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晚秋的飒飒涼風,鑽過房屋的空隙,從寒冷地地面上帶起樹葉、沙塵、紙屑,然後又爬上高高的樹梢,怪嘯着撲進無盡的黑暗中,讓寂靜的夜晚平添了幾許陰森詭異。
用手電晃了晃前方,那座廢棄的磚窯,在手電有些蒼白得餘光中,已經可以看到能看到大緻的輪廓,看着那黑魆魆如同一直巨大怪物的磚窯,何明的心不禁有些忐忑起來。
腳步微微一頓,何明深深地吸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但随後便堅定起來,再沒有一絲遲疑,他加快腳步便向着那座廢磚窯走去。
這座偏僻的廢磚窯是何明利用放學和上學的間隔找到的,足足用了好幾天的時間。不圖别的,就是看中了這裏遠離人煙,雖然何明晚上沒來過這裏,但是看這裏如此的偏僻,想想也能猜測到晚上也不會有人沒事往這跑。
到了磚窯門口,何明先用手電往黑乎乎的磚窯裏晃了晃,然後又往裏扔了兩塊磚頭,見确實沒有什麽動靜,這才小心地一般用手電照着路,慢慢地走進了磚窯。
這磚窯面積并不是很大,因爲廢棄的時間久了,裏面枯草,樹葉堆積了不少,在幾個旮旯處還有幾泡幹涸的人糞便。
何明事急從權,也顧不上這裏的髒亂,用手電晃了一圈,徑直走到了磚窯的深處。
找了一處比較幹淨的地方,何明伸出腳,簡單地把地上的髒東西劃拉到一邊,然後先取出一小幅塑料布鋪好,随後又從包裏掏出了坐墊,蠟燭,搪瓷杯子,鏡子等用具,一一擺在了塑料布上。
爲了今天這一刻,何明準備的還是很充分的,基本上把所有可能碰到的細節都考慮到了。
點燃了攜帶了蠟燭,何明慢慢地坐在坐墊上,雖然有一層棉花相隔,但是地上冰涼的氣息還是很快的透過了坐墊,讓何明不禁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再次深深地吸了口氣,何明伸手把那個裝着血液和柳葉的瓶子取了過來,看着棚子裏黑褐色的液體,何明禁不住再一次猶豫起來。
要說幾天給何明印象最深的,絕對不是什麽狗屁的祭煉柳靈,反而是爲了避開别人的視線,更讓何明勞心費神。
那日得到殘卷之後,見何明一個勁兒地看這本破書,寝室的那哥兒幾位自然不可能視若無睹,他們也翻過這本書,但是翻過之後,卻沒有一個人像何明一樣,相信這本書是一部真正的秘籍。
非但如此,那哥幾個還都勸何明趕緊把這破書扔了,用方鴻漸的說法:“這破書真的假的不用說,光看内容,就知道這裏的東西絕對不是什麽正經路數,相反,反而像錄像片裏所說的那種邪術,要不然怎麽可能要用動物的鮮血來練功。”
對于這個說法何明有些不以爲然,按照何明的想法,他還是認爲以前看到的一部武俠小說裏說得對:隻有人心才分好壞,東西哪來的正邪,就像一把菜刀,放在好人的手裏,可以切菜,但是放到殺人犯的手裏,可能就是兇器了,菜刀還是那把菜刀,但是因爲持有的人不同,變換了不同的用處。
不過雖然如此,何明也不敢在這幾個人面前修煉了,倒不是怕這幾個人去老師面前告狀,實在是因爲到了第三步,還有以血洗目一步,要是看到自己拿放了這麽多天的污血往眼睛裏塗,估計他還沒有動手,自己好不容易祭煉的血液柳靈就得被他們搶走扔掉了。
雖然自己也可以重新祭煉,但是這時節樹上的樹葉早就掉光了,而地上那麽多樹葉,他又如何分辨哪一片是東南樹枝,哪一片是東北樹枝的。
想到此,何明就在這幾天利用放學的時間,東奔西走,最後把最後完成鬼眼術的地點選到了這裏。
看着瓶子裏的東西,何明又是遲疑了好半晌,事到臨頭,他這才發現這種事情絕對不是如自己先前想象的那樣簡單,相反,心裏卻是感到更多的患得患失。
要是吳天明在身邊就好了,他是個懂行的,這些年不見,或許他已經是很厲害了。有他在身邊,或者自己的信心還能充足一些。
要不今天的事就此作罷?
何明突然生出了一種就此收手的想法,但這個念頭也隻是一閃,随後又被殘卷裏一些厲害的法術的描述勾住了心神,心中又情不自禁地自癢癢起來。
可能那時候武俠小說電影流行的緣故,在何明這一代孩子心中,幾乎人人都有一個大俠夢。而自那日看到了疤臉人施法的威力,何明就一直羨慕,可惜後來疤臉人死掉,吳天明也跟師父回了山,何明就再也沒有接觸過動道術的人。這也是爲什麽何明一見這本殘卷,就如此心動的原因。
坐了良久,何明一咬牙,伸手就擰開了瓶蓋子,用一雙幹淨筷子在瓶子裏夾出了一片柳葉,在瓶口刮了兩下,然後就取出一個打火機在柳葉上燒了起來。
說來也怪。本來何明以爲這柳葉已經在血液中浸泡了七天,應該十分難燃才對,不想那柳葉一碰到火苗,竟然就那樣瞬間燃起了幽幽的藍火,就好像柳葉上的不是血液,而是一種易燃的油脂一般。
“這……”
看到這種異象,何明一愣,但随即心中的信心也跟着大增起來。
事有反常必爲妖,這種不符合基本常識的現象出現,肯定是有了未知的因素被夾雜在了其中,何明思來想去,隻能判斷自己的祭煉是成功的。
很快,那枚柳葉上的火焰漸消,最後隻在筷子的尖端留下來一枚聚而不散的黑色灰燼,何明收手接下,放在鼻尖一聞,發現這片灰燼不但沒有那種焦臭味,反而還有一種淡淡的清香,這回何明不再遲疑,張口就把這片灰燼吞到口中。
灰燼入口,何明頓感一道如有生命的寒氣從自己的口中炸開,然後沿着他的喉管蜿蜒向下,一直遊到了自己的小腹,最後在丹田處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