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爲什麽,我一看到李源磊的時候,腦海裏突然出現了一句話,這是從戚教授家的醫書中學到的。我心中猛然一驚,如果那真的是夢,爲何我還能夠學到東西呢。
用我從花城醫科大學圖書館看過的西醫書中學習到的知識,我知道李麗娟爸爸得的病是肺水腫,而且情況已經不容樂觀了。事實上,他也是在我小入道的時候死去的。
我臉色古怪,奶奶以爲我是害怕。
“别怕,我們待會就回去了。”奶奶在我耳邊小聲說道。
我還沒說話,就聽到背後有人叫我。
“陽陽!”
馬金貴走了過來,向我招手。小孩子根本不需要顧慮主家的想法,當然也不會有人去計較兩個孩子不分輕重在這裏叙舊。
“馬金貴,你也來了啊。”我看着馬金貴已經将那塊銅牌用一根麻繩系着挂在脖子上。
“你看,這銅牌挂在這裏像不像一塊金牌?”馬金貴将銅牌亮出來,向我笑道。
我隻看了一眼那銅牌,就感覺到銅牌上的字已經開始活了,在不停地蠕動。我心中一驚,連忙将眼神轉到一邊,
“怎麽了?”馬金貴看着我驚慌的神色,感覺很是奇怪。
“沒什麽。我看着那個銅牌就不舒服。”我沒敢轉頭回去與馬金貴說話。
“行了,我把銅牌放到衣服裏面。放好了,你放心吧。”馬金貴以爲我是羨慕他身上帶着銅牌。
“陽陽,貴子,你們兩個都來了啊。你們說李叔會不會死啊?”這種話也就黃書朗這個死胖子說得出來,不過他的話才說出來,就發出一聲慘叫。“爸,我不是親生的吧?你怎麽背後對我下狠手啊?”
衆人也是被黃書朗這個樣子逗笑了。雖然死胖子說錯了話,李麗娟家倒是也不會跟一個肉球一般的小胖子去計較。加上奎子叔這一下子,李家人就算心裏不舒服,也不會去見怪了。
我走到李麗娟的房間裏找到一張紙,又找了一隻鉛筆,在上面寫下一個方子。叫厚樸麻黃湯。厚樸、杏仁、石膏、五味子、半夏各10克,甘草、細辛各6克,麻黃12克,小麥15克,另加浙貝母、枇杷葉、金銀花各10克。寫好之後,我交給李麗娟。
“娟子。我夢見了一個方子,你讓你媽媽去鎮上藥店裏抓藥,抓十服,一天一服,一服煎三次服下,早中晚各一次。”
我也不管李家人會不會相信我的話,也不知道這個方子能不能救李麗娟爸爸的命。李麗娟是我的徒弟。無論是夢也罷,不是夢也罷。她的事情我總是要管的。
過了半個月,李麗娟一家人提着一隻紅冠大公雞來到我們家。可把我爺爺奶奶吓了一跳。
“源磊、志香,你們這是幹嘛?”爺爺迎上去問道。
“二叔。我們這是過來感謝陽陽哩。上一次,二娘帶陽陽去我們家看望我,給了娟子一個方子。我們那個時候也是抱着死馬當活馬醫,去鎮上抓了十服藥,吃了之後,果然病好了。娟子說那個方子是陽陽給的,聽陽陽說是做夢夢到的。看來真是老天爺可憐我家。托夢給陽陽來救人了。”李源磊激動地說道。
“陽陽,怎麽回事?”爺爺将我叫了出來。
“真的是我做了一個夢,裏面有個方子。我拿給娟子家試試呢。我怎麽知道怎麽回事?”這些事情我也說不清。
“陽陽還真是聰明,小小年紀就認識字了。”李麗娟媽媽也誇贊道。
我其實也沒有很大把握用一個方子就把李麗娟爸爸的病給治好了。也許是他的病情還沒有真正惡化。
但是在我那一段經曆裏面。李麗娟爸爸是病亡了的。現在我竟然改變了這一段結果。對了,我記得那一段經曆裏面,我出手救了大爺爺一命,結果差點跟鬼差對上,現在我救了李麗娟爸爸一命,會不會再跟鬼差對上呢?我現在可是一點道術都不知道的普通人。要不我幹脆再次入道?就算沒有銅牌,有着那一段經曆的記憶,我要修道根本沒有什麽難處。但是這樣一來,似乎我的人生又會循着并非我本意的方向發展。
