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并沒有轉瞬即逝,反而在寂靜的夜晚彌漫滲透,悄然無息。
郁澤狠狠抽了幾口煙,直盯着面前的女人。
“那個人真的是你?”
周子知的眼皮掀起,“是我。”
郁澤扣着周子知的手腕摩|挲,昏暗的光線遮蓋了他臉上的窘迫,他克制着嗓音,“當時爲什麽裝瞎子?”
周子知實話實說,“怕吓到你。”也怕把自己吓到。
郁澤,……”
“你爲什麽後來不告訴我?”
周子知偏開頭,再去看他,“沒機會說。”
郁澤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怎麽也沒想到當時撞見的奇怪瞎子就是他的子知,在那樣一種輕浮的場面下。
“我不是随時随地耍流氓的人。”
周子知說,“我信。”
“那時候是我和柏煜他們玩大冒險,我輸了。”郁澤心裏歎息,怎麽以前沒發覺出來。
他故作委屈,“你要對我負責。”
周子知嘴角抽搐,“……好吧。”
她小聲嘀咕,“天那麽黑,我也沒看到多少。”
郁澤的耳朵抓到了,他将煙蒂摁滅,手臂猛一用力,把周子知圈在胸口,“那你想看到多少?”
頭頂的話語太過暧||昧,周子知飛快的說,“你大姐還在等我們。”
郁澤拎着想鑽進車裏的女人,“讓她繼續等。”
他的氣息混着淡淡的煙草味,融進飄浮的空氣,霸道的攪亂周子知的呼吸。
周子知的世界全是郁澤的味道。
她被戳到了。
郁澤拿手掌蓋住她的眼睛,震動的喉間溢出低暗的聲音,“是我口袋的手機。”
他松手,紅着臉的周子知快速躲進車裏,車門啪的關上。
過了會,郁澤若無其事的上車。
這個點剛過八點,高檔的商場人流量在晚上并沒有減少,結束了一天的工作,過來依靠購物發洩壓力的大有人在。
周子知的一頭直發披散着,她穿的紅色長款休閑襯衫,微敞着領口,襯的脖子白皙漂亮,配的是一條修身的藍色牛仔褲,腳上穿着四五厘米的細跟皮鞋,打扮簡單舒服。
她臉上戴着深灰色口罩,頭上扣着鴨舌帽,隻露出一雙沉靜的眼睛,看東看西。
郁澤走在她旁邊,“要買什麽?”
周子知的聲音悶悶的,“我也不知道。”她邊走邊問,“說說你大姐的品位。”
這個難住郁澤了,除了周子知,他對女人喜歡的東西是不感興趣的。
看他好半天沒吱聲,周子知打電話求助喬楠。
“大姐?”喬楠在電話那頭頓了一下,“阿正,你兒子在吃自己的腳丫子了!”
随着一聲吼,悉悉索索聲之後,喬楠的聲音清晰起來。
“香水啊,玉啊,镯子,耳環,項鏈什麽的。”
周子知望着架子上的禮品,“你确定?”
喬楠的聲音有點弱,“不确定。”
周子知,“……”
“我和阿正都是獨生子。”喬楠哎了聲,“沒姐姐妹妹,這方面我也不清楚。”
她說,“你還是讓你男人拿主意吧。”
一通電話半點作用沒有,周子知有點頭疼,她對人際交往很片面。
郁澤大步過來,“她喜歡吃薰子屋的甜點。”
等周子知和郁澤找到地方,才發現事情比他們以爲的要麻煩,那間店的門口排了很長的隊。
郁澤将車子停在路邊,“你在車裏等我。”
他下車給郁箐打電話,“大姐,我們堵車,過會到。”
郁箐拿着手機,目光定在玻璃窗外,“不着急。”
走走停停的人群裏有個穿着時尚的男人,墨鏡擋住了大半個臉,依然能見流暢的下巴線條,她突然起身,桌上的咖啡晃動,灑了些許。
謝楚今天的心情是惡劣到家了,下午接到消息是郁箐回國,好不容易拽着亂七八糟的心情收工了,想出來舒緩舒舒緩,結果那女的說大姨媽來了。
去他|媽|的,一堆破事!
