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想象那張床往房間一擺,原本寬敞的空間就顯得擁擠多了,周子知問能不能把床退掉。
工作人員說,“可以退的,帶上發|票。”
周子知猶豫了一下,找到手機給郁澤打電話,這還是他們相識以來的第一次。
那邊郁澤正在開會,一陣小提琴聲突然響起,公司各部門高層瞪大眼睛看着向來不苟言笑的男人從口袋拿出手機,眼底浮出一抹笑意。
他們全都面面相觑,在公司待了這麽久,頭一次聽到BOSS的手機鈴聲。
而且,不是嚴格要求進會議室禁止帶手機嗎?
“是我。”郁澤拉開會議室的門出去。
高層們矜持了一會,按耐不住的扭頭竊竊私語,能讓BOSS破壞原則,那通電話肯定是一個女人打的,而且還是個對BOSS來說很特别的女人。
周子知問,“買床的發|票還留着嗎?”
郁澤的眉峰輕挑,“扔了。”給他打電話就爲這事?
周子知說,“那挂了。”
還真幹脆,郁澤往會議室方向的腳步一轉,回到辦公室,将那張發|票撕掉丢垃圾簍裏。
歎了口氣,周子知看着與她的簡約裝飾格格不入的豪華大床,那個男人打從一開始就裹上溫柔的外衣,強硬的擠進了她的生活,不知不覺中霸占了一塊地方。
手段高明,不着痕迹。
掃了眼牆上的鍾表,九點十五,周子知穿上深灰色寬松大外套,換上米色雪地靴出門。
薄霧散去,溫度漸漸攀升,街上熙熙攘攘。
周子知去超市買了一點吃的用的,路過一家寵物店的時候,她頓了頓,擡腳走了進去。
時間還早,店裏沒什麽人,工作人員圍在一起說笑,臉上還帶着沒睡足的散漫。
“這位小姐,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
周子知壓了壓帽檐,“想看看哈士奇,拉布拉多,金毛。”
“在這邊,請跟我來。”
工作人員熱情的領着周子知去裏面,她伸手指向一個籠子,“那邊那隻是金毛,它還不到三個月,很可愛吧。”
小金毛似乎剛睡醒,它躺在籠子裏,肚皮朝上,正在伸懶腰。
周子知被那隻金毛吸引住了,後面工作人員說什麽她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工作人員一看,覺得這筆生意能成,她連忙過去把金毛從籠子裏抱出來,更加賣力介紹。
周子知伸手順順金毛背上的軟毛,暖呼呼的,她不自主的去揉揉金毛的肚子。
“現在買的話,我們有個折扣,還可以在一個月内免費帶狗狗過來檢查一次。”
餘光看到貼在牆上的注意事項,周子知激動的心情頓時就沒了,她失望的把手從金毛身上拿開,要養狗,就必須盡心照顧,時間和精力都是問題。
是她沒考慮周到。
周子知在店裏買了一袋子狗糧去附近的公園喂流浪狗,回來時沒料到會遇上陳嘉,彼此都很意外。
陳嘉準備回學校上課,卸去了一身名牌,稚氣突顯,她就是個大學生。
一輛汽車橫沖直撞,從面前呼嘯而過,周子知感覺那陣風掃過自己,刺疼,她的腿腳發軟,心要從嗓子眼跳出來。
看到周子知蒼白的臉,陳嘉吸一口氣,“喂,你不會是被撞到哪兒了吧?”她還沒想好開場白,怎麽就撞見了這事。
周子知的額頭布滿冷汗,墨鏡後的眼神空洞,緊抿的唇沒什麽血色,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看看四周,陳嘉把周子知扶到路邊的石階上,誰也不會把兩個打扮普通的女人和星光璀璨的明星聯系到一起。
“我早上出門差點踩到狗|屎……”發現這話不對,陳嘉及時刹住了,她打量眼前極度失常的女人,似乎是受到了什麽刺激。
渾身發抖,恐懼不安。
陳嘉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她捏着手機,“周子知,你要不要去醫院?”
周子知整個人如同虛脫了,“不用。”
陳嘉突然想到幾年前周子知出車禍的事,她心想,不會是留下後遺症了吧?
“那什麽,我有水和面包。”
陳嘉語氣有點别扭,雖然在劇組相處了幾個月,但她和周子知除了在對台詞,拍戲時能正常交流。
私底下她們并不熟,關系甚至不好。
周子知摘掉墨鏡,伸手抹掉臉上的汗水,重新把墨鏡戴上去,“可以給我一瓶水嗎?”
陳嘉從包裏拿了一瓶新的礦泉水遞給她。
“謝謝。”周子知喝了幾口水,她從石階上站起來,“你是要回學校吧,我沒事了。”
陳嘉皺皺鼻子,“你一個人能行?”
