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9年1月1日，荷蘭·海牙·國際法院】

審判長：聯合國國際刑事審判庭，根據《國際刑事法院羅馬規約》第一條和第四條有關規定，今天依法公開審理由聯合國37112臨時公訴團向我院起訴的被告人郁安緣涉嫌反人類罪一案，現在宣布開庭！（敲法槌）

審判長：被告人郁安緣，請向本庭陳述你的基本情況。

郁安緣：郁安緣，25歲，美國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在讀研究生。

審判長：公訴人，是否已經核實被告身份？

公訴人代表：進法庭前，已經進行了基因檢測，确定爲被告人本人。

審判長：被告人，坐下。

（郁安緣依然站着。）

審判長：被告人，坐下！

郁安緣：我喜歡站着，在你們所有人都坐着的法庭現場，我站着，可以讓你們更好地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審判長：被告人，可曾在緩釋階段受到公訴方的壓力？

郁安緣：沒有，公訴方對我很好，沒有施加過任何壓力。

審判長：根據《國際刑事法院羅馬規約》有關規定，本案依法組成合議庭進行審理，陪審團由聯合國各國陪審員代表組成，共53名陪審員，卡羅·亞伯拉罕擔任審判長并主審。被告人，你确定放棄委托代表律師爲你辯護的權利麽？

郁安緣：我不需要律師。

審判長：根據《國際刑事法院羅馬規約》有關規定，被告人在法庭上擁有下列訴訟權利。一、如果認爲陪審團、公訴人及審判長不能公正及可能影響公正審理本案時，你有權申請……

郁安緣：跳過這個環節吧，我不需要這些權利。

審判長：本庭尊重被告人的想法，現在開始法庭調查階段，請公訴人宣讀起訴書。

公訴人代表：被告人郁安緣，女，25歲，中國上海人，美國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光子物理學在讀研究生。2038年，10月14号，因涉嫌反人類罪被美國聯邦調查局和中國武警部隊在中國西藏一個叫墨城縣的地方抓獲，尊重中國政府的決定，後将其關押于上海市提籃橋第二監獄。

經調查，在2037年1月12日，被告人郁安緣在勞倫斯伯克利實驗室進行的一項光子三維傳導實驗中，在該實驗負責人西蒙教授不知情的情況下，私自改變實驗參數，導緻光子從三維溢出，造成了真空中光速的增加。經相關物理學檢測，光速在這兩年間，增加了9.7倍，并繼續以該速度持續增加。經物理領域最權威的物理學家計算，同時被告人自己也承認，光速的增加是一個不可逆的過程。也就是說，光速将在人類未來乃至于宇宙未來所有的時間裏，無限增加下去。故而人們都把這一天成爲光速死亡日。這是人類文明的噩夢啊！

衆所周知，八年前，我們收到了距離地球87光年的ZZ071星系另一個文明送來的信号。這是一個以引力波傳遞的信号，經過我們的破譯，信号所表達的意思是要毀滅地球文明。當時我們完全不以爲然，因爲我們探測到他們飛船的速度爲光速的十分之一，對于人類來說這當然是一個不可思議的速度。但是對于星際航行來說，這個速度顯然還不夠，他們需要一千年的時間才能到達地球。一千年的時間，所有人都樂觀地認爲到那個時候，人類的科技早已經不擔心外星文明在一千年前派出的飛船了。然而被告人，這該死的女人改變了這一切！

審判長：公訴人，請注意你的言辭和情緒。

公訴人代表：對不起，審判長，我失态了。我繼續剛才的話題，根據凱文光速定律，光速将以每年五倍的速度持續增加，外星文明的飛船速度極有可能超越原光速的限制再次提升一個檔次，這将大大提前他們和地球文明的接觸。我們的科學家保守估計，在未來50年内，ZZ071文明的飛船就将到達地球。我們所有人都知道，人類社會真正進入科技時代，也就是從工業革命時期開始的，至今也僅有三四百年的時間。這三四百年相對于宇宙來說，真的是太過于微不足道啦！

審判長：我想打斷一下，以我個人的看法，人類科技的發展不能隻從工業革命時期開始計算。我認爲在類人猿開始鑽木取火，到後來的以石頭爲工具，再到之後的青銅時代，鐵器時代，這些都是電氣時代之前必經的過程，沒有這個過程，人類不可能直接進入工業革命。

