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眼疾手快,順手在皮囊臉上一抹,把她的兩隻眼珠又抹了回去。再凝神一看,她的鼻孔裏,兩個小小的紙卷,又露了出來。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頭者超,無頭者生。槍誅刀殺,跳水懸繩;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債主冤家,叨命兒郎;在吾台前,八卦放光!度汝而去,超生他方。爲男爲女,自身承當;富貴貧困,報應不爽。——急急如律令!”
李木一邊念着靈異錄上的往生咒,一邊仔細地檢查着皮囊的七竅,把即将破位而出的紙符,一一放回原處。其實他也知道,這往生咒對皮囊裏封鎖的死者三魂毫無作用,但還是心懷僥幸,希望這咒語,能對死者的靈魂,起到一點點安慰作用。
重新安置了七竅鎮魂符,李木解下身後的雨傘,把束傘的細繩抖開,然後一咬牙,系住了皮囊的腰,将她背對着自己的脊背,背在身後。
背好了皮囊,李木低頭朝下看去,準備下樹。可是突然間,耳邊一聲微微的歎息傳來,如泣如訴……,緊接着,耳根後面随着一涼,寒氣透心入骨。
剛才特意背對背帶上皮囊,就是怕她吹氣或者出其他古怪。可是沒想到,背靠背也不行,她還是轉過了頭!
李木打了個寒顫,喝到,“妖孽,休得無禮!”一邊扭頭看去,果然發現,那皮囊也正好在扭頭看着自己,眼神中一片幽怨……
現在李木身在樹上,腳下踩不到實地,頭上又被樹葉遮擋,看不到天光。正可謂叫天天不應,跺地地不靈。好不容易請來神上身吧,丫的居然隻把自己送上樹,就跑了,讓自己自生自滅。
故而李木不敢再耽擱,還劍入鞘,手持青銅劍,縱身而下,同時沖着樹下一聲大吼,“柳天翔,護法,接引我落地!”
“明白!”
柳天翔在樹下,早已做好了準備,看準了的李木的落腳點,不住地揮動手臂,和剛才一樣,把一張張符紙打向樹幹。
符紙嵌在樹幹上,如同鋼闆。李木提着一口氣,在兩棵松樹之間,腳點符紙,不住地斜躍而下。身後的皮囊,本來就沒有什麽重量,倒也沒增加李木多少負擔。
十幾步之後,已經從樹上躍下了十來米,李木心中稍定。按照這樣的速度來看,再有一兩分鍾,就可以平安着陸。
正在心中竊喜的時候,李木突然覺得身後背着的皮囊,陡然重量大增,如千斤巨石一般變得死沉!
糟糕!李木情知不妙,心中驚駭。
尚且來不及反應,腳下又飛來一張紙符。李木一腳點去,那紙符竟然不堪重負,發出斷木一樣的咔嚓聲響,就此裂開!
一腳踏空,節奏大亂。
在樹下劉虎的驚呼聲中,李木腳下失控,背着皮囊,在兩棵松樹之間,筆直地墜了下來!
失控的高度,還在二三十米左右。誰都知道,這個高度足可以摔得李木筋骨俱斷,五髒移位!
“李木兄弟小心!”劉虎大喊。
“**師——!”
柳天翔鬼臉變色,雙臂疾揮,将剩下的符紙不住地打出。可是李木的下墜速度太快,那些慌忙飛去的符紙完全趕不到點上。
“啊……!”柳天翔飄身向前,卻突然止步,大叫。
原來他想沖上前,像剛才接住劉虎一樣,去接李木一把。可是他剛一動步,胸中一陣劇痛,長長的舌頭翻白。
那是上吊身死之時的最後形象。
大白天現形,憑借強大的意念力,先是接住了劉虎,又助李木飛身上樹,接着再次發力,接應李木下樹。柳天翔的鬼力已經嚴重耗損,終于不支。
“柳天翔……!”劉虎吼叫了一聲,站在當地不知所措,又斜眼看向天空,惶惶地道,“李木兄弟!”
“開!”
一片混亂中,身在半空的李木大喝了一聲。眨眼間,離地隻有一丈多高,半空中的李木又是一聲喊,平揮右臂,手中的青銅劍,已然平平嵌進了右邊的樹幹之中!
李木右手抓住劍柄,整個人懸在空中,随着劍身的彈動而不住起伏。
“李木兄弟好功夫!”劉虎喜極而泣。李木背着一具美女皮囊,從高空跌下,竟然憑青銅劍安然着陸,讓劉虎瞠目結舌大感意外既驚且喜。
“實在是僥幸!”李木擦了擦臉上的冷汗,剛才再晚一點他就要摔成肉餅了。
“沒有吓着虎哥吧?”李木背着青銅劍站在當地,大俠一般,一動不動繼續裝逼,同時很得意地問了一聲。
“李、李木兄弟……”劉虎咽了一口唾沫,臉色蒼白地說,“真的、真的吓到我了……”
“不會吧,虎哥你可是混江湖的!”李木大感意外。
“不是啊,我是說你背後的鬼,真的吓到我了!”劉虎突然手指李木背後大叫。
啊?李木一愣,隻覺得又是陰風一陣從腦後吹來。他再也不裝了,急忙解了青銅劍,同時松開胸前捆着皮囊的細繩,錯步扭腰跳在一邊。
再回頭來看,那皮囊站在三尺之外,一臉冷笑,腦後萬千發絲無風自飄。她的兩肩之上,又各自長出了一個腦袋,兩肋之下,又多了四隻手!
