒不是一個的泥腿子推诿的事兒,早就不高興地罵一句不識擡舉了。可趙掌櫃的不一樣,他年輕那會兒也有過一段落魄的時候,當時可謂是嘗盡了人情冷暖,見慣了人面鬼心。所以對于實誠忠厚的農家人,本來就有一份寬厚。加上他自诩看人準當,隻聽幾句話就知道滿臉憨相的田鐵石不是想要起價,而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談這事兒。
最後倆人約了個時間,趙掌櫃的會親自到潮河溝看看田家後生媳婦的手藝。
有時候好事兒就是會成雙的,自己沒尋到牛,隻得去鎮上牛販子那瞧瞧去。不過還沒等他在鎮上轉悠幾步,就碰上了正帶着人往回走的裏正。裏正笑呵呵的誇了幾句他媳婦送的小酒小菜味道很好,問叫啥名字,咋鎮子上都沒賣的。
等他不好意思的搔頭答了話,就聽見裏正後面的男人開了口,說讓他抽空往八寶樓送一些嘗嘗。
這憨子并不知道人家隻是給裏正面子,随口說那麽一句,所以他現在是興高采烈,心裏高興的隻能捧着媳婦的面瞎親一氣。八寶樓唉,那地方吃一頓飯,少也得半兩銀子,自家的吃食要是真能賣進去,那還不得賺大發了?
李青暖貌似嫌棄的把貼着自己臉頰的腦袋推開,然後端了爐子上溫着的飯菜讓他墊補下肚子。
恰好這個時候,田鐵石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起來。本來還一個勁兒說着不餓的他一愣,随即黑黝黝的臉火燒火燒的就紅了。也就是屋裏的燈火暗看不清,不然少不得被自家媳婦打趣兒幾句。
第二天早飯剛過,外面就傳來幾聲咳嗽的聲音,接着就是喊田家大侄子的音兒。
田鐵石撩開門簾一看,就是昨兒個碰上的趙掌櫃。
本朝男女之防并沒有曆史上那麽嚴重,不然閨中女子如林月娘那樣的也就不可能那麽随意的去鎮上接繡活兒了。所以田鐵石把人迎進屋裏,又倒了兩碗水拿了幾塊點心上桌。
“媳婦,這就是昨兒說要收購咱家挂面的趙掌櫃。”田鐵石給媳婦背後揶了個棉花做的十分蓬松的軟墊子,這才給倆人介紹了一下。
趙掌櫃沒想到有做出挂面手藝跟心思的婦人竟然是個快到生産的,可他心裏驚訝面上卻一點沒顯出來。他看着那婦人雖然身形稍弱,但氣息卻并不像一般人家後宅的女人,這應該不是個見識淺薄的。
“田家媳婦,别的我也不啰嗦了,這挂面我是在咱鎮上一個镖師兄弟那見識過的,伴着你搭配的配料确實方便而且美味。可這東西到底也是有缺陷的,精白面兒做的吃食,那些幹苦力的怕是舍不得吃。再者它也是容易折斷......一旦折斷了,煮出來可就不好看了......”趙掌櫃這是先揚後抑?不過他這麽說,也确實是有抻着的意思,先把好壞都抛出來,然後再拿捏一下。最後能壓價就壓價。
李青暖聽了這話心裏也活泛起來,趙氏雜貨她是去過,每天的顧客不少,更重要的是三教九流那個層面的人也有,可以說他家看上的東西,就沒賣不出去的。
“趙掌櫃,小婦人沒别的本事,也就這麽點手藝過活兒。今兒您開口痛快,我也不拐外抹角了。這挂面除了手藝跟精面外,可是還得要雇人給和面、制作的,就是您說的,但凡有一點斷裂的,那可就算是白做了。所以成本并不低,咱家賣價最低也得十五文起價。”李青暖笑了笑,繼續說道,“給镖局送的貨咱家也都是這個底價,想必掌櫃的也打聽清楚,小婦人的大哥在那裏謀營生。即便是爲了讓大哥有個好出路,咱價格上也得是最低供過去的。”
倆人又拉扯了一會兒,可李青暖就是死咬着十五文一斤不放。最後更是掩嘴打了小哈欠,意思是自己這個孕婦可是累了,要不要拍闆您掌櫃的且看着辦。
趙掌櫃也瞧出今兒沒啥壓價的可能了,加上他之前算過,挂面這自家算是頭一份賣,得利的空間不小。别說是鎮上各家外出的護院,就算是縣裏、各處衙門跟地方兵營裏也是有不小的需求的。
他趙氏雜貨鋪可不是隻買賣針頭線腦的,之前打通了衙門的關系,可不就是因爲好往裏賣東西嗎?