公訴人代表：審判長說的也有道理，那就讓我們保守估計一下吧。根據較爲準确的人類曆史，最早的千禧人距今已經有600萬年。也可以理解爲，人類經過600萬年的進化，才擁有了今天的科技水平。然而我們所處的宇宙已經有了138億年的年齡，這600萬年仍然微不足道。假設每個恒星所在的行星系統都在一個随機時間産生高等文明，那麽另一個文明誕生在人類文明之後的概率就是138億分之600萬！這幾乎等于零！也就是說，如果宇宙中真的存在除人類以外的其他文明，那麽他們的科技水平必然是超越我們的，而且是遠遠超越！以前，我們的科學家也思考這類問題，但是并沒有意義，因爲宇宙太大了，即使是以最快的光速航行，其他文明要想和地球接觸，需要的航行時間也是漫長到無法想像。

但是今天，我們每個人都必須思考一個問題了，如今光速每年增加5倍，如果一個文明的科學程度高到已經掌握了光速飛行，那麽他們飛船的速度也會随着光速的增加而增加。但是我們對宇宙微波背景輻射的研究表明，宇宙的膨脹速度等性質卻并沒有發生改變。這就意味着，宇宙的膨脹速度将逐漸遠遠小于光速，而光速的增加将把這個本該浩瀚的宇宙變成一個微小的家園！這對尚處于襁褓中的人類文明來說，無疑是緻命的！

其實我們公訴團一緻認爲現有的罪行都不足以懲罰被告人所犯下的滔天大罪，其動搖的不僅是人類文明的根基，更是改變了宇宙基礎的罪人。永遠不變的光速，一直是人類物理學中重要的一環，而如今，我們的物理學對現在的宇宙已經不适應了，物理學也變得沒有意義了！已經138億歲的宇宙，即将因爲這個罪人而變得面目全非！經公訴團全體商議，被告人的行爲違反了《國際刑事法院羅馬規約》第七條第二項，構成了對全體人類的滅絕罪。綜上所述，公訴團對被告人郁安緣提起公訴，請法庭依法判處。——聯合國37112臨時公訴團代表豐臣澤步。

審判長：被告人，公訴人宣讀的起訴書是否與你收到的内容一緻？

郁安緣：一緻。

審判長：被告人，現在你就起訴書中指控你的罪名和事實陳述一下經過。

郁安緣：他們說的都是事實，我不用再說了吧？

審判長：在2037年1月12日的光子傳導實驗中，西蒙教授和其他實驗室成員是否對你的改變實驗參數的行爲知曉？

郁安緣：他們都不知道。

審判長：你是否清楚你如此做可能引發的後果？

郁安緣：清楚。

審判長：被告人，現在由陪審團問你幾個問題，你要如實回答，聽清楚了沒有？

郁安緣：問吧。

陪審員一：被告人，你是否明白你當時的行爲已經構成嚴重的犯罪？

郁安緣：我沒罪。

陪審員一：那爲何實驗過後，你離開了實驗室，逃回了中國，藏到了西藏的墨城？

郁安緣：我知道你們會認爲我有罪，我不能坐以待斃，我要逃。

【2039年1月1日，美國·加州·勞倫斯伯克利國家實驗室】

加利福尼亞大學伯克利分校，常常被認爲是世界排名前三的大學之一。也許在以前，這個排名還有争議，但在2033年，西蒙·雅夫塔教授以他在光子多維傳導方面卓越的成就獲得了當年的諾貝爾物理學獎之後，沒有人再質疑這所大學的實力了。

光子多維傳導，是西蒙窮其一生研究的項目。真空光速爲30萬千米每秒，這是人所皆知的事實。但西蒙發現在特定的情況下，真空光速發生了極大的變化，這個變化有時是變大，有時是變小。但如此大的變化，當然不是實驗誤差，其實在世界最尖端的實驗室裏是沒有誤差這一說法的，西蒙不相信誤差，在他看來影響實驗精度的隻能是實驗室的計算機太過落後，對小數點後精确的位數達不到要求。

目前公認的宇宙模型，是由英國人羅維·菲爾德與中國人黎科共同創建的（4+1）宇宙模型。也正是基于這個模型，西蒙經過研究發現，當光子躍出三維空間到高維時，就導緻觀測者看到的光速變快了；當光速從三維降到低維時，觀測到的光速就變慢了。這個看似簡單的發現，其實潛力無窮，如果光子可以在高維世界實現遠超光速的傳導，那麽其他東西是否也可以呢？雖然這項發現還沒有什麽實際應用，但無疑這仍然是一個跨世紀的發現，西蒙也因此獲得了諾貝爾物理學獎。

勞倫斯伯克利國家實驗室，隸屬于美國能源部，就坐落于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在這所占地81公頃的實驗室，曾誕生太過令物理學曆史銘記的成就。然而以往所有的一切，都不及郁安緣這一個名字沉重。因這爲個人類史上最大的惡魔，就是在這個實驗室，徹底摧毀了無數前人構建起的物理這一學科。