我立即打消了心中的那種念頭。不知道怎麽回事,過了一段時間,我生病了。病得不輕。爸爸媽媽都從外面辭工趕了回來。但是我的病卻很奇怪,在醫院裏怎麽都查不出我的病情,甚至于各項指标都是正常的。但是我每天萎靡不振。
“陽陽這病怎麽辦呢?他才五歲啊。”媽媽每天隻要說起這個,就會不停地抹眼淚。
“别急。我們明天去省城看看。省城的兒童醫院很厲害的。什麽疑難疾病都能夠查得出來。縣裏的醫院肯定比不過他們。”爸爸将香煙吸得滋滋響。
我能夠清楚地聽到他們的聲音,也能夠看得見他們的焦急,但是我就是渾身無力,睡意綿綿。
坐了三四個小時到了市裏,再轉坐火車,又坐了五六個小時,這才到了省城。爸爸媽媽出過遠門,卻沒來過省城,到處打聽才找到了省兒童醫院。但是令爸爸媽媽沒想到的是,就連省兒童醫院的醫生對我的情況也是束手無策。
“我們檢查了他身上的各項指标,我負責任地說,他的各項指标比普通小孩子還要更好。我們看到的結果顯示,他的身體健康得很。但是我也可以看得出來,他表現出來的症狀也是真實的。我懷疑這是一種新型疾病,我準備将他的情況發布出去,讓國際上的專家進行會診。看看有沒有人曾經遇到過這種疾病。”兒童醫院的醫生也很負責,沒檢查出來結果之後,立即将我的病情以及檢查報告發布在網上,但是得到了結果依然讓人失望,沒有人曾經碰到過這種病情。
既然省裏的醫生都這麽說了,爸爸媽媽知道無論到哪裏去。我的病都不可能得到有效的醫治。于是失望地帶着我回到了八角村。
“這可怎麽辦呢?陽陽才五歲啊。我甯願這病得在我身上。隻要陽陽健健康康的。”媽媽将我抱得緊緊的。
“不行的話,我們再多走一些地方。就算是傾家蕩産也要治好陽陽的病。我們去燕京去!我就不信首都也沒有能夠看好陽陽的病的醫生。這一次,我們去看中醫。”爸爸将煙頭丢進竈膛裏。
于是第二天,我們一家三口又出發了。到了燕京之後,爸爸媽媽便到處打聽,隻要聽說那裏的醫生出名,就立即尋了過去。但是我的病情卻是沒有任何好轉。家裏本來沒有多少錢。家裏帶過來的錢花光了之後,爸爸不得不去打臨工。一開始我确實以爲爸爸去打臨工了,但是到了晚上,我才知道了真相。
“你怎麽能夠去賣血呢?你的身體要是垮了,這個家誰來支撐啊?要賣也是我去啊!”媽媽小聲的抽泣着。
“你身體這麽弱,你去别人也不敢抽啊?沒事。我的身體壯實着哩。醫生說抽一次血沒什麽的。”爸爸的聲音很平靜。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根本就沒有醫生能夠找到陽陽的病因。咱們這樣瞎轉也是沒用的。還是回去吧?”媽媽泣不成聲地說道。
“怎麽回去啊?要是燕京也沒有人能夠治好陽陽的病,咱們崽崽還有指望麽?我這個當爸的怎麽對得住咱們崽啊?”爸爸坐起來,一拳捶在牆上,然後摸索着找到一支煙,打火機劃了好多下才打燃了。火光将爸爸的臉映亮了,深深凹陷的眼眶早已經濕潤。
媽媽側身過來将我緊緊抱住。不停地抽泣,身體在被窩裏顫動。
有個老中醫知道我們的情況,給我看了病不僅沒收錢,還往媽媽手中塞了幾百塊錢。“你們還是回去吧。他這種病我行醫一輩子都沒有看到過。看脈象他比正常人還要健康,身上也是不痛不癢。他這根本就不是一般的病。醫生怎麽給他治?要不你去找個道觀真正得到道長給看看。”
爸爸媽媽帶着我去了一個道觀,誰知道一個老道一看我,就吓得半死。
“回去吧,回去吧!緣到了,一切都會好的。”老道說完就将我爸媽送了出去。連我爸準備給他的香火錢,他都是堅決不收。