“這樣吧,價格就按你說的辦,但這單買賣隻能供給趙氏一家。”趙掌櫃思量的還是比較長遠的,若是李青暖以後再給鎮上其他人家供貨,那自己的銷量必定會受到影響。可若是自己提了這個要求,必定要說出足夠吸引對方的收購量才行。不過趙氏并不擔心銷路問題。“隻要你答應,咱們立馬立契,趁着天兒早還能趕上去衙門改大印。此後趙氏每個月至少從你這裏收購一千斤挂面,若是銷路好,咱們再加量。另外,以後每月初六結賬。”
一千斤挂面,除去人工跟原料,純利潤是五兩銀子。這倒是不賴。
“恩,這單生意卻是小婦人賺了。不過掌櫃的,這獨一份的供給趙氏是不是能再加一條?”李青暖心裏合計了一下,又猜了猜對方的心思,“出了本縣之外,其他地方不受這一條要求的約束。”
李青暖心裏也有盤算,趙掌櫃如果真能把挂面銷出去,也算是給自己打廣告了。現在雖然不知道他想要如何賣出去,但能在本縣那麽買賣,在其他州縣自然也能如法炮制。
趙掌櫃定了定心,這似乎對自己的生意沒什麽大的影響。畢竟自己如今的關系,最多也就是在縣裏有些人脈。這一輩子,估計也沒那個能力把店鋪開到州衙。能買個人情又對自己無礙,他自然是樂意做這個好人的。
兩方談好了事兒,接下來就該立契了。可田鐵石不識字兒,而李青暖又不清楚這裏訂立契約書有啥規範跟忌諱。所以倒是爲難起來了。
最後還是趙掌櫃讓外面趕車送自己來的夥計,去鎮上請了位代寫書信的先生來。之後又請了裏正做見證。
寫好了契書,李青暖仔細看了上邊的條條款款,又照着現代合同常見的情況讓那位老先生補充了一番。
該簽字按手印兒了,李青暖自然是看了自家男人一眼,然後把契書遞過去,那意思再明顯不過。
看田鐵石這個時候腦子倒是軸了,可勁兒的搖頭,要不是最後李青暖抱着肚子假意撇嘴,隻怕到日頭過了頭頂,他們也定不下這事兒來。
田鐵石搭着趙掌櫃的車去了衙門,直到大人改了官府的印章把契書入了冊備了檔,他那顆心才徹底落了下來。
趙掌櫃也是處事圓滑的人,見田鐵石把蓋了官印的契書碼号收在衣裳裏,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這才托大叫了聲田家掌櫃的。然後從袖袋裏摸出一個小荷包遞給帶路的官差,讓他帶了人去吃茶。
得了賞的官差自然是喜氣洋洋的冒着喜慶的話,又一路把人送到衙門口。
心裏的大石頭落了地兒,田鐵石覺得自己的步子也輕快了不少。趙掌櫃也不是小心眼的人,當下讓夥計從店裏拿了一壺酒,又讓人趕着車把他送回潮河溝兒。
田鐵石懷裏揣着契書,咧着嘴兒笑的正看不見眉眼呢,就見石大嫂匆匆忙忙的往外跑。
“石大嫂,你這是咋了?”
石大嫂一見田鐵石回來了,眼睛都亮的發光了,她收了步子氣喘籲籲的指着田家的大門嚷道,“田家兄弟,你腿腳跑的快,趕緊去叫劉大娘來。你媳婦要生了......”
農家媳婦的古代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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