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人影不停晃動，随着路口處的人往兩側散開，那裏出現一頭十分肥壯的水牛，水牛身上十分幹淨，牛頭上系有一根紅色布條，水牛很乖巧，一步一步向着河邊祭台上走去，最後安靜停在祭台上。
高台上的三更叔拿出一根煙槍，頭随着整個身體轉動，在台上轉了一個圈，渾濁的目光打量四周一眼，大呼一聲:“請祭師！！！”
所有人都紛紛探頭望去，高台的後台處有一個人影慢慢走了上來。
“哈……是楊久那個小子！”
我的左臂被輕輕一拉，我回頭看了一眼一旁有些激動的楊凱，他的手指停留在空中，指向臨時搭建的高台上。
我順着楊凱的手指方向看去，高台上一個瘦弱的人影從後台走了上來。楊久一身道士打扮，本來就瘦小的他，此時看上去一陣風就能把他吹倒。
“歲在乙未，時屆祭祖，萬物複蘇，神州太平，拜天地饋贈，謝神靈隆恩……”隻聽聞楊久嘴裏念念有詞，手臂微微擡起，手中一把木劍随他手臂在空中揮動幾下，速度開始加快……
“……子孫康健，家興志酬。子孫遙叩首，寄牽挂，淚暗流……微言大義，語短情長，告慰河神，永賜吉祥，保佑我族，萬代隆昌……”
我看着楊久，悄悄環視一下四周，所有人都莊嚴肅穆，認真聆聽，看向台上的楊久。擺渡壹下：嘿||言||格即可免費無彈窗觀看
楊久語速很慢，一字一句振振有詞，他手中的木劍時而擡起，時而輕輕揮舞，念到悲情處時，還揮起長袖佯裝擦淚……
十多分鍾後，楊久身體突然收緊，一臉嚴肅，收回木劍大呼一聲:“迎神靈！！！”
“咚……咚……咚……”
三聲悠長的鼓聲似乎從天上傳來，悠揚的旋律在我的耳邊嗡嗡作響。
我整個人呆在原地，右臂突然被人拉了幾下，回頭望去，小雅嘴唇微微啓開想要開口，我一隻手趕緊捂住她的嘴唇。我擡起另一隻手，一隻手指在嘴邊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看到小雅點點頭後我松開捂住她的手。
我暗暗松了一口氣，頭俯視下石橋下方的河流。河水此時已經徹底淹沒了橋墩，水變得越來越渾濁，水底下似乎有巨物在攪動黃泥土，黃色的水花一浪浪翻滾起來……
“轟……隆……”
石橋似乎晃動了一下，石橋下一道極大的波浪揚起，水四處飛濺，有的濺在石橋上。一陣陣微弱的冰涼從雙手手背上傳來，我不由自主抽回雙手。
河水中随着一浪劇烈拍打過後，這樣的情況沒有再出現，河水中央出現一道黑色長影，長影極快在水中盤旋，似乎在圍着一個圓圈旋轉……
短短十多秒鍾，那一道黑色長影消失了，河水中央此時形成了一個巨大漩渦，漩渦慢慢向周圍擴散，變大。黃色的河水，巨大的漩渦。
我見過這樣的場面次數很多，這一次依然内心蕩漾……
“祭！！！”
我的耳邊傳來楊久呼喝的聲音，回頭望去向祭台上的大水牛，大水牛扭動脖子環視着四周，擡起頭仰天長嘯:“哞哞……”
水牛的聲音十分凄慘，似哀怨，似悲鳴……水牛低下頭，搖搖尾巴，身體一躍而起，“砰”的一聲，掉落水中……
水中央的那個漩渦快速向水牛的方向移動過來，水牛整個身體很快淹沒在河水之中，壯碩的大水牛努力掙紮了幾下，随後它的身體慢慢下沉……
“送河神！！！”
楊久的聲音再次向四周傳開，似乎用盡全力，聲音有些沙啞。
我看着河水平靜下來，橋墩周圍的河水也慢慢下沉，嘴裏長歎出一口氣:祭祀總算完畢了。
