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魁,是河魁,龍蛋他們有危險了。”馬明臉色煞白地說。
牛耕随即驚呼:“河魁笑,鬼擡棺,要死人呐。”
爺爺面沉似水,處亂不驚,從黃布袋中拿出了一張黃符,念了幾句咒語,扔進了翻滾的河水中。
黃符随波飄蕩,幾息的功夫就卷入了漩渦中。
河魁見到黃符,雙目中幽光更甚,雙臂劃着水往漩渦眼鑽去。
看到那東西醜陋的面目,我開始害怕,問爺爺:“河魁是什麽東西,是水鬼麽?”
“不是,河魁是一種水猴子,面如橘皮,雙目青幽,額頭上有一塊綠毛,手掌腳掌上有鴨蹼,在水中非常靈活,專門吃一些爛魚腐肉,污穢的很。”爺爺說完,吩咐大家往水裏扔石頭趕河魁。
牛耕說:“葉師傅,不會砸到龍蛋他們吧。”
“你們就在剛剛那漩渦口扔,不會有事的。”爺爺說着,已經将一塊石頭扔進了漩渦眼。
幾人也紛紛出手,石頭砸的漩渦眼水花飛濺。
又是幾聲夜貓子尖叫,三四個綠毛頭從水裏露了出來。
牛耕嘴裏悶哼着:“****的,再不走全部砸死算球了。”
爺爺說:“别打河魁,這東西邪祟的很,趕走就是了。”
河魁在水裏浮動着,往對岸遊去。
嘩啦一聲,一顆西瓜大腦袋從水裏冒了出來,頭上綠油油的。
“媽蛋,好大一隻。”牛耕使出牛勁,手中的石塊砸向了那東西。
隻聽龍蛋哎喲一聲,罵道:“牛耕你個哈慫東西,砸我幹嘛?”
大家仔細一看,龍蛋頭上頂着水藻,看起來怪模怪樣,誤當做是河魁被牛耕掄了一石頭。
很快,劉鴻也分水而出,兩人臉色鐵青爬上了岸。
“龍蛋,水下怎麽樣,找到屍體了嗎?”馬明問道。
“阿嚏,阿嚏,找……阿嚏,找到了,不過下面吊着石塊,得……阿嚏……弄掉才行。”龍蛋顫抖着,上下牙齒打架咔咔碎響。
劉鴻急忙披上衣服,對爺爺說:“葉師傅,剛剛我們在水底遇到了許多鬼臉,差點被拽了去,不知道是咋回事?”
龍蛋沒好氣地說:“他娘的準是水鬼,那眼睛綠幽幽,頭頂一撮綠毛,張着獠牙,邪性的很呢。”
原來二人是被河魁糾纏了,怪不得那麽久才上來。
爺爺告訴了他們,河魁能聞到死屍的氣味,剛才就是河魁在作祟,已經被趕走了。
二人驚魂未定,聽爺爺如此說才安心。
牛耕說:“行了,你們找到就好,稍微緩一下歇口氣,大家一起撈上來就是了。”
幾人也都沒有意見,二人點了旱煙吸着。
“牛耕,那他娘的下手可真重,差點要了我的命。”龍蛋瞪着牛耕說。
“咋啦,又不是砸中裏的命根子,嚷嚷啥子。”牛耕嘿嘿一笑說。
其他幾人附和道:“你若是砸中他的命根子,可就苦了他新媳婦喽,哈哈哈……”
大家說笑着,休息了片刻。
幾人抖擻精神,光着膀子,赤條條的。
撲通,撲通,……
接連幾聲跳水,漢子們如魚一般,分水而入潛下了水底。
很快,隻聽龍蛋喊道:“牛耕,加把勁兒呀!你他娘的虛成啥樣了,還能不能幹活了?”
隻聽趙甲嬉鬧道:“老牛吃嫩草,越吃越能跑,不能幹活,咋能養七八個娃呢。”
幾人身子都在打顫,臉都青了,嘴唇發白,可見河水冰涼蝕骨。
“大家趕緊穿上襖子,凍着就不好了。”爺爺看着岸上的兩具屍體,對幾個漢子說。
幾人手腳顫抖,穿衣服也不利索。
牛耕拿着褲子在頭上套了半天,馬明則兩隻腳塞進了衣服袖子裏,讓人哭笑不得。
“爺爺,屍體在水下這麽長時間,怎麽還沒腐爛呢?”我膽怯地看着地上的屍體。
劉鴻打着冷顫說:“葉師傅,我也奇怪呢,這是咱回事?”
“你們有所不知,屍體在水底陰涼的地穴處,是不會腐爛的。趕快擡擡回去,大家也好睡覺。”爺爺催促着,衆人打着火把擡了屍體,往村裏走去。
村子口,一團白花花的東西立着,衆人打着火把一瞅,好像是個人影。
“莫……莫不是女鬼吧?”牛耕扯着脖子問。
幾人停住了腳步,都有些怯場。
“南無阿彌陀佛!”
那團白影動了動,一聲佛号傳出,是千面神僧,他怎麽還沒走?
牛耕眨巴着眼睛,愣了愣說:“奶奶的,原來是個秃驢,吓死老子了。嗨,小秃驢,你擋住路幹啥子麽?”
牛耕走上前打量着千面神僧,鼻子裏哼哼着,見僧人不說話,繼續說:“你他娘的是不是不長眼,趕快閃開,不然我開了裏的秃瓢。”說着,伸手就要揍。
千面神僧身子一動,随即出現了牛耕的身後,對牛耕說:“施主,貧僧隻是路過,何必惡言相向?”
“濕你個頭,哪裏來的會那裏去,和尚不呆在廟裏吃齋念佛,瞎溜達什麽。”牛耕說着,回身走過來對爺爺說:“是個小和尚,我們走吧。”
爺爺卻一言不發,站着一動不動,注視着千面神僧。
“花非花,月非月,請問葉施主,可記得靈柩峰上的沈清萍麽?”千面神僧寶相莊嚴,雙目古井無波,在暗夜裏分外明亮,似乎能看透人心。
“人非人,鬼非鬼,何必糾纏于執念,既然放不下,你又何故要出家?”爺爺鎮定自若地說。
千面神僧微笑着:“孽火焚情,難道你能忘了她麽?”
“如煙往事,煙花易冷,紅塵水,任它東流西去。如今,隻願清風明月,笑看風雲變幻,已無她。”爺爺聲音渾厚,言辭精煉,但卻隐隐流露着一種無奈。
千面神僧聞言,轉身往路邊的草叢走去,高亢的回蕩着:“若能忘記昨日,何苦空白首,嘴上無她,心中有她,菩提樹下坐化,一夜清風到天涯……”
爺爺沉默不語,拖着身子走去,衆人面面相觑,緊緊跟随着。
我抱着秋霜,回頭望了望僧人離開的地方,隻見蒿草盡折,猶如刀鋒掃過。
堂屋裏,蠟燭昏黃的火焰搖曳着,挂着幾行燭淚。
地上擺着兩具女屍,衆人已經離開,屋子裏靜的讓人發抖。
左邊一具三十多歲,身上穿着藍色工裝,應當是黃香母親。
右邊是女子屍體,紮着兩個大辮子,圓圓的臉,嘴唇發紫,是黃香沒錯了。
“爺爺,屍體咋辦?”我小心地問。
爺爺臉色發白,不知道是什麽緣故,但能感覺到和那千面神僧有關。
爺爺起身,含淚道:“罷了,罷了……”長長歎息一聲,噙着淚花說:“準備香燭,鬼招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