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轉眼一年又過去了,何明到了上學的年紀。
這時候,還沒有什麽學前班,何明在入學考試時,很輕松地答出了老師提問的十以内加減法,然後順利地進入了小學一年級。
進了學校,有了新的同學,何明的交際範圍一下子就大了起來,不過相對應的,似乎也更加淘氣了。
在何明的班級有一個叫做李暢的同學,跟何明接觸了一段時間之後,兩個人不知怎麽就對了眼,那好得就跟親兄弟一樣,幾乎上學放學都膩在一起。
這一天周六,何明上學的時候發現李暢沒來,就覺得很奇怪。中午放學後何明沒有回家,直接背着書包往李暢家的方向跑,可是到了目的地,何明卻發現李暢家的大門用一把大鎖牢牢地鎖着,正想找個人問問,這時李暢隔壁一家的房門一開,從裏面走出一位中年婦女來。
這人何明也認識,以前來到李暢家玩的時候,他可是沒少跟着李暢到處跑。何明記得清楚,這中年婦女他随着李暢叫周嬸,據說周嬸的丈夫是鎮裏當大官的。當然,對于八歲的何明來說,所謂的“大官”究竟有多大,是根本沒什麽概念的。他隻知道,每次他和李暢到周嬸家,周嬸都會笑眯眯地拿出一些好吃的糖果來。
小孩子對好壞善惡的判斷标準很簡單,那就是誰對我好,誰就是好人,誰兇我,誰就是壞人。那時候經濟匮乏,何明就是在年節的時候也很少能吃到糖果,所以,在何明的眼裏,這個周嬸絕對是天底下最大的好人。
何明見周嬸出來,忙跟她打招呼。但是出乎何明意料的是,這次周嬸不但沒有像往常一樣熱情地招呼自己,反而像沒看到他這個人一樣,兩眼發直地從何明的眼前穿過直接向北方走去了。
雖然覺得這周嬸的情況有些奇怪,但是何明也沒往心裏去,剛想看看附近還有沒有别人知道李暢的去向,卻感到自己的眼珠子突然一涼,然後就發現剛走出不遠的周嬸身後,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大紅衣服的小孩兒來。
何明揉了一下眼睛,不由奇怪,他可是記得分明,從他到這到現在,似乎隻看到周嬸一個人走出來,而附近别的人家要是也出了人,那他肯定會第一時間發現的,況且還穿着那麽豔的衣服,可是那個小孩兒是怎麽出現的呢?
想到這,何明好奇心頓起,轉身就跟在了周嬸的身後,他想看看周嬸領着那個奇怪的孩子到底要幹什麽。
這裏是小鎮的邊緣地帶,沒走多長時間,周嬸就就遠遠地離開了住宅區,走進了一片四處沒有人煙的楊樹林中。
何明跟到現在,并沒有看到周嬸有什麽特别的舉動,而那個穿着紅衣的小孩兒,也是和一般的小孩子一樣,乖乖地跟在周嬸的腳後,隻是好像在一直念叨着什麽“撕了好”,大概是什麽特别的兒歌吧。
到了此時,何明突然感到很沒意思,覺得還不如回去看看李暢,可是他就要轉身離開的瞬間,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周嬸突然不知從哪裏掏出一根繩子,擡手往上方一送,就見那繩子準确地繞過一根粗大的楊樹枝,然後周嬸把繩子挽了扣,雙手抓住繩套就把腦袋往裏面送。
“這不是要上吊嗎?”何明一下子傻了。
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是偶爾聽一些大人在唠閑話時,有人曾經說過上吊是怎麽怎麽樣的,看到周嬸把腦袋往套子裏鑽,那不是上吊時什麽?
