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瑤瑤夢見自己這次護送任務成功,發了筆小财,師門被裝修一新,師父一高興,還将賞錢分給參與這次任務的弟子,接着她用賞錢将那青岚鎮上夜市裏的小吃統統吃了一遍。在那燈火闌珊的碧陽河畔,自己和大師兄肩并肩手拉手,相依在一起……
也許是因爲這福來客棧的床太軟太舒服,她是第一次睡得如此踏實,連夢話都沒有說,一改以往的惡習,雖然和倆個師妹都擠在同一張床上,可是格外的香甜,在夢中她可是笑得連口水滴在枕頭上了。
可惜好景不長,夢是會醒的,攪亂她美夢的是一個蒙面黑衣大漢。
沒錯,上官瑤瑤和屋裏那些睡得朦朦胧胧的人一樣,在羅翔一刀劈開那堵牆的幾秒後還處于愣神階段。
書香門雖然很窮,窮到參與這次護送行動的十個人不得不擠在同一件客房,但他們對自己門派的法寶“隐門玉”還是有幾分信心的。
至少在他們所知的門派記錄中,使用這塊“隐門玉”的隊伍從來就沒遭過賊,所以這才讓本該守夜的幾人懈怠到靠着椅子睡着了。
這簡直就像是,那住在京城皇宮裏的“景元帝”,一大早開門,發現候在門口的人不是自己的小太監,而是一名搖晃着破碗的乞丐。鬼才知道這人是怎麽突破那牢不可破的守衛的!
上官瑤瑤的小師妹被牆對面那些圍觀的黑衣人吓到了,像個香閨遭了賊的小家碧玉一樣尖叫了起來。
不過比她叫的更響的是上官瑤瑤的一位師兄,但他叫起來就像是殺豬一般。
“啊!啊!啊!啊——”
真不知道那嗓門是怎麽練就出來的,硬是把蔣如月都給吓了個目瞪口呆。不是誰都可以在睜開眼睛的一刹那看見一群拿着兇器對自己奸笑的人還能鎮靜自若。
這時候,有個黑衣人突然喊了那麽一句。
“頭兒!就是那個箱子!大人吩咐的東西就在那裏面!我們昨天下午追蹤的就是這夥人!”
此話一出,黑衣人們一臉的興奮。
總算沒白忙活一晚上!之前他們搜索蔣如月房間的時候都覺得是白跑了!
“弟兄們跟我一起上!幹了這一票,我請你們吃香的喝辣的!大人許了我的好處,都少不了你們的份兒!”羅翔立刻下達了命令。
書香門弟子的臉色卻是一個比一個慘白——睡意還未散去,連視野都還有些模糊,精神完全沒法集中,怎麽去應對這群突然冒出來的強盜!
羅翔一馬當先,掄着他的大砍刀一陣橫沖直撞,書香門立刻就亂了陣型。
“小賊!休要張狂!”一個書香門的弟子拔劍就沖了上去,雖然很有氣勢,結果身子還沒站穩就被羅翔一腳踹到牆角去了。
更何況,羅翔手下可是有着數十名蓄勢待發的鍛骨境好手,黑衣人沖進來後猶入無人之境。
“你們想幹什麽!”上官瑤瑤也隻有動動嘴的本事了,她的劍法雖然精妙,但是被三個黑衣人圍攻,所謂“雙拳難敵四手”,此時她隻有一邊後退一邊防禦的份兒。
看着這兩夥人亂鬥在一起,蔣如月的第一反應是讓煙雨小丫頭扶着自己找個安全的地方避一避。
雖然書香門也是受害者,可蔣如月心裏卻不怎麽舒服。
如果不是書香門的障眼法将禍水東引,今天晚上自己再和煙雨小丫頭打鬧個一會兒,按照那勢頭,說不定自己今晚能做個正常的“纨绔子弟”了呢!
再者,這種障眼法小把戲,自己幾萬年前就玩過了,那時候都是自己去坑别人,哪像這次,竟然被别人坑了!這一路風塵仆仆地來到京畿,什麽還沒做,就惹了一身騷。
哼!打去!打去!死光了拉倒!最好兩敗俱傷!
心裏雖然罵個不停,蔣如月的目光卻突然變得溫柔起來,因爲一提“障眼法”,他便想到了幾個故人,想起了自己帶領他們一起搗鼓“陣法”的日子。想起了自己在天穹派的一段時光。可那一切終究隻是過去,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麽值得再提的了。
他轉過身去,準備離開這裏,去樓上避避,眼角的餘光稍稍朝上官瑤瑤的方向瞥了一眼。
瞥一眼本不要緊,可這一眼過後,蔣如月的脖子就像被固定住了一樣,再也轉不回去了。
上官瑤瑤手中的劍像舞動的精靈,帶着臘月的飛雪,晃出一道道劍氣,在她的睡意清醒了以後,竟然以一敵三還不落下風。
“映雪式?傲雪劍法?不會這麽巧吧?”
蔣如月瞪大了眼睛,生怕自己看錯了什麽細節,他可不想造成什麽不必要的誤會。
可惜,端詳了好一會兒,他可以确定,這群書香門的人耍的正是他自創的“傲雪劍法”,雖然他們使得奇爛無比,除了那個“俊俏僞小子”算得上“熟練”,其他人基本連“堪用”的程度都達不到。
這套劍法,蔣如月确信隻外傳過一個人——他的書童“江夏雨”!那個傻乎乎的,每次見到他,除了要本新書,其他什麽也不想的書呆子!
