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趁着有人來幫忙的功夫,就拉了李青暖到北屋裏休息片刻。這幾天,她也的确是被折騰壞了。有時候半夜都會被噩夢驚醒,必須的去正屋瞧瞧才放心。
 
 
 
 
周圍鄰家也都知道田家分家的那點破事兒,一邊兒暗罵田家老倆偏心眼不是東西,一邊兒還得依着青暖妹子的意思瞞着這事兒。他們也知道李青山家這會兒日子不好過,所以時不常的來送一把長豆角或者自家做的攙着粗糧跟麥麸面兒的幹糧。
 
 
 
 
田鐵石知道媳婦懷了自個的孩子,心裏那個美啊,整天都樂得找不見北。有時候媳婦在旁邊兒跟自己唠着閑話,縫制小孩肚兜時,他總要各種熱切的盯着媳婦的肚子。
 
 
 
 
休養了小半個月的功夫,李青山又專門接了老大夫來。這次老大夫不僅給田鐵石卸了腿上固定用的木闆夾子,又替李青暖把了把脈,說了許多恭喜的話,也就走了。
 
 
 
 
因爲惦記着在大舅哥家常住也不是個事兒,田鐵石就抽了個空跟媳婦商量了回家的事兒。恰巧何氏進屋送熱水,她瞧着李青暖不願意讓妹夫着急,可又被逼的沒了說法。這才開口說了田家糟下的那些事兒。一樁樁一件件的,簡直是要把李青暖往死裏逼。
 
 
 
 
田鐵石把一口牙齒咬的嘎嘣作響,他是想過爹娘不會善待媳婦,可沒想過自己媳婦被那家人這麽糟蹋作踐。要不是媳婦當時發了狠,那田家财說不準就得逞了,他甚至不敢想象一向柔弱,不肯跟人臉紅脖子粗争論的媳婦,是咋樣懷着孩子跟人動刀子的。
 
 
 
 
他滿臉愧疚的看着媳婦,小聲的開口,讓媳婦好好調養身子。
 
 
 
 
李青暖的情緒其實早就平靜下來了,田家人如今早就成了過街的老鼠。裏正雖然沒趕盡殺絕的把人趕出村兒,可田家大輩兒可都發話了,田老漢一脈,他們隻認田鐵石這一個後生。
 
 
 
 
這其實也在李青暖的預料之内,在這封建傳統的小村落,人們可是極其看重這種大面上的名聲的。自己當時傷了田家财,不僅不會落下個兇悍的煞名,還會被不少嬸子大娘贊一句剛烈。而田家老宅那邊就不同了,爲了避免他們牽連田氏族裏其他的待嫁姑娘跟待娶親後生的名聲,族裏肯定不會放任他們繼續逍遙,就算不逐出田氏族譜,也會被處罰一頓。
 
 
 
 
因爲知道自己的情況,所以田鐵石也沒逞強幹啥。收玉米的時候,李青山跟何氏順道就幫田鐵石他們收了。而已經能下地拄着拐杖動彈的田鐵石,就在家照顧着媳婦,順帶着給媳婦打打下手在竈房摘摘菜啥的。
 
 
 
 
等到了深秋,該砍過冬用的柴禾了,他的傷也好了七八分。雖說不能跟着李青山上前山去,但也在李家幫着歸置一下草棚子搭起的柴房。
 
 
 
 
這中間,李家老宅那邊可是又生事兒了。先是傳出李老漢不行的事兒,李青暖跟李青山畢竟是做人兒女得,咋說也得去瞧瞧,聽了大夫說那病也就是一輩子得躺炕上,不能着急上火,其他得沒啥大礙。這下他們琢磨透了,王氏這是變着法得想讓他們掏錢拿東西呢。
 
 
 
 
可還沒等李青暖他們曬幹玉米擰完那一院子的玉米棒子,李家老宅那邊就傳出了話,李老漢沒了。
 
 
 
 
這是大事兒,李青山趕忙帶了何氏跟田鐵石去老宅。何氏當媳婦時間長,知道有了身子的人不敢随便去辦喪事的地方,免得被鬼胎沖撞或者惹惱了胎神。所以在李青暖起身要一起出門的時候,她趕緊把人拘在了家裏。反正這種事兒,以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大家都會默契的讓有了身子的女人好好歇着,倒是不會背地兒裏說啥難聽話。
 
 
 
 
李青暖也不怎麽想去,一個是近日她身子越來越重,可心情煩躁的很,前幾天還又見了血,如果這種情況下去那種嘈雜吵鬧的地方,說不準會真出問題。天大地大,不如自己肚子裏的娃最大。二來,她畢竟不是原身了,即使有着原身的記憶,對那李老漢有的也隻是厭惡和瞧不起,沒啥感情。她還真怕到時候哭不出來,被人說道。
 
 
 
 
這一去,幾個人可是到了第二天半夜天都黑的徹底看不見了才回來。李青山的眼睛還泛着紅,何氏的雙眼也帶着明顯的血絲,一幅疲勞的模樣。而田鐵石則因爲隻是姑爺,又拄着拐杖,所以也沒人讓他幹啥事兒。
 
 
 