謝楚蓦然感到有道目光在他後面,如芒在背,他吞了一口口水。
轉過頭的那一瞬間,他想跑。
黑色的高跟鞋,細直的長腿,曲線優美的腰身,及腰的亞麻色卷發,豔紅的唇,妖冶動人的臉,站在街頭的瘦高女人從頭到腳都具備令人注目的優點。
在謝楚眼裏卻比羅刹還恐怖。
他的臉色漆黑,掉頭就走,步伐極快,就跟有一波洪水猛獸撲上來了似的。
站在原地的郁箐露出一個琢磨不透的笑容,又在下一刻沒了笑意。
沒意思。
右邊傳來一道男聲,“小姐,有空喝一杯嗎?”
郁箐轉身,“滾。”
那人沒反應過來,他對着郁箐的背影罵,“神經病啊!”
郁澤這邊付了錢,他和周子知提着幾盒甜點去了。
周子知見到了郁箐,五官輪廓傾向于郁澤的媽媽邱容,比那時候在報紙上所見的更加性感冷豔。
一番介紹過後,三人坐在隔壁的飯店。
郁澤拿着菜單問周子知,這動作行雲流水,成了習慣,“想吃什麽?”
周子知眼神示意他,“你問箐姐想吃什麽?”
郁澤的眉鋒輕挑,他把手裏的菜單遞過去,“大姐,你看看。”
接過菜單,郁箐淡淡的說,“那我就随便點了。”
菜上的很快,桌上的氛圍還算不錯,直到郁箐開口。
“你不喜歡吃辣?”她自顧自的說,“我弟弟的上一個女朋友特别愛吃辣的。”
氣氛驟然一變。
桌子底下的腳踢踢郁澤,要他冷靜,周子知臉上的表情不見一絲變化,“是嗎?”
郁箐目光微閃,她似笑非笑,說出的話充滿攻擊性,“你們完全不同,這點讓我意外,我還以爲你一定在某個方面跟楊帆一樣,所以才被郁澤看上。”
周子知依舊平靜,“很多東西都在變化,人也是。”
接下來一個未曾相識的人從郁箐嘴裏漸漸成形,點點滴滴都不放過,是個愛哭也愛笑的女孩。
周子知沒了胃口,她忽然起身,“失陪一下。”
身邊的位置一空,郁澤不再克制,口氣極差,“姐,你今天當着我的面跟她提楊帆幹什麽?”
郁箐擡頭,“怎麽?這就心疼了?”
“有句話叫先來後到。”她在以最直接的途徑翻出被郁澤遺忘的青蔥歲月,“當年你把楊帆帶回老宅的那一天就該知道那意味着什麽。”
“郁家承認了她的存在,盡管她後來不辭而别。”
郁澤沉下臉,聲音裹着冰雪寒霜,“那又如何?”
“他們肯定會拿周子知和楊帆作比較,我隻不過是在提前讓周子知适應。”郁箐冷笑,“到時候她的局面會更刁鑽,難堪。”
郁澤眯了眯眼,審視的目光投向郁箐,“我們來之前,你是不是碰到誰了?”他挑眉,“謝楚?”
郁箐拿紙巾擦嘴,“沒有。”
郁澤的手指曲着,輕點桌面,“我幫你。”
郁箐的手一滞,“幫我什麽?”
郁澤皮笑肉不笑,“你想要的。”
他這個大姐唯一的失敗就是謝楚,早就成了心結。
郁箐的神情涼薄,“輪不到你。”
郁澤嗤笑,“大姐,你要是真有那本事,當年就不會被謝楚耍的團團轉。”說的好聽點是團團轉,難聽點就是被玩的連渣都不剩,什麽都沒了。
郁箐的臉色難看,郁澤慢條斯理的吃菜,他給出的條件夠對方失去理智。
當你痛恨一個人,痛恨到想殺了他,那就是病。
半響,郁箐說,“好。”
郁澤的唇角勾了勾。
望着剛才将她步步緊逼到死胡同的弟弟,郁箐輕飄飄的問,“你要周子知了嗎?”