周子知嗯了聲,她又說了聲,“謝謝。”
陳嘉回到宿舍把這件事情當新鮮事說了,“我在路上碰到周子知了。”
宿舍另外三個女生立刻把眼睛從電腦挪開,八卦之魂燃燒。
“她幾年前不是出車禍了嗎?估計是落下了什麽後遺症。”陳嘉邊梳頭發邊說,“當時有輛汽車從她面前開過去,那司機可能是喝了酒,車速非常快,你們是沒看到,她那樣子特别可怕,臉白的跟要死了一樣……”
說完之後,陳嘉聽到哭聲,她扭頭見室友在那抹淚,翻了個白眼。
有個女生是周子知的影迷,坐椅子上哭得稀裏嘩啦的,她想打抱不平,整出了一段故事放到周子知的吧|裏,虐|心|虐|身。
周子知的粉絲全體出動,嘲諷豐柏煜渣,從他的作品到長相,被吐槽的面目全非。
豐柏煜的粉絲不幹了,這都是哪年的陳芝麻爛谷子,周子知又不是我家豐豐開車撞的,憑什麽罵人?
兩邊粉絲開撕,鬧的很大。
還有嫌火燒的不夠旺盛的,跑兩邊添火加柴。
绯聞傳的久了就成了真,周子知和豐柏煜的粉絲都默認了他們是一對情侶,以前那些粉絲同一個鼻孔出氣,刀口一緻對外,現在無論在哪兒看到都要噴一噴。
一對情侶分手很正常,事情的關鍵在于,豐柏煜是在周子知昏迷不醒時抛棄了她,缺德,無品。
在家陪寶寶的豐柏煜被推到風口浪尖,他又一次光榮地做上了渣|男的寶座。
豐柏煜心裏那叫一個郁悶,當天下午他碰巧看到何閱銘,二話不說就沖上去。
何閱銘莫名其妙挨了兩拳頭,他朝地上吐了口帶血的唾沫,鐵青着臉,“豐柏煜,你幹什麽?”
豐柏煜咒罵,“你不知道?”他拔高聲音,“你||他||媽會不知道嗎?啊?”
一前一後兩句質問,何閱銘的臉色變了變。
經過何閱銘面前,豐柏煜說,“你就是個畜||牲,替你背了這麽多年的黑鍋,我真覺得惡心。”
這話他早就想說了,在周子知躺在醫院生死不明,何閱銘和安意如高調出雙入對時。
憋了幾年,他說出來,惡氣一出,渾身舒暢。
何閱銘攥緊拳頭,骨頭作響。
他一直關注周子知的動向,甚至注冊了小号潛在她的吧|裏,所以清楚上午的熱門搜索。
當年的事他不想去回憶,慌亂,害怕,癫狂,絕望,那是一場噩夢,對他和周子知。
不管是什麽理由,他放棄了周子知,在最不适合的時機。
回到家,何閱銘把安意如推到床上,沒有溫柔親|吻,纏|綿|撫|摸,也沒有甜言蜜語,像是強湊到一起的陌生人,生硬的動作從頭到尾。
一頓發洩完,何閱銘面無表情的翻身下去,把自己關進浴室。
披頭散發的安意如撐着床沿慢慢坐起來,她低頭整理淩|亂的裙子,指甲狠狠刺|進手心的肉裏。
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就算是鮮血淋漓,她也要拉着何閱銘一起走下去。
絕不會把何閱銘還給周子知。
周子知知道事情是簡餘打電話告訴她的,當時她正在廚房拿着菜譜配菜,頓時沒了心情。
“子知姐,吧主已經把那個帖子處理了,但是擴散的太快,吵的很嚴重。”簡餘說,“豐柏煜的微博炸了。”
短短的幾分鍾内,周子知做了一個決定。
第二天周子知跟公司商量後召開記者招待會,首次對外直言她和豐柏煜的绯|聞,面對媒體記者的各種刁鑽問題,周子知一一回答,至始至終都很有耐心。
“我和他隻是好朋友。”周子知說,“希望大家不要再給他和他的家人帶來困擾。”
有記者問,“你承認你利用豐柏煜炒|作自己了是嗎?”
豐柏煜少年成名,周子知剛紅時,他在影視圈已經有很大的影響力。
周子知蹙眉,“談不上利用,那時候年輕,想法過于簡單,以爲不解釋就是最好的解釋。”
“你複出的電影《狹路》快上映了,這麽做是爲了宣傳嗎?”
“宣傳?那不是我的工作。”周子知說,“我是個演員,隻負責演好角色。”
“你的沉默是不是在借那個绯|聞保護誰?”
