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正拿出筆墨寫下了分家書讓兩人簽字畫押,然後田老叔拿出攜帶的家族花名冊更正田老漢一家的人口。從現在起,田鐵石所在的大房自立門戶,成了一口人家。
張氏聽說沒有讓李青暖拿走啥值錢的物件兒,這才放下心來。不過一想到南邊那兩畝地長的正好的玉米,她又捂着胸口隻覺得心疼。
交接完了,李青暖回東屋去收拾自己的物件。張氏這會兒倒也不胸口疼的,直接跑去盯着李青暖,唯恐她偷拿了啥值錢的。小張氏嗑着瓜子兒坐在陰涼處的凳子上,瞅着婆婆像看犯人一樣看着大嫂,她忍不住哈哈地拍着大腿笑出聲。
現在她可是一點兒都不想分家了,老大家啥都沒落下的分出去單過。老三一輩子沒啥希望了,老四這會兒被人嘲笑多了,整天躲在屋子裏不出來,想必也是廢了。那唯一有指望的,就自家二房了。以後田家這點家産,還不都是自己跟明子的?
她想的是挺好,可有時候人算不如天算。她這做弟妹的算計了嫂子半天,自以爲比嫂子能耐,可最後隻怕也得折在田家這爛糞泥裏。
無視張氏的狠戾和怨毒,李青暖在何氏跟鄰居石大嫂的幫忙下麻利的收拾着物件。就連炕被,也一溜兒的裝進了包袱。更别提田鐵石爲着成親才打的炕櫃和桌子,雖然不值錢,但李青暖一樣兒都沒給張氏留下。
這邊剛收拾完,走了許多日子的李青山匆匆的跑了來。張氏看着李青山滿臉焦急,生怕又出了岔子,所以嘚啵了幾句有的沒的,就冷哼着快步回了正屋。
李青山斜了一眼張氏的背影,也顧不上問妹子發生了啥,就滿臉帶笑的說道,“妹子,妹子,妹夫沒事兒......”
一聽這話,李青暖再也顧不上手頭的活兒,驚喜的撲到李青山跟前,手指發顫,雙唇哆嗦的等着他接下來的話。李青山被妹子的動作搞的一怔,反倒是閉上了嘴。
何氏心驚的看着李青暖剛剛蹦跳的動作,趕緊上前錘了自家男人一拳,“還不趕緊說,别把妹子急壞了。”
她心裏也是說不出的五味雜陳,想到妹子這些日子受的苦,她心疼的不行。可如果妹夫好端端的沒事兒,那才是可喜可賀的大喜事兒呢。
原來當時爲了湊錢,田鐵石是生了進山的心思。但爲了讓自家媳婦安心,他才拜托張大爺捎話給媳婦,說是跟着镖局去趕車了。也不知道他在山裏是不是遇到了麻煩,窩了兩日也沒出來。
雖說确定了田鐵石沒在那場劫道裏送命,可也不能說明他現在還是好好的。那山裏的豺狼可不比土匪仁慈,況且那男人說好了兩三日回來,若是安穩,怎麽可能這麽久不回來,讓自己挂心?
李青暖咬着牙,接過何氏遞來的帕子遮住眼角開始哽咽,現在的她不求那個漢子能挖到什麽寶貝,更不在乎他是不是會空手而歸,甚至不在乎他是否還健全,她唯一希望的隻是他還活着。
也許人就是如此,曾經依賴着他,信任的他,隻以爲那是夫妻間正常的模式。可經曆了這次的起伏和跌宕,她終于懂了,那個漢子在自己心裏不隻是挂着相公這麽個代名詞生活的人。他在自己心底已經紮根發芽,一戳就酸,一拔就疼。當聽到他出事的時候,自己的整個天都是昏暗的,如果不是想要拼死爲他留下血脈,隻怕自己早就跟田家那群吸血鬼同歸于盡了。
而李青山聽了媳婦說田老漢跟張氏不僅趁這個時候分了家,更是直接讓妹子搬出田家宅子,隻給了山前那所破爛的茅草屋。當下他的爆脾氣就被點着了,出門摸起一把鐵鍬就要往正屋裏走。
李青暖見狀,趕緊拉住大哥。她不是包子,可也知道殺人償命,傷人坐牢的事兒。這跟晚輩不孝不同,若是兒子媳婦不孝順,或是被打死,或是被折磨,可真的被送去見官,進入大牢的卻不多。
“大哥,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更不是要說法的時候,”李青暖擦了擦眼淚,拽住李青山的袖子,“鐵石到現在沒有回來,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事兒,咱們也該順着山道找找他......”
