墳堆之間野草哀鳴,黑色的墓碑之間,仿佛有無數惡靈正在爬動。
胖子見王麗詭異,手中的麻繩一甩,繩套一下子勒住了脖子,将其拽到在地。
猴子猛地往前一撲,壓着王麗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不對呀!
王麗在這邊,但是那詭異的笑聲,卻還在繼續。
墓碑後面,兩團黑乎乎的東西晃動着,然後冒出了兩顆慘白的人頭,血紅的嘴巴上揚着,怪笑正是他們發出的。
胖子和猴子等人也傻眼了,急忙将王麗扶了起來。
墓碑後面走出了兩人,寬大的紅袍,踏着木靴子,女的手裏拿着喜帕,男的胸前挂着大紅花,正是鬼宅的新郎新娘。
新娘指着墓碑,笑着說:好可愛的幾個娃娃,都留下來做童男童女,你看住處都給你們找好了。
紅衣女鬼這麽一說,王娟哇哇大哭,其他幾人都吓傻了,擠在一起顫抖不已。
剛要轉身往後跑,不知何時,另一邊被喜娘堵住了去路。
喜娘臉上的****皲裂,臉蛋在往外滲血,咧着嘴說,娃娃們,别回去了,跟着奶奶天天有喜糖吃,哈哈哈……
再看左面,鬼老頭和鬼太婆也直挺挺立着,嘴裏噴着白氣,眼珠子往外凸着。
右邊風聲響起,落葉卷動,女音樂老師雙眼在流血,高舉着雙臂……
鬼打牆算個啥,這是鬼打城牆,必死無疑了。
四面都有惡鬼堵着,胖子幾人抱成一團,嘴裏嗚嗚哭個不停。
我吓得跌倒在地,心窩子拔涼,心想小命要交待在這裏了。
一陣罡風卷動,修竹搖擺,竹葉沙沙作響。
頭頂白影一閃,一把黑傘旋轉着緩緩下降,隻見鬼姐姐站在傘蓋上,白衣翻飛着。
鬼老頭面部扭曲,雙腳點地掉頭往後就跑。
女音樂教師,喜娘,新郎新娘等,也是抱頭鼠竄,吓得屁滾尿流。
胖子等人見到鬼姐姐,都是一臉歡喜,看着鬼叫奔逃的惡鬼,樂的破涕爲笑。
鬼姐姐纖手輕輕一揮,指尖快速彈動,鬼老頭等本來往前沖,結果倒着退了回來,咿咿呀呀嚎叫着,紛紛跪地求饒。
鬼新娘磕頭如搗蒜,連連乞求:花娘饒命,花娘饒命……
鬼老頭等人也是叫苦連天,說:不知道花娘在此,多有冒犯,罪該萬死,再也不敢了,隻求放過……
鬼姐姐黑發瀑布般低垂,蓮花髻上别着一根木簪,鬓角的白花散發着幽光。
見鬼姐姐冷若冰霜,鬼老頭突然從地上躍起,雙手捏成鷹爪,爆喝道:看招。
他雙手一抖,兩股黑氣湧向了鬼姐姐。其它惡鬼聞聲,相視一眼,一擁而上,要将鬼姐姐撕成碎片。
胖子等人吓得閉上了眼,從指縫間偷看。
鬼姐姐閉上了雙眸,纖手捏着蓮花法訣,眉心紅光亮起,一閃而逝。
鬼老頭如斷了線的風筝,倒飛着撞斷了幾根竹子,掉在地上,被半截竹根紮了一個透心涼。
其它幾隻惡鬼還沒撲到,就下餃子似的掉落在地,發了羊癫瘋似的,口裏冒着黑氣,如煙囪一般。
鬼姐姐也不說話,指尖輕輕一點,黑傘在虛空懸浮,掐了幾個法訣,傘蓋上紅色符文閃動,波紋流轉,惡鬼化作幾道黑氣,被吸到了黑傘之中。
回!