周子知看了眼提問的記者,是個年輕女人,睿智犀利,她不易察覺的捏了捏手指。
“請你回答!”
那個女記者咄咄逼人。
良久,周子知擡眼,目光沉靜,“是。”
場面嘩然。
“那是我的過去,提起來沒有半點意義。”
“現在如果遇到合适的人,我不會遮遮掩掩。”周子知笑笑,“我的愛情今後一定是在陽光下,會和大家分享。”
後台圍觀的簡餘看的心驚膽戰,那些問題太刻薄了,有好幾次她都以爲台上的那個女人會憤然離席。
觀衆給的光環不是那麽容易戴的。
豐柏煜看到新聞就給周子知打電話,“我應該和你一起出面。”當初的绯聞是他們互相協商的決定,各取所需,現在由周子知一人承受外界的審判,他覺得虧欠了什麽。
周子知很輕松,“我單獨出來說比較好,你那邊可能會有質疑的,留意一下。”
在挂電話前一刻,周子知輕聲說,“柏煜,對不起。”
豐柏煜愣了愣,失笑出聲,“你跟我道歉做什麽,我不也利用你保護了媳婦。”
他又問,“你身體沒事吧?”
“沒事。”周子知說了兩句就把電話挂了。
豐柏煜在微博做了回應,持續了多年的輿論終于有了平息的苗頭,有人失望,感慨娛樂圈太假,以後看作品就好,也有人高興,稱周子知和豐柏煜本來就不合适。
圈子裏沒有什麽秘密,尤其是鬧的沸沸揚揚的事。
馮皓和何閱銘在一起喝酒,他随意問了句,“周子知和豐柏煜隻是朋友,你信嗎?”
何閱銘從口中吐出一個字,“信。”
馮皓驚訝的擡頭,這麽肯定?他調笑着說,“閱銘,你該不會是知道什麽内||幕吧?”
何閱銘沒說話,将杯子裏的酒灌進口中,他喝的太猛,嗆的滿眼都是淚。
這件事從發生到結束,郁澤都沒插手,他清楚周子知的爲人,一旦他摻和進來,對方不會感激,隻會離他越遠。
“我聯系了國外的朋友,她很快回國。”郁澤沉聲說,“子知,你需要做一個全身檢查。”
周子知說,“國内可以做。”
郁澤不想動怒,他出去抽了根煙冷靜了才回來,“她是心理醫生。”
周子知垂了垂眼,“什麽時候?”
郁澤忍住想把面前的女人緊緊擁在懷裏的沖動,“最晚不超過這個月。”
周子知轉身,想要去倒杯水,從背後伸過來一隻手,闆過她的肩膀,她落入一個懷抱,鼻息都是清淡的氣息。
頭頂是男人低啞的聲音,“别動。”
周子知要掙脫時,郁澤已經退後,“抱歉,我沒忍住。”
《狹路》未播先火,片花公布到網上,時長兩分鍾,劇情跌宕起伏,場景唯美,引來無數好評。
周子知和幾位演員開始奔赴各大城市做宣傳,一天要去兩三個城市,空餘時間幾乎都是在飛機上度過。
通常要淩晨三四點就開始化妝,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
在《狹路》上映前的這段時間,是他們參加節目錄制的高峰期,訪談節目還好,坐沙發上随便聊聊,注意不多說,不說錯就好,比較累的是娛樂節目,要積極參與,努力表現出玩的起的一面,
但凡露出一點拒絕,不情願的表情,就極容易被指責裝|逼,矯情。
《開心你就笑》是國内娛樂節目中收視率最高的,周子知他們被安排過去參加錄制。
節目彩排時,作爲戲裏的主演,陳嘉和馮皓先去了,周子知和陳疏遠要等會才去,兩人在後台悶頭吃蔥油面,剛從M市飛過來,一口水都沒喝,已經饑腸辘辘。
陳疏遠邊吃邊問,“子知,你平時不拍戲的時候有什麽興趣愛好嗎?”
他也是圈子裏的人,知道那些绯聞都是真真假假分不清,有的是滿足觀衆的臆想,有的是宣傳需要,因此他對周子知和豐柏煜的傳聞沒什麽想法。
他看到的是周子知遭遇事故,奇迹蘇醒,複出,堅持。
周子知撈掉最後幾根面條,“玩遊戲。”
陳疏遠感到新奇,“我也有玩,你玩的是哪款遊戲?”也許他們玩的是同一款。
周子知說,“鬥地主。”
陳疏遠,“……挺好的。”
簡餘和陳疏遠的助理王珊也在狼吞虎咽,幹助理的活痛苦并快樂着。
“珊珊,陳疏遠有一米七嗎?”
