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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說潮河溝的田家老宅在臘月二十七這一天可算是熱鬧起來了,原因自然是田鐵石搬家,李青暖大着肚子喜慶的給來幫忙的鄉親每家都送了不少零嘴兒。
雖說搬了新家得置辦家當,可眼下鎮子上的鋪子都關了門,一時間也尋不到買東西的地方。加上李青暖本來就沒那麽多忌諱,再者餘下的銀子她還有别的打算。所以就讓來幫忙的鄉鄰直接把舊家那邊用過的物件安置了過來。
等到炕櫃、桌椅都安置穩當了,田鐵石才趕忙抱了些大幹柴進屋。這屋子雖然看着亮堂,可到底是有些日子沒住人了,肯定有不少潮氣兒。用大火燒一通,一來是把炕上的濕氣兒燒沒,二來也是用着熱勁兒熏烤一下屋子。
等到鍋裏的水燒開了,李青暖才在碗裏拌了點面糊準備糊窗戶紙跟窗花對聯兒。
面糊不比膩子,它本來就是趁着熱乎勁兒粘黏紙片物件兒的,所以在它涼透了之前,李青暖趕緊讓田鐵石展開大塊的窗戶紙塗抹起來。臨了她還用玉米杆兒沾着面糊抹了一遍窗棂。
貼窗戶紙這活兒,看着是沒啥技術含量。可李青暖卻知道要是手腳笨拙的還真幹不好,說不準就會讓面糊流到裁好的白窗戶紙上,最後留下難看的印記。或者手勁兒大的還可能把紙張戳破,而她一向自信自己幹着細緻活兒比田鐵石在行,所以嘚瑟地看了一眼坐在炕沿兒上攪面糊的男人,伸手去夠着貼窗紙了。
沒一會兒功夫,李青暖就手腳麻利的把幾個屋子的窗紙都換了一遍。當然,她沒挪一個地兒,屁股後邊都會跟着抱着窗戶紙端着面糊的漢子。
窗戶紙本來就是白花花的,貼上了倒是不太影響采光,至少屋裏也都是亮堂的。
沒有極品的舒心日子總是過得很快,這幾天林月娘跟何氏時不時地來看看她,而她每天也會嘗試着改進自己做鴨腸的方法,讓倆人幫忙嘗着提提意見。等倆人走的時候,她更是毫不吝啬的分出不少麻辣鴨腸讓人帶回去嘗鮮。
沒了糟心的人跟事兒,李青暖也算得上心寬體肥了,本來還有些瘦黃的臉頰也養的水潤潤紅彤彤的。每次看的田鐵石都覺得心頭癢癢的,然後忍不住捂着鼻子出門。
家裏的活兒都幹完了,加上各家的禮都提前送了,所以李青暖這幾日每天都會睡的日上三竿。田鐵石也沒事兒幹,每天醒來也不着急起來做飯了,總是抱着媳婦揉揉捏捏好生一通,然後賴在媳婦身邊兒咋說都不動。
年三十兒這天,家家戶戶桌上可都擺上了素日裏吃不上的吃食,白饅頭花卷湯包還有肉菜跟餃子。
李青暖跟田鐵石這邊自然也沒差。
餃子是倆人前一天晚上包好的,半肥的豬肉剁碎過一下油,然後加一些蔥姜碎末跟調料拌成一盆子油水兒不小的肉餡兒。和好的餃子面也都沒混苞米面啥的,白白軟軟的很是誘人。
雖然就倆人的過年,但他們還是捏了不少餃子,除去年三十煮的幾十個,剩下的都碼放在高粱杆縫制的篦子上凍在大甕裏。這算是備下了到正月初六這六七天的主食。
從前晌李青暖就拿了之前買的雞鴨跟魚支在篦子上溫着,爲的是化裏面凍起來的冰淩。田鐵石一邊兒燒火,一邊剝了瓜子兒攢成一小簇塞進媳婦嘴裏。每次都會得了媳婦一個贊賞的眼神兒,然後心飄飄然的樂呵着接着剝瓜子兒。
看着雞鴨都開始滴水了,李青暖才趕緊把他們弄出來,又舀了些鍋裏的熱水倒進盆子裏讓田鐵石洗涮。一邊看着田鐵石麻利的收拾着這些肉,李青暖一邊指着盆子裏的雞鴨琢磨一會兒怎麽做好吃。
雞肉可以切成塊,然後油煎一下,在放進鍋裏炖。鴨肉可以弄些果木抹些蜂蜜烤一下。至于魚,不管是紅燒還是用生姜蔥末煎後小火炖起來,都不可謂不是一道美食。
琢磨好了怎麽做,她就起身扯了一塊洗幹淨的五花肉過來,仔細的把肉切成小塊,然後又抓了一把紅薯粉用細鹽、花椒水、醬、蔥姜蒜腌制起來。
過年呢,誰家不得炸點肉段子吃?
