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救……他！”

郭老大從牙縫裏說出這句話之後，實在是忍不住腿上傳來的劇痛，腦袋一歪，暈了過去。

“當家的！當家的！”郭老大老婆見自己男人暈過去，不由大急，忙用手抓住郭老大的肩膀想把丈夫搖醒。

旁邊有個歲數大的忙拉住郭老大老婆：“老大暈過去你就别把他弄醒啦。”

郭老大老婆不知道他爲什麽這麽說。

那人道：“你沒看老大腿斷了嗎，行了也是活遭罪，暈過去還能好受點。”

郭老大老婆這才恍然大悟。

想起郭老大昏迷去前的囑托，郭老大老婆問旁邊的人：“那小柱子怎麽辦？”

連續兩個人都因爲追小柱子遭遇鬼絆腳，特别是郭老大，連腿都斷了，一時間，在場衆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往魚亮子那走。

“要不……咱們速度慢一點，這樣即便是鬼絆腳，外面也不至于受多大的傷。”一人出主意。

“可是……小柱子現在已經跳水裏了，我們再慢慢地走過去，會不會不趕趟了啊？”有人提出異議。

“那怎麽辦？今天這麽邪門。如果我們不想走老大的老路，就得穩妥一點才行。至于小柱子，他現在跳進水裏都這麽長時間了，你們誰看到他在水裏露過頭，即便現在沒有鬼絆腳，我們跑着過去，再從水裏把他找到撈出來，我估計——”那人沒有說完，但是話裏的意思大家誰都明白。

分出兩個人照顧郭老大，然後剩下的人相互壯着膽，一起慢慢地往魚亮子那裏靠近。

一路順利，鬼絆腳再也沒有出現。

可是到了小柱子跳水的地方，水面平靜，哪裏還有小柱子的影子。

“這……這可咋辦啊？”郭老大老婆懵了。倒不是她有多喜歡小柱子，而是作爲他們老郭家這一代唯一的男丁，郭老大是真的關心這個侄子，要是郭老大醒來知道小柱子跳水裏沒救上來，肯定埋怨她一輩子。

“還是找你公公吧，今天這事邪乎，誰敢下水去找小柱子啊，再說，這麽長時間了，就是撈上來估計也不行了”

郭老大老婆到現在早就沒了主意，聽别人這麽一說，頓時眼前一亮。要知道老郭頭可是一直在水面上讨生活的，在鎮子裏，如果老郭頭沒辦法，估計别人也沒辦法了。

聞訊出事，老郭頭用最快的速度來到了這裏。他沒有去看斷了腿的大兒子，而是第一個踉跄着沖到二龍泡的岸邊，然後就開始盯着風平浪靜的二龍泡水面發呆。

見老郭頭來了，郭老大老婆立刻就感覺有了主心骨：“爸，出了這麽多事，你說現在咋整啊？”

可是老郭頭就跟沒聽到一樣，隻是兩眼直勾勾地看着水面發愣，臉色越來越白。

旁邊的人一看老郭頭神态不對，馬上上前大喊：“老爺子！老爺子！”

喊了幾聲，老郭頭這才如夢初醒一般，打了個哆嗦，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

“天呐！我老郭頭這輩子也沒做過什麽惡事啊，你爲什麽這麽懲罰我啊！我求求你，要收就收去我這條老命，把我的孫子還給我吧！”老郭頭突然“噗通”跪倒了岸邊，腦袋磕到地上“砰砰”直響，撕心裂肺的呼喊聲讓人慘不忍聞。

見老郭頭哭得如此悲戚，旁邊的人趕緊上前：“老爺子，你先别哭啊，咱們這懂水的就數你了，你趕緊想想辦法啊！”

老郭頭用滿是繭子的手抹着眼淚道：“沒用了，這麽長時間沒動靜，啥人也沒了。我說你們這麽多大人怎麽這麽沒用，怎麽連個孩子也看不住啊！”

老郭頭現在這個悔恨交加，其實他早上也想跟來了，但是前來拜祭的親朋怕老郭頭睹物思人，傷心過度，就勸他留在家裏。可是誰也沒想到，本來很簡單的事，突然間就怪事疊起，一轉眼就變成了這副樣子。

“哎呀，老爺子你就先别抱怨了，老郭家你當家作主，你拿個主意，還是先把孩子找到撈出來要緊。”

“對呀，你家老大的腿也得趕緊找郎中看才行，看老大那樣子，要是治晚了，怕要落個殘疾。小柱子已經這樣了，你别光顧死的，不顧活的啊。”

衆人七嘴八舌這麽一勸，老郭頭這才算暫時從悲痛中掙脫出來，忙又去看老大的傷勢，大家看得清楚，老郭頭的精神在這麽短短的時間一下子萎靡了許多，好像一下子老了十歲。

這時候，去套牛車的人已經回來了，大家見狀，趕緊七手八腳地把還在昏迷不醒的郭老大擡上牛車，然後把老大拉回小鎮，老大老婆見狀，忙跟老郭頭打了招呼，去照看郭老大去了。

眼看着拉着郭老大的牛車走遠，有人問老郭頭該怎麽辦。

老郭頭想了一下，伸手招呼自己的外甥：“栓子，你趕緊去老大家找一套小柱子穿的衣服，然後在準備一些紙錢香燭，咱們給小柱子招魂。”

那個叫栓子的趕緊喊了兩個人去了。

不一時，一切準備妥當。老郭頭先在岸上把紙錢香燭點燃，禱告了一番之後，然後用一張黃紙撕了個紙人形狀，把小柱子的衣服給紙人穿上。

一切準備妥當，老郭頭也不要别人跟着，獨自上船，慢慢地把船劃向二龍泡的中心，一邊劃，一邊大喊着：“小柱子，你回來吧！”

聲音悲戚蒼涼，岸邊的幾個親朋，看着老郭頭有些佝偻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濕了眼角。

劃到了二龍泡的中心，老郭頭把小柱子的衣服往水裏一扔：“小柱子，你回來吧！”

說來也怪，小柱子的衣服剛落入水中，那衣服就像是墜上了一塊大石，瞬間就沉入了水底。

同時，不遠的一處水面，開始泛花，然後“嘩啦”一聲，一個小小的身軀從水底浮了出來。

看到這一切，岸上的人都驚呆了。那個浮上來的身軀，赫然就是剛才跳進水裏的小柱子。

老郭頭見孫子浮出水面，忙把船劃至跟前，大家看得分明，老郭頭看着小柱子的身子的刹那，突然身子一晃，然後就像變成了木雕泥塑一樣站上船頭不動了。直等了好一會兒，然後才慢慢彎腰，伸出用顫抖的手把小柱子撈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