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張氏被李青暖的這一段話說得是啞口無言,她沒想到老大家媳婦,自己這個平時看似不聲不響的嫂子,秃噜起事兒來這麽不含糊。字字句句就把自個說成了逼着她去死的惡弟妹,她也的确沒想到李青暖會這麽撕破臉面,本來還覺得李青暖怎麽着,也得顧及着些親戚臉面。再加上她肚子裏的娃以後可是要姓田的,她怎麽着得給娃攢個好名聲跟老宅那邊搭好關系吧。誰知道,這李青暖也不知吃錯了啥藥,句句都往自己那些小心思上戳。
小張氏也不想想,田家老宅那的名聲都成啥德行了,說是聲名狼藉都是輕的。李青暖再傻,也不可能上趕着去拉關系。她現在是巴不得徹底跟老宅鬧死呢。
“二弟妹,不是我不讓你進竈房,這鍋裏是你大哥好不容易給我肚子裏的娃做下的飯,你要是糟蹋了,這兩天可讓我個懷了七八個月身子的婦人怎麽過?你瞧不起我這院,那我躲着還不行嗎?算我當嫂子的求你了,以後别來咱家了行嗎?”李青暖越說越傷心,到最後簡直就算得上泣不成聲了。
“哎呀,我就說嘛,鐵石媳婦要不被逼急了,哪能不顧身子爲了一口飯跟人折騰!”有了李青暖的話,加上剛剛小張氏氣勢洶洶的模樣,周圍看熱鬧的人終于插上了話。
有了第一句,就會有第二句抱不平的話。還有林月娘瞅準時機說幾句添油加醋的話,這周圍的人可就都義憤填膺起來。
“這也太狠了,鐵石這會的日子就算咱們不清楚,猜也能猜出來啊。就靠着兩畝地的玉米挨過個冬天,這還不知道會不會被人催債。都這樣了,田家院裏的人還不消停,還真是沒天理了啊......”
“不行,一會兒我見了裏正家的那口子,可得說道說道,咱潮河溝兒可不能像蘇家莊一樣,逼了一家子人跳井!”
不說别的,現在田家除了田鐵石,那名聲跟口碑簡直沒法聽。人們根本不介意再落井下石,讓田家老宅那邊再狼狽一些。
“過了幾輩子,咱這地界兒上就沒出過這麽一家子不厚道的人家......說出去,都嫌丢人。”
“就是,人家男人那傷可還沒好利索,這就撺掇着讓人家接着拼命養活他們一大家子,還真是......”
話說到這個份上,就有人開始說到田鐵石沒成家前給田家蓋的瓦房,給老二娶的媳婦,還有鐵石受了傷不知生死的時候,他媳婦就被田家人趕了出來......這一樁樁的再被翻出來,怎麽聽怎麽讓人覺得寒心。
“也就是鐵石兩口子老實,要是我,哪還能讓她進家門啊。”
“這話說的在理兒,田老三犯下那種豬狗不如的事兒,要不是青暖妹子心善,早就扭送去見官了,哪還能由得他們再作态!”
“這事兒田老漢一家子都做絕了,還有啥可說的啊,一會兒咱們一起去見裏正。留下這麽一家子,遲早會禍害了咱們村兒。”
小張氏的臉色是一會青一會兒白一會兒紅的,到最後在人們聲讨聲中,夾着尾巴灰溜溜的離開了。以後打死她,都不會再來招惹大房了。
“青暖啊,你别傷心,雖然田家那邊不省心,你大着肚子,以後就幹脆别讓那些子找茬的進門,趕明兒我就把大黑給你牽過來。至于咱們村,誰家不知道是他老田家做絕了,你放心絕對不會因爲這事兒,在背後亂嚼舌根子說道你不孝。”林月娘一邊說,一邊把手裏的籃子遞給李青暖,“這不,我娘怕你們剛搬家沒糧食吃,讓我給你送一碗碾碎的玉米滲。”
旁邊的幾個嫂子也都出言安慰了一番,更有幾個脾氣倔的婦人直接帶了人去找裏正。
這之後,在田鐵石從鎮上回來的路上,還有不少和善的嬸子遞了幾把菜讓她帶回家。有家裏寬裕的,更是直接在碗裏扣了幾塊煎餅給他拿回去給媳婦吃。
還沒等田鐵石到了家門口,就聽說張氏跟小張氏去媳婦跟前鬧騰的事兒,這可了得?自家媳婦可是笨着身子,不能急不能氣的,這要是被他娘跟老二家的欺負急了,誰知道會出啥事兒。
他急急忙忙的往回跑,進了院兒東西還沒放下,就着急的開口,“媳婦?媳婦......”