等李青暖手上的活兒幹完了,田鐵石那邊的雞鴨魚也都收拾好了。把雞剁成塊狀,然後放進小菜盆裏,這之後,李青暖又化了些鹽水倒進去。
這是一是爲了入味兒,二是爲了清理雞肉裏面殘餘的血沫跟腥味。至于鴨子,她則是讓田鐵石找了兩鐵鈎子挂起來,随後用兩瓢滾燙的水澆上去,看着鴨皮兒明顯有了收縮,才那用熱水沖開的麥芽糖水在鴨子上刷了一遍。等到風幹的差不多了,她又指導着他點起果木,熏着鴨子。沒過一會兒就要給鴨子翻身抹麥芽糖水。
就這樣,還沒等李青暖鍋裏炖着的魚香飄出,果木烤鴨的香味兒就霸道的占據了整個院子。
她抽了抽鼻頭,露出一個燦爛舒心的笑。手上動作不緩,繼續準備晚上的年夜飯。
想到年夜飯,李青暖的心頭不由有些發酸。前世的時候,自己是跟姥姥姥爺在山裏長大的,每到年三十兒,他們仨總會高高興興的湊一桌兒,姥爺還會喝些小酒兒。姥姥更是會提前準備一桌子的飯菜,捏包子蒸饅頭的時候,還會給她捏幾個小人兒。
等她到了上學的年紀,二舅舅也離婚了,沒有孩子的二舅舅就把她當閨女養。等吃年夜飯的時候,總會哄着她吃了滿肚子的好吃的。
那時候他們吃着飯菜圍在電視旁看着春晚,有時候會捧腹大笑,然後不斷接着各處的祝福電話跟短信。
淚珠兒落下,也不知道現在姥姥身子還好不!爸媽會不會想念自己。也不知道在那個平行空間,會不會有另一個女孩代替她存活。
吸了吸鼻子,李青暖擡手揉了揉眼睛,卻不想手指上還有剛剛滅火時蹭上的鍋底灰,這一抹一揉的就在自己額頭上劃出了幾道黑印兒。原本白嫩紅潤的臉瞬間變成了個花貓臉。直看的進竈房來的田鐵石是有好笑有心疼。
“媳婦,要不一會兒我去李家叫大鵬一塊來吃年飯?”田鐵石小聲的問詢着,生怕媳婦心裏難受。剛剛看到媳婦紅着眼眶的模樣,他隻覺得心塞的難受,就連嗓子間也似是堵得難受。他粗枝大葉慣了,也不知道媳婦是不是覺得家裏冷清委屈了,還是說想念家人了,所以他隻能啞着聲問道。“我瞧着大鵬本性也不壞,前些日子還跟村裏人打聽你過的怎麽樣呢。”
其實李大鵬的性子,就算悔悟了,也絕不會打探大姐的日子如何。或者在失去了爹娘庇護,沒了姐姐照料的情況下,他也會懷念過去的日子,但他所懷念的人裏有沒有李青暖,那外人就不得而知了。田鐵石之所以這麽說,不過是想給自家媳婦一個台階下,怎麽說,那畢竟是她弟弟。
李青暖手上的動作一滞,随即釋然的笑了笑,“不了,趁着天亮,一會兒你去給他送些吃食得了。就算要原諒,也得大哥那邊先松口。”
她又不是聖母,難道就因爲李大鵬打聽兩句,就能代表他關心自己?就能抹去曾經的傷害跟欺負?
有一句話說的好,如果悔悟都有用,那天底下那還有人人恨之入骨的殺戮。如果一句錯了就能獲得原諒,那刑房大牢裏那些死囚跟罪犯,豈不是都可以獲得諒解?
所以她對李大鵬無論是同情或是感慨,最多也隻是送些吃食過去。至于别的,原諒她做不到。
見媳婦情緒穩定下來,田鐵石才拿了布巾沾了點水仔細的給她擦了擦額頭上的黑米,又拉過她的雙手擦幹淨。有媳婦在身邊正好,他隻覺得一顆心如今越發的柔軟輕快。
環着媳婦已經有些粗重的腰身,田鐵石笑呵呵的親了她一口,然後接過她手中的笊籬,以筷子輔助翻了翻鍋裏的魚。
“媳婦,你的手真巧,啥東西經了你的手都香噴噴的。”田鐵石心裏暖暖的,說着情話也絲毫不覺得肉麻。反正在他心裏,媳婦就是好的,幹啥都是好的。
雖然李青暖早就習慣了自家漢子時不時地冒出幾句暖心的情話,可每一次聽到還是會臉紅耳赤。尤其是當她看到那雙嘿呦直愣的眼神兒時,那臉頰更是會滕然變得紅彤。
嬌嗔的斜了一眼田鐵石,李青暖把盆子放在竈台上,然後讓田鐵石拿勺子把魚跟魚湯舀出來。
得了媳婦含羞嬌怪的小眼神兒,田鐵石簡直是樂的屁颠屁颠兒的,也不再膩歪媳婦,而是繞到另一個鐵鍋前去舀炖的雞湯。
倆人這麽搭着手收拾着年飯要吃的飯菜,時不時的田鐵石還厚着臉皮蹭到媳婦跟前來個擁抱或是讨要個熱吻。等到後晌時候,一桌飯菜就擺好了。
田鐵石依着媳婦的話,挎着籃子去李家老宅送了幾碗飯菜。回家後,又拿出了鞭炮挂在院子裏放了一會兒。
鞭炮聲剛落,村裏各家的鞭炮聲跟小孩子的嬉鬧聲就接二連三的響起來。瞬間就調動起了年節氣氛。
倆人圍坐在火炕上,還沒動筷子呢,就聽見李青山跟何氏在院兒裏叫了幾聲妹子妹夫。李青暖剛咕噜着身子想下地,就被田鐵石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