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裏人聲鼎沸,眼看胖子和猴子就要被那女子帶走,剛要沖過去,卻被一隻冰冷的手抓住了脖子,頓時小心髒突突亂跳。
雖然夜裏有鬼搭肩不能回頭的禁忌,但當時情況太急,也沒多想,這一回頭,着實給吓得不輕。
一張幹癟的老臉皺紋縱橫,兩隻瞳孔沒有黑仁,有點兒豬鼻子,一笑露出了血紅的牙床。
媽呀!這不是半月前去世的三阿婆,還能是誰?
剛要喊叫,被三阿婆一下子捂住了嘴巴,隻見她冷笑道,小娃娃膽子夠大的,竟然跑到這裏看鬼嫁女,不想死就别吱聲,知道嗎?
聽到‘鬼嫁女’我哪敢再叫,急忙連連點頭。
這三阿婆雖然看着吓人,但畢竟在一個村生活多年,看她沒有惡意,也就不那麽害怕了。
我告訴了她胖子和猴子的事兒。
三阿婆翻了翻白眼說,這哈子麻煩大了,說不定那倆小子,要給鬼女當端茶送水的童子呢!
我的心裏翻了個,直叫命苦,問三阿婆有沒有什麽辦法。
三阿婆直搖頭,說是鬼婆婆給鬼女選了三個童女,就差三個童子。
這倒好,你們仨一來,剛好湊成三對童男童女。
聽到三阿婆這麽說,我都快吓哭了。
隻見她呵呵一笑,摸着我的小腦袋說,小娃娃,這裏也沒什麽不好的,來了就别回去了。
這三阿婆也真是的,說這般風涼話。
見我被吓得夠嗆,三阿婆才咧嘴一笑說,來,跟我走,咱這就去救胖子他們。
我驚奇地看着三阿婆問,真的,你有辦法?
她點點頭說,牽着我的手往暗門走去。
三阿婆的手,那個冰涼不是一般的冰涼,比冰棍還冷,陣陣陰氣吹的我頭皮發麻。
臨走,瞥了一眼新郎新娘,新郎穿着紅色的袍子,帶着花翎帽,胸前挂着一朵大紅花,臉如石膏像,兩頰凹陷,非常駭人。
新娘頭上頂着喜帕,長長的穗子墜在胸前,不過就在我看她的時候,竟然對着我笑了一下。
之所以能看到她笑,是因爲我人小,仰頭幾乎能看到她大半張臉。
突然被她這麽一笑,我渾身不自在,腿肚子也開始打顫了。
幸好三阿婆一把拽着我,快速離開了大廳。
穿過走廊,進入一個拱門後,來到了後院。
後院正中央有一個水池,裏面荷花紅的滴血,池水竟然是血色的。
池邊有一座黑石假山,窟窿中冒着點點磷光,頂上擺着一個森白的骷髅頭,吓得差點坐到了地上。
血池四周四座黑色的木樓,鬼氣森森,陰冷的不得了。
我知道這是内轉閣樓,每一層樓走廊都是連通的,看着是四座,其實整體是一座。
三阿婆拉着我躲在了假山後面,隻見樓上下來了一個女子,穿着白色的紗裙,鬓角别着一朵白花,非常美麗。
見女子消失在暗門口,三阿婆才舒了一口氣,拉着我往樓上走去。
我害怕的要命,低聲問,三阿婆,上面是不是有鬼啊?
三阿婆愣了一下,苦笑着說,怎麽,就這麽怕鬼,難道你不曉得我就是鬼嗎?
看到三阿婆突然變臉,兩隻眼睛冒着綠光,臉色如生鐵一般,吓得我渾身汗毛倒立,背心冷汗都冒了出來。
三阿婆見到我被吓得不輕,呵呵一笑說,傻孩子,婆婆是好鬼,不會害你的,走吧!
我連連點頭,心髒都快跳出嗓子眼兒了,小手被三阿婆拉着,早就凍僵失去了感覺。
黑色的木樓有四層,三阿婆在二樓停了一小會兒,然後耳朵貼在地闆上傾聽着,不知道在幹嘛!
許久,她起身搖搖頭,拉着我繼續往上走。
在三樓照樣停了一小會兒,然後貼在地闆上聽,繼續搖頭。
剛要上四樓,隻聽一陣嘤嘤哭泣聲,好像是小女孩兒在哭鼻子。
那聲音在陰森的黑樓中,說不出的森冷,心跳也開始加快了,肚臍眼兒一涼一涼的,腦瓜子也有些發懵。
三阿婆彈了我一個爆栗,低聲說,小娃娃抖個啥子嘛!
天靈蓋兒被彈了一下,一陣劇痛之後,這才清醒了不少。
四樓樓道轉角處,一隻森白的手從黑暗中猛地伸出,一下子掐住了三阿婆的脖子。
白衣女子從暗中走出,左手掐着三阿婆,右手中打着一把黑傘。
女子白色的紗裙拖地,輕紗之上紅梅點點,鬓角别着一朵白花,小臉精緻細嫩,唇紅齒白,漆黑的眸子正盯着三阿婆,俨然就是剛剛見到的那女子,她不是離開了嗎?
三阿婆見到白衣女子臉色大變,急忙撒開我的喊道:快跑!
我吓得屁滾尿流,一不小心跌倒在地,沿着木樓梯滾到了三樓,摔得頭暈眼花手腳發麻。
爬起來剛要撒丫子,低頭看到一雙小巧的繡花鞋,白衣女子已經堵住了去路。
白衣女子将黑傘罩在了三阿婆頭上,隻見三阿婆一臉痛苦,老臉扭曲鐵青,張了張嘴倒在地上,幾個呼吸化爲淡淡白光逸散。
我渾身抖了一下,難道三阿婆被打的魂飛魄散了?