我們再次回到了八角村。不久前。八角村出了一樁大事。李麗娟爸爸去八角山砍柴,從山上摔了下來,當場就死了。李麗娟媽媽還是改了嫁。這個結果讓我心驚不已。
“你們還是去打工吧。陽陽交給我們。你們兩個年輕人不能總待在家裏。将來賺了錢。在城裏立下足,把陽陽接過去。萬一陽陽一輩子這樣。也有個安身立命之地。我們家這個情況,還可以批個二胎的,你們再生一個。将來讓他照顧好這個哥哥。”爺爺是在竈膛前說下這些話的。
第二天爸爸媽媽就走了。媽媽臨走是抱着我死活不肯松開。最後爺爺好說歹說将我從她手裏搶了下來。爸爸拉着媽媽離開了八角村。
原來是這樣!我心中一直無法釋懷的東西,真相竟然是這樣的。并不是沒人對我說,而是我排斥任何人對我的解釋。我總認爲那不過是大人們用來搪塞我的借口。
醒來!我要醒來!
我本來以爲一切因緣清楚了,我應該就能夠從夢中醒過來了。但是我卻發現我依然困在這裏。仿佛這才是真實。
馬金棟與黃書朗每天都會過來看我。李麗娟也時常會過來。難怪我那個時候對他們三個最有好感。
“陽陽,你快點好起來吧。我把這個銅牌放到你這裏。自從有了銅牌我都不口吃了。你要是有了這個銅牌也許病就能夠好了。”馬金棟有些不舍地将銅牌從脖子上取下來,塞到我的手中。
那個銅牌一到我手中,便仿佛黏在了我手中一般,銅牌上的銘文開始扭曲,一串串金色的字符不斷地飛入我的腦海之中。
“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癡子,還不醒來?”
眼前的景象竟然如同玻璃中的景色一般,随着玻璃的破碎變成星星點點,消散在我的眼前。
我猛然睜開眼睛,耳邊立即不停地響起熟悉的呼喊之聲。
“陽陽!”“陽陽!”
那是媽媽!還有爸爸!
“爸,媽。”我早已經是淚流滿面。
“陽陽!”“陽陽!”“哥哥!”
我們一家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房間裏除了爸爸媽媽弟弟之外,還有一個人,是姐姐。
“姐姐。”我顫聲喊了一聲。
姐姐沒有說話隻是點點頭,我看得見她滿眶的淚水。
“過去多久了?”我問道。
“三年了。”姐姐說道。
“三年?”我大吃一驚。
“崽啊,你不吃不喝的,我跟你爸真擔心你啊。你要是沒挺過來,我們可怎麽辦啊?”媽媽将我抱得緊緊地,生怕我被别人搶走一般。
“爸,媽,以前是我誤會你們了。”我愧疚地說道。
“要怪就怪爸媽,不該在你生病的時候把你一個人丢在家裏的。想起以前的事情,媽媽就後悔。那一次回家,也不該不經過你同意就把錢拿走了。我們隻是想在花城這裏給你買好房子,然後把你也接過來。你爸爸也是的,做什麽事情,從來不動腦筋的。媽,還以爲你這一輩子不會認我們了。你以後别胡思亂想了。這一次就是怪你弟弟。不該跟你亂說什麽的。”媽媽轉頭瞪了弟弟一眼。
弟弟愧疚地低着頭,“哥,對不起,我那次不該跟你那樣說的。”
“過去三年了,你現在讀高中了吧?每天不用上學麽?”我問道。
“現在是暑假了。你自己三年沒去上學。要不是戚教授堅持要學校給你保留學籍,你的學籍都沒有了。你病了,可是來過不少女孩子。最近一年,倒是來得少了。”
我突然發現弟弟長高了不少。好像跟我差不多高了。
我從媽媽懷中出來,發現穿在身上的衣服竟然已經不合身了。我竟然在這三年裏又長高了不少。
“長得比你爸爸還要高了。”媽媽終于露出了笑容。(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