王珊不加思索,“當然有,他一米七二!”
簡餘聳動肩膀,“我還真相信網上說的,他一米八呢。”
王珊,“……”她苦着臉小聲說,“簡餘,剛才的話你聽就聽了,可千萬别出去說啊。”
“放心,我懂。”簡餘朝她擠擠眼睛。
她倆的談話内容前半部分音量沒收好,周子知和陳疏遠都聽見了。
“我爸媽都沒過一米六。”陳疏遠也不尴尬,開起了玩笑,“到我這兒過了一米七,算超常發揮了。”
周子知笑,“我的情況跟你相反,我爸媽是退休的運動員,包括我的那些親戚都很高,我是最矮的,一米六三,像是他們抱來的。”
他們在後台輕松的聊天,前台快要吵起來了。
第二個遊戲環節,需要男嘉賓背着女嘉賓跨過六個欄杆,踩獨木橋去夠挂在上面的氣球,還要在
規定時間内完成才算成功,策劃設計的很喪心病狂。
陳嘉和馮皓配合的并不理想,連續失敗了十幾次,摔的渾身疼,她不想試了,說要走。
場面陷入僵局。
陳嘉最近比較慘烈,她是個新人,演技青澀,在那段片花裏,她的鏡頭剪的最多,遭到網友質疑
是靠臉上位,潛|規|則,後來有被人|肉出她的家世,成長資料,在讀的學校情況,以及聯申公司,被一緻定爲是裙帶關系,後台大,完全否定了她的努力。
陳嘉郁悶的都瘦了,結果她一出現在公共場合,當天就能搜到她整容的消息,附帶前後照片對比,描述的繪聲繪色,說的跟真的一樣。
她知道網上都是罵她的,但就是控制不住要去看,找虐。
台子上的動作人員都大眼看小眼,幾個主持人試圖化解,卻無功而返。
積累的負面情緒爆發出來,陳嘉的臉色非常不好,擺明了不配色,她的真性情讓周圍的人難以消化。
馮皓扒拉頭發,“換一下,我和子知一組。”
經紀人不贊同,兩個主演表現的越暧|昧,觀衆就越喜歡看,一打散就沒效果了,但是照目前的形勢,隻能換着試試。
陳嘉套上羽絨服去休息,擦過周子知時,聽到耳邊的聲音,溫和真誠,帶着清晰的贊賞,“你的演技很不錯,有自己的一套诠釋方法,沒有人能模仿,陳嘉,做好自己就行。”
陳嘉一愣,慌忙的反擊,“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走遠了,陳嘉小聲嘀咕“誰要你多事”,她的臉微微發紅,嘴角翹了翹。
她想要的無非就是一個肯定,現在有人給了,還是她一直想比較的周子知。
後面的簡餘有點同情的回頭去看陳嘉的背影,她經常逛各大論壇,見慣了那裏面的腥風血雨,除了抨擊她的男神和子知姐,見到其他人血流成河,她都麻木圍觀。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這話放誰身上都一樣。
周子知換上了一套藍色運動服,她把頭發紮起來,在原地蹦了蹦,趴到馮皓身上。
馮皓維持着半蹲的姿勢忘了動,幾秒後才把周子知背起來,跨欄時他太緊張,身子向前傾斜,失去平衡,栽了下去。
周子知從地上爬起來。
馮皓難掩擔憂,“怎麽樣?摔着沒有?”
周子知活動手腳,“沒事。”
馮皓還想說什麽,周子知已經走了。
正式錄制的時候很順利,陳嘉也放開了,不再悶悶不樂,到了美食關節,她兩眼放光,台下的導演怎麽舉牌提醒都沒用。
節目收尾時,主持人有意詢問,“這部戲幾号上映?”
馮皓說,“十二月二十五。”
“那天很适合看電影哎。”主持人大聲問,“大家要不要在聖誕節那天帶親戚朋友去支持《狹路》?”
觀衆熱烈響應,“要!”
主持人說,“你們都爲這部電影說一句話吧。”
陳嘉第一個開口,她露出一個笑容,“十二月二十五,不見不散。”
馮皓,“不見不散。”
周子知,“希望大家支持《狹路》”
陳疏遠,“多多支持。”
主持人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們真逗。”
觀衆們也跟着哄笑。
周子知錄完節目回去,郁澤在等她,身邊還帶了個陌生女人,瞳孔比常人要黑,被她注視會很不舒服。
那女人向周子知伸出一隻手,嗓音清亮,“譚音。”
周子知笑着握住,“周子知。”
譚音将臉頰邊的頭發撥到耳後,“早有耳聞。”她說,“那麽我們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