 
“今兒大鵬跟他娘在那守夜,趕明就三天了,該送出去了。”李青山嘶啞着聲音,不管怎麽說,那畢竟是他爹。在沒有後娘之前,也确實疼過他。如今人猛然一沒,李青山這心裏是五味雜陳,說不出是個什麽滋味。
 
 
 
 
在李老漢出殡的當天,也不知李秀娥發了哪門子瘋,就在新墳頭兒上跟李青山吵吵開家産的事兒。按理說,她一個剛剛生産過的婦人,怎麽也不該這個時候跑到墳頭兒上找忌諱。況且,再怎麽說,李秀娥已經出嫁了,這個時候來插手李家老宅的事兒,怎麽着都有些說不過去。
 
 
 
 
李氏族長瞧着這一幕鬧劇,暗中搖了搖頭。然後幹咳兩聲,背着手走到了人群之前,當着一衆幫忙的鄉鄰說了李老漢最後對家産的分配。雖說李家老宅跟大部分的土地都給了李大鵬,可李老漢也因爲愧疚沒好好照顧原配的一對兒女,把家裏還留着的一頭肥豬分給了老大家。
 
 
 
 
李秀娥不傻,尤其是看到族長射過來的鋒利不滿的眼神兒,她趕緊退到了人群裏。隻是,在她靠近的時候,人群裏年輕的後生跟幫忙的嬸子都自發的往一邊兒挪了挪。
 
 
 
 
回了李家老宅,李秀娥拉着還在哭喪的王氏啐了一口,嘴裏還咒着李老漢下地獄。尤其是想到剛剛族長帶人來拉豬,她心裏的那口氣就咽不下去。聽着娘還在那哭嚎,李秀娥心煩意亂的把手裏盛水的碗摔在地上,眼神兒裏透着惡毒,“娘,你有完沒完了!”
 
 
 
 
王氏目瞪口呆的看着面色不耐的閨女,一時間也忘了哭。直到反應過來,這閨女是真不傷心,她心頭火氣才一下子冒出來。一巴掌就拍在了桌子上,王氏就顫抖着手指着李秀娥吼道,“你個混賬東西,你爹死了你一滴淚不掉就算了,這會兒還這麽風涼,你......老娘怎麽就養出你這麽個丢人現眼的玩意兒!”
 
 
 
 
李秀娥冷哼一聲,“我爹?誰知道我爹是哪個野漢子,說實話要不是前幾天我跟那老不死的說這事兒,隻怕他現在還被蒙在鼓裏呢。”
 
 
 
 
原來她當日回來,李老漢咧着嘴高興的隻在炕上哼唧。可在李秀娥眼裏,這個癱瘓在炕上,又臭又髒的老頭早就在把她嫁給鳏夫的時候,就已經成了仇人。可她這次回來,就是來摳唆家裏的銀錢呢,所以也沒不耐或者表現出嫌棄來。要知道,自打去了那個貧苦男人家,她已經好幾個月沒吃過一口肉了,就算是生了孩子也不過是四五日才能吃口雞蛋。
 
 
 
 
但她趁着王氏跟鵬子不在,翻找了半天,都沒找到家裏值錢的東西。問李老漢,李老漢也隻是愁苦着臉,歪着身子哆哆嗦嗦的說爲了治病,家裏早沒錢了。這下徹底惹惱了李秀娥,她口不擇言的指着李老漢咒了幾句,最後更是爆出了自己不是李家孩子的事兒。
 
 
 
 
李老漢可是疼了她十幾年,簡直把她當眼珠子供養着,就連自家親生的老大老二都被逼着沒了去路。這會兒猛地爆出這麽一出,他能不急火攻心嗎?當下就噴了口老血,聽着李秀娥說王氏跟哪個村兒的誰誰不清不楚,他可謂是心亂如麻。之後李秀娥又數落起李青山跟李青暖這兄妹倆沒出息,還說當初傳回田鐵石死了這話的時候,王氏還琢磨着再賣一次李青暖。聽到這,李老漢再也受不住了,隻覺得心如刀絞的疼和後悔,掙紮着就要起來找王氏這惡婆娘說道說道。這會兒,就算是休了王氏,他也毫不心軟!
 
 
 
 
可李秀娥怎麽可能讓他如願,一伸胳膊就把人推到了炕上。緊接着,在李秀娥越來越刻薄冷漠的話裏,李老漢抽搐了幾下身子,眼前一黑就翻了白眼兒,之後再沒了知覺。
 
 
 
 
李秀娥罵的正痛快呢,嫁給鳏夫的怨氣,被人戳着脊梁罵破鞋爛貨的恨意,一點兒不留的全撒在了李老漢身上。她從頭到尾就沒覺得自己做錯了,更不認爲他爹急急把她嫁出去,是爲了救她的命。在她心裏,一直覺得要不是李老漢沒出息,這會兒她早就是侯家少奶奶了。就算再差,也得是個得/寵/的姨娘。
 
 
 
 
等到聽不見李老漢的聲響,李秀娥才發現她爹早就瞪着白眼沒了氣兒。身子雖然還熱乎着,可那人是一動都不動了。她尖叫一聲,直接蹿出了正屋。想到自己剛剛居然跟個死人在一塊帶着,李秀娥就渾身起雞皮疙瘩。不過她心裏也就是一點點的驚怕跟惡心,說道愧疚可是一點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