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心裏一直覺得,自家媳婦不嫌棄自己是個粗人,不嫌棄自己沒錢沒本事,一心想跟自己好好過日子,這是以前做夢都不敢想的事兒。所以他要對媳婦好,掏心窩子的好。
可現在媳婦不說話了,他就有些忐忑了,生怕媳婦心裏起了疙瘩。
“你個憨子!”李青暖握着木梳,把腦袋紮進男人胸膛裏,聽着他強健有力的心跳,心裏湧起無盡的幸福跟溫馨。甚至連鼻子都酸酸澀澀,堵得難受,“怎麽也學會哄女人了?”
沒等田鐵石解辯表白,就聽見她含羞帶怯地再次開口,“我很喜歡。”
一句我喜歡,落在田鐵石耳朵裏,簡直比他吃了一碗肉還開心。
倆人剛摟着膩歪沒一會兒,就聽見外面有個小夥計扯着嗓子喊了幾聲大哥在家不......
田鐵石探頭瞧了一眼,那似乎是之前自己賣鴨腸的小酒館的跑堂小二。不過他身後跟着的丫頭,田鐵石卻是不識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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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小夥計是周記酒館兒的跑堂,也是周記東家的親侄兒,這次來是依着自家掌櫃的打算來跟那日送下酒菜的兄弟訂貨的。
原來那天周記酒館的掌櫃買了一小碗鴨腸,嘗過之後覺得這東西是辣中帶鹹,鹹中帶香,最後落入腹中還有一股子麻酥酥的感覺,舌尖還會觸到一點甜滋滋的味道。可以說是越品越有滋味。
周掌櫃也是想讓廚上琢磨一下,也可以省一筆開支不是。可廚上三個做菜的師傅,加上一個做糕點的師傅折騰了三天兩夜也沒能做出那種味道來。偶爾做出來的形相似,可味道卻也是差了許多。也不知道咋回事兒,吃不到那麻辣鮮香的香辣脆,他心裏倒是越發的想念了。
這不沒辦法,周掌櫃隻得讓自家侄兒先來采買一些。
而他身後的丫頭,則是夏家管事婆子派來買香辣脆的。
李青暖先招呼着那小丫頭進屋,然後才去竈房給那丫頭帶來的小瓷盆裏盛滿了麻辣鴨腸。然後用家裏的簡易小秤杆量了下重量,算清了價格,給人放進了食盒裏。
麻辣鴨腸的成本高就高在藥材跟香料上。一錢的銀子等于一百文,能鹵出三大鍋的麻辣鴨腸跟鴨心,若是有鴨脖,其實也能一鍋鹵出來。這還不算那鹵汁浸泡的香辣藕片這些素菜。這樣算下來,其實每斤鴨腸做出來最多就是八文錢,可它貴在風味好又獨一無二。況且若是酒館兒來訂貨,自然是要給對方留些加價的餘地,以便日後長期合作。就這麽着,李青暖隻趁着在竈房忙活的功夫,稍加思考就思量好了價格。
每斤十五文,外送一小碟麻辣藕片兒,倒讓小丫頭歡喜了一陣子。
把剛得的四十五文錢遞給自家男人,李青暖就讓來談事兒的小夥計進了屋。本來她的意思是,自家男人是頂梁柱,況且這是掙錢露臉的活兒,這會兒該把這事兒交給男人來。可田鐵石聽說酒館兒掌櫃的打算跟自家簽訂契約。這就意味着,契約上是誰的名字,那日後這份産業跟錢銀就是誰的。
田鐵石可不是那種貪便宜沾光的人,他忙湊到媳婦跟前說了幾句話。無非就是讓媳婦自己當小老闆兒,以後他給她當跟班兒。至于萬一賠了,那自然是他想法掙錢養着媳婦了。當然,最後一句話他很識相的沒說出來。
李青暖斜了一眼自家男人,見他一個勁兒的傻笑,也隻能無奈的翻了個白眼兒。不過她心裏可也打定了主意,這事兒最後得自家男人頂起來。一來是漢子家在外談生意或者送貨打點比婦人方便,二來也是爲了避開這村裏七大姑八大姨的閑話跟揪扯。
至于這銀錢最後是誰的,她覺得那并不是重點。夫妻間的相處之道雖然她并不是十分精通,卻也明白,那憨子待自己是一百一的好,自己但凡有點心眼都不能讓他冷了心。
“掌櫃的這幾日忙着給人辦席面,所以騰不開身來談這事兒。但他也交代了,這次我們先訂十斤香辣脆,價錢就先按主家你們的來算。别的就等他忙過了這幾日親自來談。”夥計見李青暖挺着大肚子,也不好多待着,隻傳完話,又從掏出一個荷包來,“這是五十文的定錢,不知道大哥跟大嫂啥時候能交貨?”