“三頭六臂……,難道她是哪吒、哪吒轉世?”劉虎雙腿微微打顫,拿開山刀手也在劇烈抖動。
柳天翔大叫,“**師,她的三魂已經出竅,不可讓她跑了!”
“放心吧,她跑不了!柳天翔你先退去,免得我誤傷了你。”
李木從背包裏翻出一面八卦銅鏡和一隻八棱銅鈴,右手八卦銅鏡正對皮囊的臉,還好這兩樣東西街上都有賣,不同的是要有道術加持才有作用。
李木左手鈴铛朝下不住搖動,同時腳下不停,圍着皮囊急速繞行,口中念念有詞,“赫赫陽陽,日出東方。吾今祝咒,掃盡不詳。遇咒者滅,遇咒者亡;天師真人,護吾身旁。斬邪滅精,八卦放光!——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
随着鈴铛的脆響和念咒的聲音,八卦鏡中瑩光流轉,最後竟然射出一道光柱,照定在皮囊女的臉上。
那皮囊猛地一怔,和李木正面相對,随着他轉着圈子,面色在銅鏡光芒的照射下,漸漸安詳,三圈過後,她收起了三頭六臂的幻象,變成了原先的模樣,頭發也垂在了腦後。
李木腳下疾走不停,口中念咒不停,轉着圈子接近皮囊。衆人眼花缭亂之中,他一揮手,将左手中的鈴铛抛向半空,身形也跟着縱起,左掌向着皮囊的額頭拍去。
“咄!三清降下鬥牛光,全真一點在印堂。三魂七魄歸皮囊,莫問他鄉與故鄉!”
皮囊女被李木一掌拍個正着,整個身體一震,接着雙腿一軟,盤腿坐了下來。
李木倒退七步,與皮囊對面而坐,命令劉虎将自己的背包遞過來。劉虎拿着背包走過來,才發現皮囊女的頭頂上,被李木紮了一根金針,正在隐隐放出毫光。
“李木兄弟,你給她……弄了一根避雷針?”劉虎縮頭縮腦地看着四周,“好陰沉啊,搞不好真的會打雷。”
“哪裏啊。”李木哭笑不得,道,“虎哥你坐我身後,意守玄關。待會兒不論看到什麽聽到什麽,都不要動。”
身後,吊死鬼柳天翔對李木道,“大師我先退了。”
“兄弟我送送你。”劉虎江湖情節出來了,十分有情義的說道。
柳天翔回桃木中,還要人送?李木氣的想吐血,忍不住喝道,“柳天翔速退,别耽誤我開壇!”
柳天翔不敢怠慢,一個閃身回到桃木中去了。
“記住了,等下女鬼三魂出竅七魄歸位,會有各種幻象。虎哥你一定要意守玄關,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李木不放心,又叮囑了一句。
“對了李木兄弟,你老是說意守玄關,玄關在哪兒啊?”劉虎不解的問了句。
“虎哥你坐好,閉目什麽都不要想就行。”玄關這東西李木這個剛剛接觸的道術的人也搞不懂,敷衍一句後從背包的鐵盒裏,取出七根線香點燃,按照北鬥七星的陣形,插在身前的土地上。
香氣袅袅,李木左手掐決,右手緩緩搖鈴……,四周陰氣漸漸聚攏,身邊一片昏暗不明。
“哈哈哈……”
“咿咿咿咿……”
“啊……!”
由遠及近,各種鬼叫聲紛纭傳來,直讓人頭皮發麻脊背冰涼。這是李木第一次開壇做法,他心中也是惴惴不安。
李木等人正在驚惶中,卻見眼前一花,一個白色的人影,站在了李木的面前。倩影依依,傾城傾國,和南雪琪神貌極爲相似。
“**師……,我是魂之胎光,此身既死,應歸天堂,你爲何不放我走?你放我走吧,待我報得大仇,絕不停留人間!”白色鬼影一開口,聲音清麗婉轉,奪人心魂。
卻是皮囊中的三魂之首,人之天魂。
“衆生多結冤,冤深難解結。一世結成冤,三世報不歇。”李木冷笑道,“你這輩子受剝皮之苦,未必不是上輩子的冤仇所緻!我幫你徹底化去仇恨,不是更好?”
“你有什麽辦法,化去我的仇恨?我仇深似海,你知道嗎?!”鬼影的口氣突然兇狠起來,十指張開,向着李木作勢欲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