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言的尴尬在房間裏蔓延,加深。
郁箐突然起身跑進衛生間,有嘔吐聲傳了出來。
外面的周子知聽着都能感覺到裏面的郁箐現在很難受,她暗自去看謝楚,試圖搜查到點細微的變化,對方聳拉着眼皮,看不清什麽東西。
沖洗聲持續了會,郁箐從裏頭出來,面色有些不好,垂下的眼角濕濕的,從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以前沒有的溫軟。
她看向周子知,“你幫我把桌上的水拿過來。”
周子知過去端水,摸到杯子外沿的溫度很低,就加了點熱水。
四人處在一個房間,兩兩分化,一對盡是親昵美好,另一對充斥着新仇舊恨。
郁澤敲着桌面,“大姐,你把我和子知叫來是爲什麽事?”
郁箐喝了口水,她伸手指指床頭櫃,“楊帆的喜帖,給你們的。”
氣氛驟然一沉。
郁澤冷聲開口,“你叫我們來就爲這個?”
“楊帆來公司找的我。”郁箐說,“去不去由你們。”
周子知不出聲,沒什麽可說的。
她的視野被一片黑暗遮蓋,随後是一隻手朝她伸過來,将她從椅子上拉離。
“把喜帖帶走。”
郁箐拿了喜帖過去,不是遞給郁澤,而是給的周子知,她淡聲說,“不止你們,我也受邀了,時間是在十六号,威兒特酒店。”
房門一關,剛才始終杵着當衣架,紋絲不動,沒放一個屁的謝楚吐出一口氣,挫敗的去抓頭發。
他今天本來是在參加一部新片的宣傳,接到醫院電話的時候整個人都懵||逼了,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當場就腦子一白,顧不上媒體的拍攝,揣着亂七八糟的情緒趕到醫院,得知是郁箐低血糖發作,暈倒在車邊,被人給救了。
醫院的口述是當時他們不确定孕婦的身份,就聯系對方手機裏的聯系人,他排在家人名單的第一個。
走也走不掉,謝楚在醫院等郁箐做完檢查,把她送回家了。
後面的發展就是狗血劇,還是連續的,他根本就不想在有生之年再進郁家,跟那些人扯上半點關系,結果他不但進了,還被邱容冷嘲熱諷,遭受郁成德的審視。
現在他站在這裏,并且站了好一會。
謝楚扯起嘴皮子,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大人孩子都沒事,就他有事,他的心情非常不好。
“你怎麽還沒走?”
耳邊的清冷聲音突然響起,如一盆涼水潑到謝楚的頭頂,他渾身一個激靈,該想的不該想的都中斷了。
“你以爲我願意來?”謝楚罵罵咧咧,就跟暴走的大猩猩一樣,在那龇牙咧嘴,“不是醫院通知的,我……”
郁箐阖上眼皮,直接打斷他的牢騷,“慢走不送。”
情緒高漲的謝楚,“……”
他把椅子一拉,厲聲說,“郁箐,能不能别回回都跟我這麽陰陽怪氣,不人不鬼的?”
郁箐沒睜眼,“你第一次認識我?”
謝楚一張臉黑漆漆的,“你以前不是這樣!”
郁箐聞言,将眼簾撐開,皮笑肉不笑,“謝楚,那你呢?”
一句話讓謝楚如鲠在喉,他重重喘氣,在竭力克制着脾氣,“孩子是不是我的?”
郁箐口中吐出兩個字,“不是。”
“呵呵。”謝楚冷笑,“郁箐,我就沒見過比你更能作的。”
他交疊着腿,“不是我的最好。”
郁箐的眼皮顫動,嘴唇磕到牙齒,生疼。
“想給我生孩子的多了去了。”謝楚嗤笑出聲,“如果我哪個都要,孩子早有一個幼兒園了。”
郁箐的聲音輕微發抖,“滾。”
“我們早就結束了。”謝楚沒動,他深深的望着眼前的女人,半響才開口,“郁箐,以後我不會再管你了。”
七年前郁箐就聽過這句話,一個字不差,七年後她又聽到了,出自同一個人之口。
她閉着眼睛,胸口陣陣悶痛。
那年身邊的所有人都說她和謝楚不合适,他們阻止,勸說,唯獨沒有祝福。
她第一次不顧一切去放手一搏,輸了,在謝楚那裏傷的一敗塗地,家人,朋友,同事,那些人都旁觀了她的笑話。
七年的時間過去,還是磨不掉她對謝楚的執念,已經分不清是愛,還是恨。
郁箐握住玻璃杯的五指漸漸收緊,她不信命。
謝楚起身朝門口走,腳往前擡了兩步,後背劇痛,玻璃杯碎在地上,涼水和玻璃濺了一地。
“你他媽還沒完了是吧?”謝楚怒吼着扭過頭,下一刻臉上的憤怒還沒來得及爆發,就全部凝住了。
他俯身按住郁箐,手忙腳亂,“怎麽了?是不是肚子疼?郁箐,說話。”
死摳着謝楚的手,郁箐大口大口吸氣,“謝楚……”
好半天,謝楚的額頭都憋出了汗,嘴裏蹦出一個字,“操!”