“周嬸!”何明也不知道哪來的膽量,見周嬸要上吊,再也顧不上什麽别的,飛快地從藏身之處奔出,幾步就沖到到周嬸的身邊。
幸好周嬸手臂沒有多大力氣,同時套子又比較高,雖然她很努力,但是到現在還沒把自己的腦袋塞入套子,被何明用手一推,周嬸懸在半空的身子頓時從上邊掉了下來。
“你幹啥呢?”何明喊道。
坐到地上的周嬸兩眼直勾勾的恍如未覺。
何明剛要上前把周嬸搖醒,但是此刻一股子帶着某種腥味的涼風從後面刮了過來,何明轉頭,頓時下了一大跳。
隻見剛才那個穿着紅衣服的小孩兒,此時正瞪着一雙沒有黑眼仁的白眼球正十分怨毒地盯着自己,看他雙手前伸,好像下一刻就要撲上來。
不過還沒等何明驚叫出聲,他突然感到有一股涼意撲面而來,然後化成了兩條小蛇鑽進了自己的眼球,這種感覺雖然不疼,但是也不舒服,受到這種刺激,眼淚瞬間就從何明的兩眼流了出來。
與此同時,那個穿紅衣服的小孩兒,卻好像看到了更可怕的東西,神情變得即爲恐懼,一聲凄厲至極的慘叫之後,轉身撲到剛才周嬸要上吊的那棵楊樹上,身子扭動了幾下,竟然就那麽鑽進了大楊樹的樹幹裏。
何明啥時見過這詭異場景,一時間,張着大嘴,吓得身子都不會動了。
“咦?你不是小何明嗎?我怎麽到了這裏?”那個紅衣服小孩兒剛一消失,那邊一直呆呆傻傻的周嬸突然打了個激淩,似乎一下子清醒過來。
看到周嬸恢複了正常,何明一下子好像找到了主心骨,咧開嘴大哭起來:“周嬸,剛才我看到鬼了!嗚!”
雖然是大白天,周嬸還是被何明的這句話吓了一跳,她忙道:“别哭,别哭,這世界上哪有鬼啊,再說還有我在這呢,快跟嬸子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何明一邊哭着,一邊把自己找李暢時發現她往出走的事原原本本地講述了一遍,周嬸擡頭看看還挂在樹上的繩套,再看看吓得小臉煞白的何明,此刻她突然想起鎮裏的一個傳說,當即也是容顔慘變,冷汗頓時控制不住地從她的腦門滲了出來。
“來,扶嬸子一把,跟嬸子回家。”周嬸伸出手。
何明一邊哭,一邊上前抓住了周嬸的手,他發現,此刻周嬸的手不但在劇烈發着抖,而且還涼得厲害。
周嬸回到家,看着依然睡在炕上的一個小女孩兒,不由得一陣後怕,她回身一把抱住跟在後面的何明,哽咽地說道:“小明,你不但救了我,也救了我全家,從今後你就是嬸子的親侄子!”
當天傍晚,在何太平下班以後,周嬸和她的丈夫抱着孩子、提着禮品很鄭重地拜訪了何太平一家。何太平雖然感覺到很突然,但還是很熱情地和楊雪招呼了周嬸一家。
兩家大人聊了幾句,兩個孩子就被幾個大人用一些糖果給打發到何明睡覺的那屋裏,畢竟都是孩子,糖果的誘惑力很快就讓兩個孩子忘掉周嬸他們來的目的,很快,兩個孩子就玩到了一起。
和這屋兩個孩子高興的氣氛相比,何太平這一屋的氣氛卻安靜的顯得有些詭異。
本來何太平二人并不知曉周嬸一家的來意,但是聽周嬸把今天中午發生過的事情講了一遍之後,一年前被他們刻意遺忘的那種恐懼似乎再次又回到了這個房間。
過了好半晌,姜雪很不确定地問道:“這事兒,能不能是一種巧合?”
周嬸答道:“我也希望這是一種巧合,哪管是得了夢遊症我也能接受,但是——”說到這,她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
周嬸的丈夫名叫周善福,是一個長得很白淨的中年人,鼻梁上架着眼鏡,一副知識分子的模樣。他看到周嬸看他,他輕咳了一聲,接口道:“下午聽她說這事時我也不信,但是聽她說完事情的經過後,我也感覺事情有些不對,于是我找了幾個人去了她說的那片楊樹林。到了那,果真看到了她挽的那個繩套,我就讓人把那棵楊樹放倒,結果一斧子下去……”
說到這周善福苦笑一下,臉色有些不好看,然後把手上的煙狠狠地吸了一口,接着道:“那棵楊樹被砍破的地方竟然淌出紅色的液體來,鮮紅鮮紅的,帶着一股子腥味,像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