2037年1月12日，進行的是一項在西蒙看來很平常的實驗。自從西蒙發現光子在多維空間傳導的特性之後，這樣的實驗每天都在實驗室進行着。雖然他發現了光子多維空間的傳導特性，但是多年來他一直無法總結出一個普遍試用的公式來表達這一特性。這顯然是不可能的，物理學家們始終相信，即使是宇宙中再複雜的運動，也可以以一個簡潔的公式表述。而且通常越複雜的運動，公式通常越簡單。比如超星系的爆發，隻需要一個簡潔的能量轉化公式即可描述爆發的全過程。而我們看似簡單的比如人類的呼吸過程，則需要幾百條公式才可以完整表述出來。

最初的實驗表明，光子從三維跳躍至四維的過程中，就已經進行了超光速的傳播。舉個例子說明，光子在3.05維中傳導了一秒，再次出現在三維世界時，光子已經達到了三十三萬千米的距離外。而光子在4.1維傳導一秒時，三維世界的觀測者則看到光子實際傳播了三億千米。這樣詭異的實驗結果，令西蒙的研究小組非常頭疼，維度越高光速越快的事實就擺在他們面前，然而他們卻總結不出一條普遍适用的公式。正是爲了從中尋找規律，實驗室日複一日進行着實驗，每次實驗選擇的維度都不一樣。

1月12日進行的便是其中一個最平常不過的實驗，那天的實驗是由助理教授凱文·羅德裏格斯和郁安緣共同完成的。那日實驗過後，郁安緣向西蒙請了兩個月的長假，說是中國老家有些事情需要回去一趟，西蒙甚至沒有多想就同意了。在西蒙眼裏，郁安緣絕對是物理學最年輕的天才，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學生會做出這種事情。事實上，在這件事情曝光之後，西蒙不得不承認，郁安緣在物理學上的造詣已經遠超自己。

自從37112事件之後，爲了防止再出意外，世界上所有的光子多維傳導實驗設備，都已被政府控制。作爲衆矢之的的勞倫斯伯克利實驗室，如今已被美軍牢牢控制。此時，實驗室裏隻有白發蒼蒼的西蒙教授和他的助理凱文。西蒙正目不轉睛地看着電視屏幕上正直播的法庭現場，凱文則看到教授眼角一直在閃爍淚水。

“教授，還看麽？不看了吧？”凱文不忍心看到老人憔悴的樣子，試探性地問道。

西蒙頭也不回地說道：“凱文，你也和她共事過一段時間，在那件事之前，你發現她有什麽不同麽？”

凱文搖搖頭，“沒有，我覺得她隻是一個求知欲極其強烈的女孩，嗯，也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其實我覺得……”

“等等，”西蒙打斷他，“不要亂說，凱文，注意你的言辭，我相信FBI每時每秒都在監控着你我的一舉一動。”

凱文無奈地歎了口氣。

西蒙盯着電視屏幕上特寫的郁安緣的鏡頭，向凱文問道：“還記得三年前她初來實驗室的情形麽？”不等凱文回答，西蒙就自言自語道，“我清楚地記得她的眼神，當她看見那些實驗設備時她的雙眼裏藏着仿佛即将爆發的光芒，那種虔誠的眼神就好像是，好像是看到了神啊！哦，抱歉，我不是有意亵渎神明。隻是那雙美麗而危險的眼睛，我真的忘不了。不過仔細想想真是令人恐懼，我感覺那個時候她就好像已經計劃好了一切一樣。”

有那麽一刻，凱文感覺就快要很沖動地把自己的秘密告訴西蒙了，但他還是忍住了。也許，他和郁安緣的故事，從此他都隻能爛到肚子裏了。郁安緣就仿佛是聖女一般，距離他越來越遠。

“教授，其實我隻是想說，她真的很美！”

【2026年9月22日，中國·上海·上海市第六十七初級中學】

“今天的她是朱紅色的呢，真是太迷人了。”一個男生靠着教學樓的欄杆說道，他雖然在五樓，目光卻落在校園裏的一個女孩身上。

“誰說不是呢！我對她越來越感興趣了！”身旁的另一個男孩跟着附和道。

在圓形教學樓圍成的校園裏，一個染着紅色長發的女孩跑來跑去，将書包裏的紅色百合花依次擺在地上。她的身邊人來人往，四周教學樓上也有許多人圍觀着她的舉動，而她卻視若無睹。