他一咬牙,彎腰把郁箐抱起來,手裏的重量在意料之外,差點晃到。
“媽的,你不知道自己是孕婦嗎?出個什麽事就是兩條命,到時候看你還能搞什麽!”謝楚抱着郁箐一步步往裏面的床上走,心想好重,沒發覺自己的小心翼翼。
郁箐感受到抱着她的人手臂肌||肉一直繃緊,連呼吸都發緊,她低頭看着腹部,閉了閉眼。
一門之隔,郁澤和周子知相視一眼,兩人都搖了搖頭,邁步上三樓。
“你先睡會。”郁澤把窗簾拉開,對周子知說。
周子知還真有些累了,她揉揉眉心,“你爸媽那邊還沒溝通完。”
“我等會去。”郁澤摟着周子知的腰,順勢将她壓到床上,扣着她的後腦勺吻她的唇,原本隻是一個安撫的吻,後來吻着吻着,體内的欲||望和舌尖萦繞的溫度交織着竄遍全身。
郁澤勾了一下周子知的舌頭,索性抱着她睡了。
他們這一覺睡的沉,醒來天已經黑了,家裏的傭人在備飯菜,飄着香味,大廳裏的郁成德和邱容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新聞聯播剛開始,主持人字正腔圓的音調蓋過所有聲音。
郁澤随口問,“謝楚走了?”
邱容的臉一拉,沒好氣的說,“難不成還留他吃晚飯嗎?”
今天的事給了他們這父母的一擊重擊,以後要當心着點,孕婦低血糖,事情可大可小。
邱容心裏堵着悶氣,這幾年隻要一調到謝楚演的電視,她都會馬上換台,下午突然碰面,差點沒吵起來。
她看看周子知,“過來坐。”
周子知走到邱容那裏,在她身邊的空餘位置坐下來,随意自然,已經沒有了初次見面的緊張。
“楊帆的喜帖你們看到了吧。”邱容說,“她也給我們送了。”
新娘親自送喜帖,還是舊相識,于情于理,是要去一趟的,不過新娘差點是他們的兒媳,這種陰差陽錯的關系擺在那兒,去參加婚禮又覺得不自在。
“你們去嗎?”
郁澤冷不丁開口,“不去。”
邱容忍了忍,沒多說,“那就不去了。”
她又冒出一句,“楊帆的丈夫是什麽連鎖超市的董事長,好像還是個名人,老郁,你認識的吧。”
郁成德硬邦邦的說,“不認識。”
邱容,“……”
她記得有一年參加過一個酒會,見過那男的,難道是她記錯了?
吃完飯後,郁成德忽然說了一句,“子知啊,今天太晚了,就留下來吧。”
周子知一愣,她的餘光掃向郁澤,郁澤的唇角微勾。
在場的幾人裏面,邱容的反應不比周子知小,等周子知和郁澤去花園,她就湊過去問郁成德。
“怎麽好好的叫她留下來?”
郁成德喝着茶,“今天的事鬧的很大,那些媒體是不會輕易放棄的,現在他們肯定都在子知的住處等着,她一現身就麻煩了。”
邱容聽的恍然大悟,“我都沒想到這層。”她哎了聲,“老郁,看來你是真滿意你的兒媳啊。”
郁成德不想搭理,背着手看王子去了。
晚上周子知沒回去,睡客房了。
第二天她去公司,大家都投過來目光,什麽樣的都有。
邵業急的火燒眉毛,他見周子知平靜的樣子,狠狠抽了抽額角,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
下一刻他又想扇自己,上趕着當太監。
“你的影迷們都還算冷靜,她們沒中圈套。”邵業抽着煙,網絡是個很可怕的存在,不管什麽時候,發生了什麽事,總有一批人竄出來煽風點火,在兩邊扮演不同角色,目的是讓輿論走向誰也控制不了的地步。
周子知他們坐在工作室讨論的時候,聯申那邊的招待會已經開始了。
簡餘拿手機點開,叫周子知去看,鏡頭前的男人西裝革履,俊美不凡,那雙深邃的眼睛直視過來,誰看了都會忍不住錯以爲自己在他眼中。
“郁先生,請問你對昨天熱議的一事有什麽看法?”
郁澤的薄唇開啓,輪廓冷峻,“我不希望有人幹涉我們的私生活。”
台下的記者緊抓着難得的機會刨根問底,“那你是承認你和周子知的事了嗎?”
郁澤昂首,“當然。”
問題從中規中矩變的尖銳,記者們早就想采訪台子上的男人,苦苦沒有機會,這次實現了,衆人都興奮的把理智甩腦後了,因此就有頭腦發熱的。
“許多人說周子知是看上你的家世和權勢,郁先生,你對此有什麽解釋?”
郁澤面無表情,“你是哪個報社的?”
那個記者縮縮脖子,“斯語。”
郁澤眯眼,“很好。”
現場的竊竊私語聲霎時不見,那個記者後背發涼。
“周子知是我的愛人,不久之後也是我的妻子。”郁澤的言語真誠熾烈,一字一頓,“她選擇我,是我本人此生所幸。”
周子知和郁澤同一天開的招待會,各大媒體忙的東奔西跑。
最大的豪門婚事已成定局,不管人們是怎麽态度,羨慕,嫉妒,還是鄙夷,都不可能改變什麽。
周子知很輕松,她和郁澤見面再也不用像之前那麽偷偷摸摸。
周二那天上午,周子知去車站接周建輝和徐壽晴,他們直接去的飯店,到那的時候郁澤一家已經在等着了。
簡單打了招呼,兩家人坐在一張桌上,不知道這話怎麽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