鬼姐姐嬌叱一聲,黑傘落在了她的手中,臉色說不出的蒼白,但卻異常嬌媚。
胖子一臉吃驚,嘴裏能塞下一個蘋果,王麗等則是捂着嘴巴,一臉難以置信。
鬼姐姐微微一笑,桃花眼含情脈脈,柳葉眉風情萬種,****微微顫抖,美豔動人。
我神魂激蕩,大腦一片粉色,雙眼直冒桃花,深吸幾口氣才平複下來。
再一看,胖子嘴角流着哈喇子,如黃河決堤,猴子則是雙眼發直,愣愣地傻笑。
王麗咬着手指,王娟大張着嘴,王霞雙手縮在胸前,小夥伴兒們都驚呆了。
鬼姐姐掩面而笑,一揮手陰風一吹,幾人打了一個寒顫,這才清醒了過來。
竹林深處,草葉發出了窸窸窣窣的碎響,大家都靠向了鬼姐姐,生怕是什麽惡鬼。
鬼姐姐臉色冷了幾分,秀眉微蹙,她矮身和我四目相對,鼻息間暗香浮動着。
鬼姐姐拉起我的手,低聲說:金雞報曉,沒時間了,帶着封魂罐快走,萬不可讓和尚看到,一定要親手交給你爺爺,知道了嗎?
鬼姐姐将陶罐塞到了我手裏,陰風一卷,黑傘飄落在地。
“鬼姐姐那裏去了,鬼姐姐……”胖子扯着嗓子喊着。
鬼姐姐不見了,我心裏也很難過,不知道能不能再見到。
東方露出了魚肚白,一聲雞鳴,竹林中陰氣四散,無數黑影鑽入了墳堆。
不過,竹林深處的腳步聲還在逼近,急忙對胖子說,别瞎嚷嚷了,萬一把鬼招來了咋辦?
幾個女生急忙問:怎麽辦?
我沒好氣地說,這都到竹林邊上了,趕緊回家呀!
幾人這才醒悟,聽到回家一陣歡喜,剛要離開,一聲渾厚的佛号打破了竹林的寂靜。
“南無阿彌陀佛……”
竹林間,年輕僧人從霧中走出,禅杖在地上有節奏的敲擊着,薄薄的嘴唇合動,念着古老的經文。
見到僧人,心髒不由地亂跳,急忙将陶罐攏到了袖子裏。
僧人看着地上的黑傘,劍眉微皺,不過卻也沒說話,兀自往林外走去。
見僧人消失在竹林盡頭,我長長出了一口氣,撿起地上的黑傘說:家人一定快急死了,趕緊回去吧!
幾人出了竹林,沿着小路一陣小跑。
到了學校門口,抖了衣服上了草葉,拍了褲子上的塵土,和女生分開往村子裏走。
一路上,胖子提溜着旱獺,愁眉不展,肯定是怕回去被他爸收拾。
猴子則一臉無所謂,拎着鐵鍬跟着,不時提兩下褲子。
胖子老媽在公社食堂做飯,這小子不時能弄到白面饅頭,夥食一好就比其他小孩兒胖。
不過他爸是個狠人,胖子平時打架很兇,可在他爸面前,不敢頂一句,有次哼哼一下,就被吊在房梁上一頓皮鞭。
猴子他爸抗戰死了,老娘在縣城棉花廠,雖然調皮,爺爺奶奶也是慣着……
一路上,滿腦子都是鬼姐姐,心情也不美麗。
那個年輕僧人很怪,追着鬼姐姐不放,還罵她孽障,肯定不是什麽好人。
鬼姐姐再三叮囑,不可陶罐不可讓他看到,肯定有什麽緣故。
村口歪脖子樹下,三人合計後,将短柄鐵鍬藏在了樹上,麻繩塞到了喜鵲窩中。
旱獺由猴子拿着,讓他奶奶去收拾,說好晚上過去啖肉。
胖子看着我手中的黑傘說,恨水,這黑傘是鬼姐姐的,要不我拿着留個念想,咋樣?
