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時候，同寝室的另外幾個人也回來了。周長海回來的最晚，聽話聽了一半，他看到屋裏幾人除了何明之外别人的臉色都不太對，就推了推鼻梁上的瓶子底，問：“你們幾個幹啥呢？三姐又看到啥了？”

于是張隽哲把剛才看到的又說了一遍。

周長海道：“三姐，你是不是這段時間有點魔怔了，要不怎麽别人都看不到，就你能看到？”語氣裏有點不耐煩。

周長海的家庭環境不錯，又是本地人，天生帶着一種城裏人對鄉下人的優越感，雖然說不上頤指氣使，但是骨子裏多多少少還是有一點看不起的意思。

“我……”張隽哲張口想要反駁，但是嘴張了幾下，也感到自己沒有什麽說服人的證據，就瞪了周長海一眼，然後抿着嘴，不說話了。

周長海也不以爲意，回到自己床位上，從自己的枕頭底下拽出一本物理資料就看了起來。

看到氣氛有些尴尬，方鴻漸道：“想要知道老三說話真假還不容易？等過兩天看看李占武的反應不就知道了。”

何明沒說話，他現在倒是有點懷念小時候有陰陽眼時的感覺了，那時候隻要自己想看，什麽冤魂惡鬼都能很輕易地看到，不過自打那次事以後，自己的眼睛就完全沒了能力，要不然他到學校這麽長時間，也不能什麽都看不到。

聽方鴻漸說這話，周長海看了他一眼，又轉頭看了看何明，意味深長地道：“大家都是上了十年學的人了，難道這些年的學習，你們還相信這個世上真的有鬼這東西？我看哪，你們幾個人裏最理智的人就是何明，你看他，聽你們說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時，從來都沒像你們那樣變顔變色的。”

聽周長海說起了自己，何明禁不住摸了摸鼻子，不由一陣苦笑。他哪是因爲不相信而臉不變色，實在是因爲他曾經看到過，比他們嘴裏所描述更可怕千倍萬倍的東西，到現在，他反而對一般的冤魂厲鬼有了免疫力，完全生不起害怕的心。

“哎，何明，我想起來了，以前趙明曾經跟我說過，你們爲民鎮在很多年前曾經鬧過一次厲鬼滅城，還說死了很多人，我總感覺他說得太懸了，你們是老鄉，到底真有沒有那事啊？”方鴻漸突然道。

“對，何明，你也跟他們說說，我跟他們說，他們都不信。”趙明道。

“你們拉倒吧！”周長海也不看書了：“那事我也知道，鬧鬧哄哄傳得老厲害了，不過後來縣裏派有專家去考察現場後，不是辟謠了嗎？說是你們那是應爲突然受到沙塵暴的影響，産生的一種集體幻覺，實際上，那些死人都是被自己吓死的。”

那年的事件因爲死人太多，沒幾天就傳言滿天飛了，就李暢知道的，除了那天去二龍泡的幾個老人外，像董天陽的母親，鄰居老孫家的老太太，還有當時一個同學的父親等等一共死了二百多口子。

一下子死這麽多人可不是一件小事，據說當時連省裏都驚動了。一個批示下來，縣裏當即行動，很快地派來了由氣象專家，精神科專家，醫學專家等組成的調查組，到爲民鎮調查。經過一番調查研究之後，最後不知怎的就得出了一個受到自然災害影響，産生集體的幻覺的結果，這種解釋聽起來科學根據十足，合情合理，就這樣把真相給掩蓋下去了。至于他們到底是怎麽得出這樣結論的，估計也隻有當事人知道了。

看何明半晌沒有說話，周長海更是覺得自己說對了，随手從眼鏡盒裏掏出一塊眼鏡布，把自己的眼鏡從鼻子上摘下來，用嘴哈了一口，一邊擦，一邊得意地說：“你看，我說對了吧，何明不吱聲，就說明我說的沒錯，這天底下哪有鬼啊！”

張隽哲不服地道：“既然你不相信有鬼，那你怎麽不敢半夜過十二點去廁所？”

“拜托，那是我沒有起夜的習慣好不好，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明知道沒影的事我還去驗證一下，就算我去了，那又怎麽樣，能證明什麽？說我勇敢？敢于跟封建迷信作鬥争？又不給我高考加分，我才不會那麽無聊呢！”周長海又在眼鏡上哈了一口，接着擦眼鏡。

“行啦，你們就别說了，說良心話，我也不太相信這世界上有鬼。”這時候趙國強說話了：“你們别一天天這麽無聊好不好，本來老三就挺害怕了，你們還越整越大發，都弄出厲鬼滅城的事兒了，還有沒有更懸的啊？”

“我騙你們幹啥啊？那時候我正上小學二年級，我親眼看到的，那場沙暴過去以後，我們學校有一個老校工，當時就變成幹屍，那把我吓的，連續做了一個月噩夢，要真是什麽幻覺，你認爲什麽幻覺能把人一會的功夫變成幹屍？何明，你怎麽不吱聲，難道那時候你家不在爲民鎮？”

何明摸了摸自己鼻子，苦笑道：“不是我不想說，如果我說我是當事人之一，你們信不？”

何明的一句話當時就讓寝室裏全部的人擡起了頭。

經過一個月的接觸，何明的性格寝室裏所有的人也都清楚了，那就是少年老成，何明這種少年老成和趙明的那種穩重不一樣，雖然何明年紀不大，但是跟何明接觸一段時間後，都會感覺何明身上有一種淡淡的，飽經世事的滄桑感，說不好聽的，有點像小老頭，說話辦事一點也不像十六七歲的少年，反而像在社會上闖蕩了很久似的。别看何明年紀不是最大，但是給别人的感覺就像一個老大哥一樣。

“何明，既然這樣那你給我們說說，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

周長海的興趣似乎也被何明的一句話給勾起來了。他帶上眼鏡，透過厚厚的眼鏡片，眼睛裏露出一絲很難言的目光來。

于是，何明就說起了那年的事，不過那怪花可能涉及什麽隐秘，何明怕有什麽事，與之相關的他全部略過不提，隻是撿一些看到的比較吓人的情節說了，最後自己吞噬那惡靈的事情，也是說自己那時暈過去了，剩下的事不知道。

不過即便如此，如此詳盡的述說，也讓寝室裏的幾個人聽得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