“你知道她這是在做什麽嗎？”男孩問道。

“猜不到，如果我能猜得透她的想法，我便不會隻是站着這裏看着了。”另一個男孩搖了搖頭。

“對了，你還記得上周五下午放學時的事情麽？”

“怎麽可能忘記，那天的她是白色卷發，穿着一身白色連衣裙，那樣的打扮是我最喜歡的樣子！”男孩充滿回味地說道，“當時的她就宛如白雪中走出的公主，她的手中握着一柄閃爍着白色銀光的長劍，一劍刺穿了小泉的胸膛，鮮血濺落到她的白裙上，那樣的畫面我一輩子都無法忘記！我還記得她舔了一下銀劍上的鮮血，說了一句‘這個牌子的番茄醬還不錯’，天啊！她簡直帥爆了！”

另一個男孩緊跟着說道：“那天的她的确驚豔，但是我還是最喜歡七夕節那天她的打扮。”

“你是說那一身黑的打扮？”

“對啊，那天上學時她留着黑色長發，穿着緊身的小黑裙和黑皮靴。當天晚上整個上海市停電了半個小時，我一直覺得和她白天的打扮有關。”男孩神秘地說道，“你要知道，上海市近十年都沒有發生過這麽嚴重的大面積停電事故吧。”

“你想的也太玄乎了吧。”另一個男孩覺得不可思議，“不過她的家庭背景更加有意思。像她這樣，每過幾天，頭發的顔色，發型，穿着打扮都會完全換一套，而且從來沒有重複過，還時不時做一些令人無法理解的行爲，一定有殷實的家底。而據我所知，她的父親目前在監獄工作，母親是一名數學家，在很多年前就因爲一場事故去世了。”

“單親家庭麽？不對！你膽子可真大，還真敢去調查她啊！”

正在兩個男孩津津樂道時，樓下的女孩已經用紅百合的花瓣擺出了一條長直線。

一個短發女孩從他們身後經過，聽到了他們的談論，猛地揪起他們的耳朵打斷了二人的趣談。

“你們倆又在郁安緣背後偷偷說些什麽啊！要不要我轉告她呢？”短發女孩沖二人不懷好意地喊道。

被人揪着耳朵的兩個男孩連連求饒，喊爹喊娘求着身後女漢子一樣的女孩松手。

“泉姐姐，饒命啊，我們就是胡說八道來着，可千萬别告訴郁安緣啊！”

看着二人可憐兮兮的樣子，小泉露出了嫌棄的表情，勉強松了手。然後她又仿佛恐吓一般：“你倆給我記住，以後少在背後議論人！”

吓走了兩個說閑話的男生後，小泉也伏在欄杆上饒有興緻地看着樓下擺弄紅色百合花瓣的女孩。

幾分鍾後，留着紅色長發的女孩終于大功告成，她在校園裏用紅色的百合花瓣擺出了一個“十”字形。

“血紅十字架？”身在五樓的小泉朝校園裏的郁安緣喊道，“是要進行封印惡魔的儀式麽？”

郁安緣朝她擺了擺手，“不是十字架，也不是什麽儀式。”

“那到底是什麽？”

“你看就知道了。”說罷，郁安緣緩緩舉起右手，伸出食指，指向正上方。

小泉順着郁安緣指的方向瞧去，卻隻有湛藍的天空。忽然，一陣不知從哪裏襲來的風沖進校園裏，上升的氣流将地上的紅百合花瓣瞬間吹得漫天飛舞。隻是霎那間，被圓形教學樓圍起來的校園裏，到處都飛舞着紅百合的花瓣，像極了一場花瓣雨。

走廊裏的女生們在驚訝感歎之餘，卻發現校服的裙子被氣流吹起，已經走光了。她們隻得一手捂着飛舞的裙擺，伸出另一隻手想觸摸空中紛飛的花瓣。

回過神的小泉突然又想起來郁安緣，卻發現她已經站在了自己身邊。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其實很簡單。我們的教學樓是圓柱形的，從一樓吹進來的風，隻能從上方流走，所以便形成了一股強烈的上升氣流。就像這樣......”說罷，郁安緣猛地掀起了小泉的裙子。對方顯然被吓了一跳，情急之中把郁安緣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什麽嘛，竟然穿了安全褲。”郁安緣順勢抓了一下小泉的大腿，全然不顧對方已經绯紅的臉頰。

“那你怎麽知道正好在這個時候會有風吹過來的？”小泉嘟着嘴生氣地問道。

“我就是知道呗。”郁安緣眯起眼睛，咧着嘴得意地笑起來，她的樣子看起來十分開心。

“嘿嘿，你的大腿還是那麽軟，讓我再摸摸呗。”

“老師！這裏有個女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