李青暖也明白,進山太過危險,她不可能爲了自家男人罔顧向來疼愛自己的大哥的性命。所以她隻說順着山道找尋。
幾人說這話的時候,田老漢正隔着簾子站在正屋豎着耳朵聽呢,剛剛聽說田鐵石沒事兒的時候,他的心頭狠狠一跳,眼見就要出門跟老大媳婦說軟話兒了。可當他們說起老大進山許多天沒消息,他又悄無聲息的退了回來。
“行了,你跟你嫂子先回去,我去外面找幾個獵戶,看看能不能讓人幫襯一下。”村裏人淳樸,以前也不是沒孩子誤入深山,當時可是幾個村的健壯後生一群群的結伴去找。那些藝高膽大的獵戶,也有不少幫着找尋的。
李青暖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身子受不得跟着大哥一起進山,趕忙抹幹了眼淚點頭。可等到跟着嫂子去了家裏,她又無法安甯下來。這心總是被吊着,七上八下的。
何氏是個嘴拙的,隻能在一邊兒守着,過一會兒給她倒些熱水。順道安慰幾句,可就連她自己的心都是恍惚的,又怎麽可能真的說出啥寬慰人心的話呢。
兩個女人就這樣相互守着,坐在炕上等着去尋找的男人傳來好消息。
等到日頭兒下去一半兒的時候,何氏強忍着擔憂,起身去竈房置辦點吃的。她是沒胃口,可李青暖這個剛剛懷了娃的可經不住餓。
李青暖勉強的喝了兩口粥,還沒放下碗筷,就聽到院子裏傳來一陣嘈雜聲。也不知怎得,李青暖猛然起身,就連帶翻了桌上盛着粥的碗都沒察覺。站在門口,看到腿上固定着闆子的田鐵石時,她終于忍不住喜極而泣。
“媳婦......”田鐵石的聲音有些虛弱,臉色蒼白,腳步虛浮的就要往他媳婦跟前走。這個鐵一樣鋼強的漢子,這時候被他媳婦的眼淚弄得心裏酸澀極了。是他不好,讓媳婦受委屈了。
李青暖看着那憨子露出一個勉強的笑,當下就沖了過去,一把抱住田鐵石精壯的腰身,嘴裏哽咽着嚷道,“你個憨子,吓死我了!”
田鐵石垂頭,也是心酸的掉下眼淚。其實在被大蟲逼入絕境的時候,他還在想自己死相會不會太慘,身上會不會太狼狽。他媳婦一向嬌俏,又愛幹淨,自個要是太狼狽,會不會媳婦就不喜歡了......
後來被人救了,他醒來的一瞬間還擔心,自己要是死了,媳婦會不會被爹娘欺負,會不會找不到一個比自己更疼她的人。萬一媳婦以後過的不開心,那該怎麽辦?
最終,他活了下來,因爲他想起了曾經答應過媳婦,要一輩子/寵/着她疼着她喜歡着她......
“媳婦,你去竈房弄點吃的,要是食材不夠就去鄰家先借一些,這群兄弟還都空着肚子呢。”李青山在旁邊扶着田鐵石,這會兒也騰出一隻手擦了一把臉,然後招呼着大家先進屋。
回到屋,幾個有力的後生幫忙把田鐵石扶到炕上,然後又有人去叫了村裏的赤腳大夫。畢竟田鐵石的傷是在山裏自己調理的,誰知道會不會落下暗疾。
他虛虛的閉着眼,身上還穿着髒兮兮的帶着幹涸血痕的衣服,看起來極其柔弱卻很吓人。李青暖找了帕子和熱水,細心給他打理着。然後在大哥的幫襯下,給他換了幹淨的衣服。
在給這個漢子擦拭身體的時候,李青暖幾度哽咽的說不出話來,那身上一道道的褐紅色傷痕,就算不問,她也能想象出當時得疼。尤其是他肩胛上那塊森森的幾乎貫穿整個後背和鎖骨的傷口,雖然沒再流血,但也并沒有愈合好。李青暖滾燙的淚珠一滴滴砸在田鐵石的胸口,直到他顫顫巍巍的睜開雙眼,聲音嘶啞滿是心疼的開口,“媳婦,别哭,不疼的......”
田鐵石雖然偶爾醒一下,可到底還是十分虛弱的,睜着眼還沒說兩句話,就開始咳嗽着憋的臉都泛起了青白。他捏了捏李青暖的手掌,就跟成親那天在洞房喝完合卺酒的動作一樣,“媳婦,别怕,你家男人可是最壯實的......”
見田鐵石又睡過去,李青山才小聲的跟妹子說起來去找尋他時發生的事兒,據說鐵石是被一個不知姓名的獵戶救下的。那獵戶似乎有些癡傻,還有些畏人,可功夫卻是極好的。
當時因爲大家都手忙腳亂的收拾田鐵石,倒是沒注意到那個陌生的獵戶是啥時候離開的,等到了山口兒想起來時候,已經不見了那人的身影。李青山不是那沒心的人,問了不少常年進山打獵的兄弟,都說沒見過那人。
農家媳婦的古代日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