“我們兩天就能做出來,大後天一早,我就讓我家男人給酒館兒送過去。”李青暖估計這時間,今兒天還早,還能趕上去鎮上買一些香料回來。再讓自家男人去東街肉市的各家宰殺活鴨的鋪子買些鴨腸,最後再跟各個鋪子裏打好招呼,以後定期去拉鴨腸鴨心鴨脖之類的物件。最晚明後晌能把東西買全了,再留出半天時間來用粗鹽清理血沫子啥的污穢物。後天自己再一起鹵了......這大後天一早肯定能趕上送貨。
夥計得了準話,笑呵呵的說了幾句場面兒恭喜的樂呵話,然後拱手就走了。
隻留下田鐵石目光爍爍的盯着寶貝媳婦看,哎呀,媳婦這麽能幹,他怎麽能拖後腿呢?所以李青暖細細的交代了要買的東西,然後說了幾句提醒他張心眼兒的話,田鐵石就拿了錢出門了。
其實不用媳婦交代他心裏就有底兒了,這再買配香料的中藥,可不能隻在百草堂一家拿了。免得哪天被人看出門道來。多走幾家,就算日後有人想學,他也不一定能每家都問的出來。
至于鴨腸啥的,那倒是不打緊的。自己出錢買了哪些原本沒有啥利的東西,既能給他處理了沒人要的東西,又能給宰殺雞鴨的攤主掙錢,誰能不樂意?
天兒剛暗下來的時候,李青暖就聽見自家漢子在院子裏的吆喝聲跟他咣當咣當的插門聲。這會兒她心裏等的正着急的,就怕天晚了道上不好走。
她踢踏着棉鞋,撩起門簾讓田鐵石把鴨腸啥的都卸下來放進竈房。然後又打了熱水,讓他洗把臉,順便跟他搭着話。
等田鐵石說自己是分着買的香料,後來更是借了買鴨肉的由頭逛了一遍東街,跟幾個每天賣雞鴨最多的商戶說好了,以後每兩天去拿一次鴨腸跟其他内髒,價格按一文錢一斤的事兒後。李青暖的眼光就帶了那麽點崇拜,嘴上更是冒出了幾句兒誇獎的話。直聽得田鐵石得意的不行,要不是生性憨厚不會花言巧語的誇耀,他定然少不得自吹自擂一會兒。
其實那雞鴨鋪子的商戶大多都覺得這是好事兒,能用這丢棄的東西還錢,沒誰傻到拒絕。更有人擔心會被别人家搶了這好事兒,連聲拍着胸脯保證,所以大家都是絲毫沒有猶豫就應下了這事兒。
李青暖的心雖然落了下來,可她也得保證自己的利益不是?念着過幾日小酒館兒的掌櫃子會來立契,她不由琢磨起能不能也跟東市那些賣給自家鴨腸鴨心跟鴨脖的鋪子也定一份協議契書。
她雖然不怕别人能探查出自己的方子,可老話說的好,未雨綢缪,有備無患。現在她要靠着這個貪吃的金手指緻富過日子,總不能随随便便讓人學了去。
“眼瞧着咱家也開始幹掙錢的營生了,總借張大叔家的驢車也不是個事兒。”李青暖掀開鍋拍,用筷子把篦子上的幹糧一一撿進小籃子裏。然後斜了一眼急促促要接過她手裏東西盛飯的男人,低聲說道,“就算張大爺不心疼,咱也不能總這樣白沾人便宜。”
農村兒趕道兒的牲口本來就少,别說黃牛跟騾子了,就連便宜些用來拉磨馱東西的驢子,人們都是能省着用就省着用。每次用之前,還都會給它混着黑豆喂些好點的草料犒賞它。
最初,又大哥家的黃牛還算好。可後來爲了籌錢,大哥跟大嫂把那寶貝的耕牛也給賣了。所以從自家男人受傷回來開始,自家有事兒磨不開了,就會借張大爺家的驢子用。
這也就是大爺心善,但凡是心思重的人,肯定就該甩冷臉子了。
田鐵石扶着媳婦坐下,又夾了不少肉菜放進媳婦碗裏。
“恩,媳婦說的是。”田鐵石今兒跑騰了一天,這會兒真是餓了,吞了一口飯,他才囫囵不清的說起自己知道的消息,“臨近幾個村子裏賣成年牛跟騾子的少,買得起這些牲口的人家但凡不是急着用錢,是不會賣的。”
李青暖也知道這是實話,官家富人買的都是馬匹跟馬駒兒,而平頭百姓能買得起黃牛跟騾子的,怎麽着也算是富農了。他們要真賣,隻怕也是小牛犢子跟小崽子。也除非是專門去尋賣牲口的販子,否則還真難買到合适的。
“那就先打聽着,知根知底的是最好的。”李青暖小口小口的嘬着滾燙的熱粥,見田鐵石吃的香甜,她幹脆拄着頭歪着腦袋瞅着他。眼底滿滿的都是甜蜜。她嘴裏掰扯着買牛的事兒,手上卻還給自家男人夾菜喂食。“我聽嫂子說,村裏的牛犢子因爲不知道能不能養的活,所以便宜的才四兩銀子。健壯一些的要六兩,剛成年正是能幹活兒的得八兩銀子。驢子雖然沒那麽貴,但我的意思是咱要買就一次性才成大牛,然後在配個闆車......”
農家媳婦的古代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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