跟着爺爺算命,知道的東西比同齡小孩子多,什麽渡鬼祛邪,鎮煞除陰,對這種鬼魂的事再清楚不過了。
白衣女鬼打量了一眼,微微淺笑,用指尖在我天靈蓋輕輕一點,大腦頓時一片空白,心想完蛋了。
我跟在白衣女子身後,整個人就像被抽了魂似的,機械地往四樓走去。
四樓彌漫着濃濃的魚腥味,她停在了右手第三間房門口,指尖輕輕一點,一團淡淡的白光飄出,房門吱呀一聲開了。
我不由自主走了進去,房門啪的一聲關上了。
脖子上一陣灼熱,整個人醒了過來,低頭看到爺爺給我的玉佩,發出了黃光。
窗口淡淡的月光,影子投在了地上有些詭異。
擡頭往前一看,隻見房間黑暗處,立着五六個黑影,正在微微晃動。
突然,女孩兒嘤嘤哭泣聲從黑暗中傳來,說不出的冰冷瘆人。
我尖叫一聲,急忙返身拉門,但是房門就像是被釘死了,竟拉不動分毫,急的上蹿下跳,就往窗戶裏跳。
兩隻冰涼的手從兩邊抓住了我,我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隻聽熟悉的聲音說,是恨水,是恨水,别跳,我是胖子呀!
咦?
聽到胖子的聲音,我急忙回頭一看,隻見那小子呲牙笑着,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抹了一把眼淚,見猴子也走了過來,這才不那麽害怕了。
突然,看到猴子身後三個黑影搖晃,披頭散發,白色的長袍無風自動,吓得倒退三步。
胖子抓住我的手說,别怕,是王麗她們三個。
雖然胖子這麽說,但我還是不放心,仔細打量了一番,确認無誤,懸着的心才算回到了原處。
房間裏烏漆墨黑,别說油燈蠟燭,就是洋火都沒有。
50年代,洋火可是稀缺玩意兒,平常人家點一次火,做飯後都要捂着火星,就是爲了節約洋火。
蠟燭相當于法寶級别,油燈更是神器般存在,你要說電燈,那已經超出農村人的認知範圍了。
胖子告訴我,他們差點兒被做成人偶,幸虧了白衣鬼姐姐,王麗三人也是鬼姐姐救的。
這麽說來,難道那白衣女子是個好鬼?
可是,她爲什麽要打散三阿婆的魂魄呢!
王麗告訴我,這裏的鬼都是幻覺産生的,我看到的,并不是真正的三阿婆,肯定是鬼迷心竅了。
聽她這麽一說,我倒是明白了幾分。
鬼在誘惑人的時候,一般會讓人迷糊,腦子裏會産生熟人的意識。
三個女生,除了王麗,還有王娟,王霞,都是王家莊的。
王麗告訴我,她們到竹林采冬筍,可不成想遇到了鬼遮眼,迷迷糊糊也看不清路,就被帶到了鬼宅中。
三人被逼着做陰婚,若非鬼姐姐及時出手,怕是就變厲鬼了。
聽她說完恐怖經曆,着實驚出了一身冷汗。
王娟、王霞二人還在啜泣,王麗不斷安慰着。
胖子肩膀上搭着麻繩,手裏拎着鐵鍬,猴子提溜着旱獺,二人也一點兒沒主意,不知道該咋辦。
看着情景,真是有點悲慘,我問道:既然鬼姐姐能救我們,爲啥不直接讓我們走呢?
胖子嘟囔着說:也不是不讓我們走,而是她要和我們一起走,說要找什麽封魂罐……
封魂罐?
我吃了一驚,那東西我聽爺爺說過,是養鬼用的,難道這裏還有湘陰養鬼人不成?
看到三個女生就心疼,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就對胖子說:你帶他們幾個先走,我在這裏等鬼姐姐,記住路上無論誰叫,都别回頭,到村子了找我爺爺,讓他來救我。
胖子愣頭愣腦,也沒多想拎着鐵鍬就走,倒是王麗和猴子機靈,擔心地看着我,讓我小心。
我感動地點點頭,目送幾人離開,然後蹲在黑暗處等鬼姐姐。
等了許久,也沒見鬼姐姐回來,屋子裏死一般的寂靜。
吱……吱……吱……
牆角一團毛茸茸的東西,發出了吱吱怪叫,不覺毛骨悚然。
扯着脖子一看,原來是那隻旱獺,竟然還沒死。
猴子這天殺的,走時忘了拿旱獺,唬的老子肚臍眼兒一涼。
氣得我拎起來在地上猛拍兩下,見昏了這才死心。
窗棂的影子已經斜了,我知道月亮西沉,手心捏着兩把冷汗,還是不見鬼姐姐回來。
提溜了旱獺,拉了兩下房門,他娘的怎麽還是鎖死的,心裏一涼,胖子他們是怎麽出去的?
輕輕一推,原來房門是往外開,害我擔驚受怕好一陣兒。
突然,一雙腳差點踢到了我的鼻子上,這才發現門口竟然吊着一個女人。
我倒退兩步,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隻見那女人舌頭吐的老長,一隻眼珠子耷拉在鼻子上,森白的牙齒咯咯作響,下嘴唇連同下巴被撕掉了,還在不停地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