我一聽不樂意了,問當時你咋不拿,哦,等我拿到村口了,你說這樣的話。
猴子也是支支吾吾,被胖子瞪了一眼,提溜着旱獺一溜煙兒不見了。
我對胖子說,她的陶罐在我這裏,一定會回來取,黑傘當然是一起帶走喽!
胖子還想多說,隻見村口一個大漢提着褲子,正在系褲帶,見到胖子厲聲罵道:小兔崽子,一晚上死哪裏去了,還不快給老子滾過來!
大漢橫眉冷目,短發沖天,瞪着牛眼睛,胡茬子如鐵絲般直立,蒲扇大手揮舞着,正是胖子他老爸。
胖子見到他老爸,頓時蔫了,苦着臉低着頭,灰溜溜走了過去。
劉叔好!
我也怕胖子他爸,主要是長得太兇,一生氣就更吓人了,隔着老遠喊了一句。
“恨水,你學習好,可别跟着我家胖子瞎溜達,這小崽子盡搗蛋惹禍。”聽胖子他爸這麽說,我哦了一聲,然後拿着黑傘就走。
悄悄回頭,隻見胖子被他爸一記鐵拳,身子倒退了三步。
随即,又是鐵砂掌,劈頭蓋臉打的胖子直咧嘴。
别的小孩兒,估計已經哇哇大哭了,可是胖子知道他爸的脾氣,越哭打的越狠,這才扛着。
随即,又是一陣暴雨梨花,打完之後,胖子被提溜着,如老鷹抓小雞似的離開。
我搖搖頭,歎息了一聲,真是爲胖子捏把冷汗,估計這小子回去,又得吃皮鞭。
一擡頭,看到那年輕僧人站在歪脖子樹下,冷冷地盯着我看。
我懶得理他,心裏罵了一聲秃驢,頭也不回往家裏走。
走了幾步,隻聽身後嗒嗒聲,那僧人竟然跟來了。
我拿着黑傘,将陶罐往袖子裏攏了攏,加快了腳步。
那僧人真是陰魂不散,我走快他也走快,攆着我不放,看來已經知道陶罐在我身上。
我低着頭一路小跑,一不留神,一頭撞在了人家懷裏,連忙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瓜娃子,一夜到哪裏瘋去了?”聽到熟悉的聲音,擡頭一看是爺爺,心裏甭提有多高興了。
我編了一個幌子,告訴爺爺去了同學家。
爺爺問我,急急忙忙的也不看路,怎麽了?
“那個和尚一路攆着我!”我說着回頭一指,愣了一下,哪有一個人?
爺爺笑着說,瓜娃子你睡糊塗了吧!爺爺怎麽沒見有人。
我撓了撓頭,心裏一陣奇怪,暗想那和尚剛剛還在身後,一眨眼咋就不見了呢!
路上怕有耳目,也不敢将陶罐的事兒說出來,跟着爺爺走幾步,就回頭看看。
快要進巷子時,見那僧人鬼魅般從樹後飄了出來,對着我微微一笑。
一踏進家門口,爺爺突然轉身将大門關上,豎着食指做了個噤聲。
我往門縫裏看去,隻見那個僧人站在巷子口。許久,才轉身離開了。
爺爺歎了口氣,往屋裏走去。
屋子裏,光線有些昏暗,爺爺吧嗒吧嗒吸着旱煙,朦胧煙氣中火星時暗時亮。
我問爺爺咋了,爺爺卻一聲不吭,隻是吸煙。
突然,他盯着我手中的黑傘眼睛一亮,急忙問道:你手裏的黑傘那裏來的?
我知道事情瞞不住,而且還有陶罐,索性一五一十告訴爺爺,怎麽撞上鬼娶親,如何見到鬼姐姐,遇上年輕僧人……
随後,将陶罐交給了爺爺,低着頭立在一旁,生怕被責罵。
偷看一眼,見爺爺面如死灰,神色非常不好。
許久,爺爺歎息着,将煙鍋在鞋幫子上磕了兩下,沉聲說:瓜娃子,這哈子犯了煞星,麻煩大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