郁澤咽下嘴裏的食物,臉上劃過一絲不自然。
郁箐嘲諷,“你真差勁。”
背脊靠後,慵懶的倚着椅背,郁澤面無表情,心裏長歎。
他對欲||望本身并不熱切,但他想要周子知,每時每刻,發瘋的想。
但他不想周子知有任何一丁點害怕和不安,要她心甘情願把自己給他,那樣他們才會有完美的契合。
周子知再回來就發覺氣氛變了。
她剛坐下來,就聽郁箐說,“周子知,我想跟你單獨聊會。”
郁澤挑唇,帶起的弧度冷峻,“有什麽不能當着我的面說的?”他并不了解郁箐,尤其是七年後的。
郁箐說,“我不會把她吃了。”她看着周子知,“怎麽樣?”
周子知淡笑,“好。”
她偷偷伸手推推紋絲不動的男人,下一刻那隻手就被握住,緊了緊才松開。
包間的門開了又關上。
“郁澤是下任族長。”郁箐一字一頓,“周子知,你别給他丢臉。”
周子知在她的盯視下鎮定自若,态度堅定,“我不會成爲他的包袱。”
郁箐微擡下巴,“那就最好。”
她們是同一種人,這點在碰面不久,郁箐就發現了。
“想必你還不知道,要進我們郁家的大門要經過家族同意。”郁箐收回視線望着牆壁上的油畫,張牙舞爪,不符合常規。
周子知一怔,家族同意?她斂了神色,似乎是碰到了讓她不能立即消化的消息。
“不管你願不願意面對,楊帆都是郁澤過去的一部分。”郁箐說,“周子知,能不能從郁澤那裏得到全部,看你自己。”
周子知抿唇,她的愛情的确用不到别人插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沉默持續了很久。
郁箐冷不丁問,“你現在是跟謝楚同一個劇組是嗎?”
周子知點頭,掃視過去,“一部新戲。”
郁箐喝了口紅酒,沒再多問什麽。
就在周子知以爲這事翻篇的時候,她聽到郁箐的聲音,“你跟謝楚的關系怎麽樣?”
周子知說,“普通。”
這回郁箐是什麽無話了。
回去的路上,周子知支着額角看窗外的夜景,“郁澤。”
郁澤從鼻子裏發出聲音,“嗯?”
這個女人有點不對勁,情緒不高,應該是郁箐說了什麽。
“你們家族……”周子知輕聲說,“複雜嗎?”
原來是這事,郁澤思慮片刻,“人挺多,都是凡人,沒有能飛的。”
周子知被他這句有意安撫的話整的,無言以對。
郁澤傾身過去親她,低柔着聲音說,“你是我老婆,不關别人事。”
周子知抹了把臉,“你大姐說你是下任族長。”
郁澤的眉眼上擡,“可有可無的東西。”
那些老家夥如果要爲難他的女人,那他就把手上的爛攤子還給他們,一身輕松。
周子知問,“謝楚和你大姐是怎麽回事?”
“她問你了?”郁澤轉着方向盤,“簡單概括起來就是我愛你,你玩我,我大姐摔過一次跟頭,就是謝楚,摔的很慘。”
周子知的表情變了變,那就是謝楚玩了郁箐。
包裏發出震動,她摸到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有些奇怪,“喬總。”
“子知,明天抽時間來一趟公司,談唱片的事。”
周子知錯愕,“給我出唱片?”
“正在計劃中,等你的意見。”喬四,“那就這樣。”
郁澤側頭問,“要出唱片嗎?”
說起來他還沒聽過周子知唱歌,應該很好聽。
“子知,你唱一段給我聽聽。”
周子知想了想歌詞,輕聲哼唱了她最喜歡的一首歌《漂洋過海來看你》
“爲你我用了半年的積蓄漂洋過海的來看你……”
郁澤的喉結顫動。
唱完之後,周子知略忐忑,少有的不自信,“怎麽樣?”
郁澤扶住額頭,“除了我,你還在别人面前唱過歌嗎?”
周子知露出一些腼腆,“沒有。”
她以前很喜歡聽歌,想唱的時候就自己哼哼,但她從來不會唱一首完整的,何閱銘沒聽過。
郁澤的肩頭聳動,抿嘴忍着什麽,“答應我,以後千萬不要在别人面前開口唱歌。”
他在十字路口擁抱周子知,“寶貝,你還是好好演戲吧。”
周子知,“……”
作者有話要說:(╯3╰)謝謝啊忤扔了一個地雷陽光扔了一個地雷泡沫扔了一個地雷pirytus扔了一個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