“啊！你屬貓啊？”
我的手臂吃疼，轉頭看着小雅，小雅十指猛掐着我的手臂，我急忙抽回雙臂，怒罵道:“你他娘的……我得罪你了？還是睡了你妹？”
“你這麽小氣……我不就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看到的而已！哎呀……我忘記把剛剛那一幕拍下來了……”
“操！！！你要拍你離我遠一點！河神不可亵渎……你不知道？”
我身體迅速和小雅保持一段距離，吃疼揉揉手臂，看着小雅，我真想蹿她幾腳，每次都是我受傷，這種受傷她還當作理所當然了。
小雅幽幽說道:“你們這個寨子真奇怪，這種祭祀真……真是一種神迹……”
“奇怪？你還沒見過奇怪的……啊？”我冷眼掃過小雅，轉過臉時，我頓時整個呆住了，開口喊道:“那……那……是什麽！”
我的手指着石橋下的河水，我的聲音很大，而且有些顫抖，引來旁人的一陣疑惑。河水中央渾濁的河水慢慢變紅，一片片紅色像墨汁一般向四周擴散……
短短幾秒鍾，整個河水被紅色染紅。我咬咬嘴唇，環視着衆人，發現周圍的人都和我一樣的表情，目瞪口呆。
小雅疑惑問道:“一頭大活牛，被什麽東西吃了，難道流出血這很奇怪嗎？”
“呵呵……”
我幹笑幾下，看着橋下那一片被染紅的河水，全身冰冷……
“陽陽！小久不會遭到衆人圍攻吧？”楊凱突然開口問道。
我擡起頭看着台上方向，楊久身體已經“躲”在三更叔的身後，三更叔站在前台，他，一直注視着河水，似乎要找尋出一絲端倪。
“應……應該不會吧！”
我内心十分猶豫，但是，周圍一衆鄉親議論紛紛，言語間出現質疑和不滿。
小雅再次搖搖我的右臂，嗔怒道:“你……你無視我！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們牛頭寨河祭分三無一有，一步出錯表示整個祭祀失敗……”
我目光一直看着台上的楊久，暗暗擔心道:“三無一有分爲:祭祀前，祭品仰天長嘯，表示有生命。祭祀時，祭品沒有過份掙紮，沒有慘叫，最主要的是整個河水沒有一絲血迹！”
“這！這也太複雜了吧……”
小雅一字一句慢慢吐出，然後吐吐舌頭，一臉驚訝。
三更叔手臂微微擡起，雙手由上而下慢慢下壓，對着四周大喝一聲道:“安靜！！！”
“那……那個老頭好強大的氣場！”
小雅嘴裏嘀咕着，其實，我也恍然大悟，的确好強大的威勢，僅僅兩個字，所有人都閉上了嘴巴。
三更叔一臉淡然，舉頭望着天空，又低下頭望着河水，一根煙槍提上嘴邊，“吧唧吧唧”抽了幾口……
“三無一有！若是河面有血……有兩個原因！其一是河神不喜歡祭品，需要再次祭拜……其二是這血不是祭品的血，而是……”
三更叔指着河水的方向，繼續說道:“無論如何！大家靜等片刻！真相大白後……若我孫兒出錯，我會親自請神靈，再祭……”
我看着三更叔，内心震驚。三更叔一臉從容，我的心中暗暗佩服，紅塵之事在三更叔眼裏如此淡然。
我掃過楊久一眼，回過頭看向河裏，血紅的河水，水位已經下降到橋墩末端，湍急的流水現在慢慢變得低緩……
“那是……”
小雅大呼一聲，我的呼吸有些急促，一顆不停撲通亂跳的心就要跳出嗓子眼。
那裏，河水的中央，一道黑色慢慢從河底之下漂浮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