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看着躺在炕上不省人事的孩子,雖然已經下半夜,但何太平兩人完全沒有了睡意。
“要不,還是送醫院吧!”雖然猜測何明隻是出現了一次夢遊而已,但是看着土炕上一動不動的孩子,姜雪突然無來由地感到一陣心慌。
“那成,那你趕緊去換身衣裳,我去推車子去。”其實何太平雖然也認爲孩子是夢遊,但是這麽長時間孩子都沒反應,他心裏早就沒底了,聽妻子說上醫院,他沒有絲毫遲疑,忙點頭同意。
換完了衣裳,何太平推出了屋裏走廊停放的“大金鹿”自行車,然後把何明放在車後座上,就這樣,姜雪扶着孩子的身子,兩人一扶一推,用最快的速度向鎮醫院的方向而去。
二十多分鍾後,何太平終于趕到了鎮醫院,因爲現在是後半夜,鎮醫院裏除了大門處亮着一盞電燈外,四下裏都是一片黑漆漆的,寂靜的有些瘆人。
姜雪一直都對這所醫院充滿恐懼,她擡頭看了某處一眼,身體突然打了個哆嗦。見何太平停穩了自行車,她不敢多想,忙把何明從自行車後座抱下來,低着頭,緊跟着何太平的身後走進了醫院大門。
醫院門診大廳裏隻有一盞電燈散發着昏黃的光芒,何太平剛一推開大門,那盞燈低垂的燈頭立刻前後搖晃起來,頓時把何太平和姜雪的身影拉扯的一會兒長一會兒短,扭曲變形,似乎想要從地面上一下子跳出來。
何太平很快地就找到了醫生值班室,一直砸了将近十分鍾的門,這才有一個穿着跨欄背心,年紀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打着哈欠拉開門。
“敲什麽敲,死人啦!”那個男子一臉的不願意,看着何太平眼睛瞪得溜圓。
雖然那醫生的态度十分惡劣,但是時下國營單位員工都差不多,又因爲有求于人,何太平哪裏敢說出半個不字。
“大夫,求您看看我們這孩子,半夜暈倒了到現在還不醒。”說着,馬上遞過去一根“羚羊”煙。
見何太平說得好像很嚴重,那大夫盯着姜雪懷裏的何明看了幾眼,然後接過何太平遞過的香煙夾在耳朵上,一指前方的一個房間,道:“去那個診斷室等着去。”說罷轉身又回到值班室裏。
在診斷室等了幾分鍾後,那個中年男人換了身白大褂走了進來。他坐到辦公桌後面,又打了一個哈欠後,問道:“你們是怎麽發現這孩子發病的啊?”
何太平忙把今晚發現何明發病過程向那個大夫講了一遍。
那大夫倒是沒有馬上下結論,而是打開辦公室的抽屜拿出了一個聽診器,先是聽了聽何明的心跳,然後又用手翻了一下何明的眼皮。
“呀?”那大夫顯然是看到了什麽,發出了驚訝的聲音。
“怎麽?大夫,難道很嚴重?”姜雪不知道大夫看到了什麽,忙和何太平湊上前。
那大夫再次扒開何明眼皮,擡頭對着湊過來的二人道:“那麽看看,這孩子兩眼這麽紅,這是短暫性腦缺血,是腦供血不足的症狀啊。”
“那嚴重嗎?”姜雪趕緊問道。
“先給他打一針,然後再觀察一下。”
“那就麻煩您了!”何太平趕緊陪上笑臉。
那大夫揮了揮手,起身道:“我先給你們找個病房,這病必須觀察幾天才好。具體手續,等明天相關人員上班了你們再補上。”說着示意何太平抱起何明跟他走。
這醫院似乎沒有住幾個人,那大夫給何明找到的病房裏一個病人也沒有。
“你們等一會兒,我去取藥,然後讓這孩子好好睡一覺,醒了估計就沒什麽事兒了。”大夫說罷,轉身出去了。
病房裏,何太平和姜雪夫婦看了看躺在病床上依然暈迷的何明,兩人都生出了一種做夢的感覺,一時之間,二人也不知道該聊些什麽。
姜雪突然想起一件事,問道:“剛才那大夫還沒說小明是不是夢遊呢!”
何太平道:“等會兒大夫回來,我問問。”
然後夫妻二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大約二十分鍾左右,一個大約三十多歲的圓臉護士,手裏端着裝有注射器和藥劑的托盤走了進來。
何太平夫婦見那個大夫并沒有過來,忙問護士情況。
護士白了何太平一眼,道:“就是給病人打一針,還用大夫做什麽。”
何太平知道自己的話讓護士不樂意了,忙陪上笑臉道:“就是想問問孩子的病情。”
護士“嗯”了一聲,隻是熟練地把兩種藥劑混合,抽進了針管。
還沒等護士注射,一直昏迷不醒的何明突然睜開雙眼,然後從病床上緩緩地坐了起來。
何太平和姜雪見狀大喜,忙雙雙往病床前湊。
“小明,你感覺怎麽樣?”楊雪關切地問道。
沒有回答。
“你倆急什麽啊,往後點,病人還沒清醒呢。”護士突然說道。
這時何太平夫婦才注意到何明雖然坐了起來,但是他的表情十分呆滞,一如在家裏夢遊時的表情。不過現在何明那雙充滿血絲的雙眼卻顯得分外的妖異。
護士道:“你倆是木頭人啊,趕緊上來一個幫我扶住他,别讓他亂動。”
何太平忙上前伸手去抓何明的胳膊。
似是感到有人要抓自己,何明的頭一下子就轉到了何太平的方向,看着那雙紅色的眼睛,何太平感到呼吸一滞,不知爲何,他有些心慌。
不過幸好,何明看向何太平的眼神隻是一掃,然後就把眼睛對準了那拿着注射器的護士。
那護士顯然經曆過許多事情,何明的情況雖然在何太平夫婦看來十分的詭異,但是那護士臉色不變,、絲毫沒有在意的樣子。
見何太平有些遲疑,護士不屑地道:“瞅啥呢,趕緊把住病人。”
姜雪有些不安,問道:“護士大姐,孩子現在這樣沒事吧?”
“能有啥事兒!病人的一種正常生理反應,打完針就好了。”
見護士如此笃定,何太平暗暗松了口氣,忙上前把住了何明小小的身子。
護士根本就不管何明是什麽反應,熟練地找到何明手臂上的血管,把藥劑注射了進去。
整個過程,何明一動沒動,隻是用那雙血紅的雙眼死死地盯着護士的臉。姜雪在一旁看得分明,何明的眼神沒有絲毫的波動,就像是一潭紅色的血水,冰冷得可怕。
打完針後,護士讓何太平把何明身體放平,然後觀察了一會兒。許是護士注射的藥劑起了作用,何明剛躺下沒有一分鍾,那雙紅色的眼睛就再次漸漸合攏,不一時,均勻地呼吸聲就傳了出來。
“行了,等着孩子睡一覺就應該醒過來了。”護士見何明睡着,對何太平說了一句,收拾好東西,就自顧自地出去了。
“小明不會有事吧?”姜雪聲音着發顫,顯然現在還沉浸在恐懼之中,雖然何明已經睡去,但是姜雪卻依然對那雙血紅、冰冷,毫無感情的眼睛感到恐懼。
“既然大夫說沒事,那就肯定沒事!”其實何太平也是心裏沒底,不知怎的,他總感到今晚在自己兒子身上散發着一種相當詭異的氣息。但是看妻子的神情,他卻不敢說出自己的疑惑。
這一夜,兩人誰也沒睡,就那麽在病房裏呆呆地坐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