李青暖正在炕上跟林月娘拉着家常縫補衣裳,心裏還盤算着讓鐵石抽空弄個能插門闩的大門。而且眼看就快到年下了,怎麽着也得重新修葺窗戶和院牆。再者開春後,也就快到自己生産的日子了,不說自己坐月子做不安穩,就算是孩子隻怕也得忍着冷風。
她剛跟林月娘打聽了一下本村木匠幹活兒的工錢,就聽見自家男人焦急忙慌的聲音。
林月娘瞧着也沒啥事兒了,人家男人都回來了,自己總不好再待下去,就找了個由頭告辭了。
田鐵石進了屋,還沒站定就抹着冷汗問道,“娘她們又來鬧騰你了?”
李青暖套上鞋下地,遞了快溫水濕過的布巾過去。并沒有隐瞞今兒的事兒,更沒有添油加醋的說道,隻是到了最後,她深吸口氣兒說道,“本來想着咱們畢竟是從那邊分出來的,再難堪也不能被人指着脊梁罵忘本,可今兒她們這是打定主意不讓咱好過......但凡我不吓狠了娘,她就不會消停。至于二弟妹,她說的倒是好聽,我也是打不得罵不得,正好月娘倒是替我出了那口氣兒......”
見自家媳婦真是沒事兒,田鐵石才放下心來。至于媳婦說背着人用鐵鍬吓走了他娘,又借着鄉裏鄉親的閑言碎語給了小張氏個沒臉沒皮,他根本不覺得過分。
要不是自家媳婦心思轉的快,誰知道自個回來的時候還能不能看到活蹦亂敲的媳婦啊。他可是聽說了,他娘現在脾性越發的暴躁,動不動就跟小張氏幹仗!
等拾掇好了,田鐵石就搬了凳子放在竈房口上,然後回身扶着媳婦坐過去。竈房生着火,倒也不冷,而且李青暖是喜歡看着那漢子給自己做飯的,倆人時不時的搭一句閑話的感覺,總讓她心裏莫名的甜滋滋。
回來的時候還帶了些小零嘴兒跟雞蛋,因爲日子緊張,他也就沒買肉。
“媳婦,咱家現在沒啥現錢兒,我想着自己去打些木材請村裏的錢木匠給打幾扇窗戶,先用窗戶紙糊上,咱也好過冬。”田鐵石娴熟的往竈膛裏塞了一把柴火,然後把剛剛馬嬸子給的幾塊煎餅碼在篦子上。等做完後,才不好意思搔了搔腦袋苦笑道,“到時候肯定得留木匠在家裏吃飯,可咱家吃食沒沒啥了......”
李青暖心裏也清楚,這漢子說的是實情。分家後,他們手裏的錢加上跟大哥和鄉親手裏借的錢,基本上都給田鐵石養身子用了。後來粜了玉米交了賦稅,剩下的也不過一兩多銀子,算上鐵石打野味兒掙的那幾錢,也沒多少。後來她身子越來越重,又不敢斷了給養,鐵石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隻能頓頓吃鹹菜喝一碗粥,擠出來的錢可都給她買肉骨頭跟雞蛋了。
說起來也不是她矯情,隻是畢竟有現代人的知識,李青暖清楚在懷孕的時候如果不能給孩子足夠的營養,以後孩子出生了難免精血不足,火氣不旺。況且之前大夫也說,她前期驚吓過度,心思郁結,對孩子也是很不好,唯一的法子就是好生将養。所以就算再心疼那個漢子,她都沒拒絕過他給準備的那些吃食。
“對了媳婦,村裏的嬸子大叔都開始打酸棗了,雖然藥鋪裏收的價格不高,可也是一份營生。我琢磨着以後趁着早起沒事兒,也去山上打點拿去賣。”
田鐵石把給媳婦熬的肉湯連帶着菜跟粉條盛進碗裏,又撈了煮的滾燙的雞蛋放涼水裏浸一下。最後才從小鍋裏舀了兩勺稀拉拉的黍米粥,随手拿了個拌着麥麸的黑饅頭啃了兩口。
酸棗?
一聽到這個詞,李青暖眼前一亮。前世的時候,酸棗汁跟酸棗梅可是十分盛行的。因爲她小時候就住在太行山一脈的一個小山村,那邊的嬸子跟嫂子們冬日裏沒事兒的時候也會打些酸棗自己做吃食。雖然做法不複雜,但勝在心思巧妙。按着鐵石的意思,這會兒打下的肯定是山上挂着的幹酸棗。
“趕明兒你出去的時候,先打聽打聽,這酸棗大家都怎麽用。是全都賣到鎮上的藥鋪子了還是咋弄。順便看看村裏跟鎮上,有沒有賣酸棗做的零嘴兒的。”
田鐵石囫囵吞棗的咽下一口幹糧,一邊催着媳婦多吃點,一邊搭了話,“到了這個時節,那東西的皮兒都幹癟了,除了小孩子沒人會用那個做吃食。有人打多了,就拿去鎮上的藥鋪,兩文錢一斤賣了。”
農家媳婦的古代日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