傲雪劍法不過是一門“地級”上品劍法,創造武功秘籍也隻是他的個人愛好,他不是那些敝帚自珍的人,對于這門劍法他從來就沒放在心上。
可這劍法畢竟是自己的作品,對于蔣如月來說,這就像他“幹兒子”一樣,怎麽會忘掉?
這書香門是他江夏雨的傳承?蔣如月心裏忐忑不已。
可那江夏雨,除了是給自己研墨的書童外,完完全全可以算是他蔣如月的親傳弟子!江夏雨是他撿回師門的,所有的知識都是他傳授的,就連他的功法都是他手把手教的……
他欠江夏雨的,不過是一個師徒間的名分,少了那個名分,江夏雨永遠不是“天穹派”的正式弟子。
隻不過,江夏雨卻沒把他蔣如月當師父,而是當成了“親爹”……隻是這點他蔣如月不曉得罷了。
“書香門……這名字,還真符合那書呆子的性子……”算來算去,蔣如月算是理清了一些頭緒。
原來自己是這群書香門弟子的“師祖”!
他頓時感到一個頭兩個大。
他這才明白爲啥今晚會被那障眼法騙過了——因爲那障眼法也是他當年留給江夏雨的!
一般的障眼法怎麽能騙得過他的眼睛!對他蔣如月來說,隻有騙過自己,才能騙得了别人!如果一門障眼法連自己都騙不過,在他眼裏那就根本算不上障眼法。
搞了半天……是自己把自己給坑了?而且這個坑,還挖了幾萬年?
蔣如月真想要抽自己一耳光——“讓你手賤!這下好玩了吧,輪了幾萬年,這個鍋最後砸到自己頭上了!”
“少……少爺?”煙雨有些疑惑,看着蔣如月盯着那上官瑤瑤出神,不知爲何。不過,除了瞎子,都知道那“俊朗小生”上官瑤瑤是個美人兒。小丫頭年紀不大,懂得卻不少,雖然煙雨打心底隻想留在小少爺身邊,卻還是對小少爺迷上别的“狐媚子”感到害怕。
殊不知,她和蔣如月現在完全在思考兩碼事……
蔣如月看着亂局,還沒空對這些書香門女弟子評頭論足,也沒注意身邊“小媳婦”酸酸的窘迫神情。
“哼,少爺真是不要命啦!爲了看那狐媚子,還待在這麽危險的地方!”——煙雨撅着小嘴,這些話隻敢想想,不好直接說,也不能硬拉蔣如月離開,隻好靜靜地候在他的身邊,緊緊地捏着自己的衣角。
蔣如月站在那兒,一臉焦灼,所謂“觀棋勿語”,若不是害怕把那群黑衣人給引過來傷到了煙雨,他都想要“場外指導”了。
“那女娃子怎麽老用‘排雲式’?都被人撚着鼻子走了還不換‘詠春式’!”
“哎呀……真是的……又被人壓制回去了!要是早換招兒……哪能被打成這樣!天賦是蠻好,怎麽這麽木讷!”
“傲雪劍法一共七十二式,她怎麽就用前八式?”
也許是太興奮了,蔣如月直接在煙雨身邊小聲地嘀咕了起來。
急啊!幹着急啊!傲雪劍法再怎麽說都是他蔣如月創造的,看着自己的心血敗在這群書香門弟子的手裏,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煙雨一看小少爺關心的是戰局,而不是那女子,頓時喜笑顔開。她覺得少爺隻是希望這群書生能赢,好報剛才的仇。小丫頭的思想非常單純,敵人的敵人,就是我們的盟友。她笑吟吟地跟在蔣如月後面揮舞着小拳頭呐喊起來。
“加油!打他,打他,打死他……”
聽見這話,有個黑衣人狠狠地朝這邊瞪了一眼。
吓得蔣如月一把捂住煙雨的嘴,他現在在還在“虛弱期”,可沒有自保的能力!他自己的小命倒是無所謂,反正又不是死過一回二回了,他珍惜的,是身邊的所愛之人。
要玩就玩“陰的”,最有效率的,那麽明目張膽的作死,還不是他的風格。
蔣如月隻覺得爲自己的“作品”感到委屈,殊不知,這是他要求太高了!
三個鍛骨境大圓滿的中年漢子,圍攻一名不過鍛骨境八層少女!而且這小姑娘隻是用了傲雪劍法的前八式,僅僅如此,便能立于不敗之地!
其實現在感到最丢人的莫過于那三個負責圍攻上官瑤瑤的黑衣人了,他們恨不得找塊磚頭劈死自己得了。他們三人相識多年,有配合,攻防之間彼此互有照應,這才做得了羅翔手下的左膀右臂。
羅翔知曉上官瑤瑤的厲害,因爲上面下達的命令,不得傷害書香門弟子性命,這才讓他那三個手下去對付上官瑤瑤,确保萬無一失。他怕不小心殺了書香門的人,也怕自己的人在這裏丢掉小命,一個沒法向上面交代,一個沒法去向兄弟們交代。哪一種情況都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隻是,他還是低估了上官瑤瑤的實力。從和上官瑤瑤交手的那一刻起,這三人都是情不自禁地使出了渾身力氣。
“這個破書香門……除了那個快老死的掌門人,門派裏連第二個開光期都沒有……怎麽這麽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