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血肉味，油味，烤火雞的混雜氣味撲鼻而來，方莫忍不住皺住了眉毛。他看見餐廳的大堂那，躺着好幾具屍體，每一具屍體的腦袋，都被重物砸得稀爛。碎裂的頭骨、白色的腦花、紅色的血肉碎成一塊，像是将西瓜香蕉等水果，混合冰塊用攪拌機炸成的刨冰。

餐廳裏，一張黑色的餐椅上用黃色繩子綁着一個男喪屍，它的身上插滿了銀質的西餐刀，那模樣簡直和刺猬一樣。讓人覺得頭皮一麻的是，它還沒有死……嘴裏不停地嘶吼出‘嗬嗬’……

黑人小妞吓得不敢繼續呼吸，她渾身發抖地躲在方莫的身後，盡可能地壓低自己的聲音，但方莫依舊聽出了她的慌張，“這裏的人，真是比喪屍還要殘暴。”

方莫做出一個‘噓’的動作，他從皮帶裏拔出黑色帶消聲器的FN57，十分警惕地朝樓梯走去。上樓之前，他快速推開樓道裏的一個木門，在确定木門裏沒有喪屍也沒有活人之後，方莫扭頭望向黑人小妞，“你在這裏等我。”

黑人小妞早就吓得腿腳發軟，滿頭大汗，不用方莫多說，她趕緊像是一條蛇一溜煙地竄進木門，将木門輕輕地關上。

方莫輕呼一口氣，又回頭望了一眼餐廳大堂那個被綁在椅子上的男喪屍……能夠幹出這件惡行的人，要麽和這個男喪屍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要麽就是真的内心扭曲。

這裏，肯定發生過很多不好的事情。

在末世，喪屍的龐大數額是永遠殺不完的。它們還會進化，變得更加強大，攻擊力更加猛烈。因此，人類和喪屍的戰鬥，是永恒的主題。

但，喪屍是無意識的腦殘生物，它們隻保留了生物最基礎特征——捕食。

人類和喪屍不同，人類是經過幾百萬年的自然選擇才形成的。它們是站在食物鏈最頂端的高智商生物。每一個人，都有獨立的思維和情感。每個人因爲性格和道德品質不同，會出于不同的理由，做出各種極端的事情。

因此，在末世最該防範的，其實應該是人心。

方莫沒有想到，末世才剛開始的第五天，人心就已經開始變壞了。他突然想起前世，陳琳在被幾個心懷不軌的人坑過之後，對自己說過的一句話，“也許人心向來醜陋，隻是在末世中，被無限放大了而已。”

方莫穿着棕色皮夾克，腰後挂着那把帶血的尼泊爾軍刀，雙手舉着FN57，小心翼翼地走上二樓，來到了一條走廊。這是一條很深的走廊，走廊的兩側有許多房門，地面上鋪着灰色的地毯，上面随處可見發黑發臭的黑血塊，卻出乎意料地沒有見到屍體。

由于吃了晶核的緣故，方莫的聽力出其意料地好。他豎起耳朵，仔細傾聽這個世界的聲音，他聽見了不遠處的廁所裏，一滴水從水管裏鑽出來，然後一聲‘滴……’直接滴到水池裏。他聽見房間裏有人在歎息，又好像是在哭泣。他聽見有人在木地闆上來來回回，焦躁不安地走動聲。

‘啪。’突然一聲zippo打火機鐵蓋打開的聲音響起，緊接着‘呼呼……’香煙燃燒的聲音傳入耳中，方莫舉起手中的FN57，步伐停在一格酒紅色的木門旁邊，輕輕推開門……

門縫緩慢地變大。

前方的窗戶上，坐着一個穿着黃色外套的亞洲人，黃色外套後面，畫着一個大大的黑色骷髅頭。側臉給人的感覺很滄桑，他蜷縮着靠在偌大的窗沿上，懷裏放着一把黃色的長槍。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将頭仰起，閉上了眼，吐出一個白色的煙圈。

就是這樣一個亞洲男人，前世，在圖書館外的草坪上，在方莫和曹胖子極其絕望之下，給了方莫要活下去的希望。

方莫輕輕推開門，步伐輕盈地走進屋子，又小心謹慎地将木門輕輕關上。

坐在窗台上的抽煙的孫天峰，沒有意識到屋子裏突然多了一個人。他的心情很沉重，腦子一片空白，他眼角有傷，臉頰很腫，喉嚨裏還有一種想吐血的感覺。他想，如果剛才用長槍把坐在白色皮卡車裏的活人殺死，也許他就不會受傷了。但如果讓他開槍殺掉自己的同類，他甯願自己吞槍自盡。他信封天主教，不會輕易殺生。

況且，那裏面好像還坐着一個中國人。

中國人不。殺。中國人。

寂靜的房間裏，突然響起了方莫的聲音，“你叫什麽名字。”

孫天峰突然睜開雙眼，這才意識到，方莫這個中國男人，竟然在他毫不察覺的情況下，站在了自己的身旁。

這個穿着帶血棕色皮夾克的男人，是剛才那個開白色皮卡車的人！

天哪！

他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我不會傷害你。”方莫負手而立，将手槍放在了腰後，終于找打你了，恩人，“我隻想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孫天峰。”

方莫穿着棕色皮革昂首挺胸，深吸一口氣，又問，“樓下那些人，是你殺的？”

孫天峰穿着黃色骷髅頭外套，坐在窗沿上，扭頭望向方莫，苦笑卻皺了皺眉，閉上眼，“我從來都不殺人。”他表情有些痛苦，語氣卻十分冷漠。

方莫深吸一口氣，他的猜想果然沒有錯。十幾分鍾之前，自己調車離開西餐廳門口，在後視鏡中，看見孫天峰被一個秃頂的美國中年男人毆打。

孫天峰臉上的傷痕，也可以證明方莫剛才沒有看錯。這意味着，他沒有殺樓下的那些人。那個秃頂的男人才是殺人兇手。一樓，那個被綁在椅子上的喪屍，身上插滿的西餐刀，也是這個秃頂白人幹的。

“啊！方莫，救命！”耳邊突然傳來一陣慘叫，方莫眉頭一擰，是那個黑人小妞。

用最快的速度沖下一樓，方莫看見一個秃頂的中年男人，身穿一件黑色的背帶褲，雙手拽着黑人小妞的長發，像是拖一具屍體，将黑人小妞往餐廳大堂拖過去！

方莫縱身一躍，身形如虎，迅猛地将秃頂白人給踢倒在地，他用最快的速度，将黑人小妞從地上拉起來，聲音低沉，“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