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您說過出家人不能吃肉的。你爲什麽在吃?”
一個小男孩終于忍不住問坐在桌子對面拿着一隻雞腿大啃特啃的道士。
道士長得很白,八字眉的眉梢長長的往下拖着,單看外貌,也有幾分得道高人的樣子。聽得小男孩問話,道士兩眼一瞪,訓斥道:“酒肉穿腸過,佛在心頭坐。不願吃把你的雞腿給我。”
說着,一把将小男孩手裏的雞腿搶了過去,接着大口撕咬起來。
小男孩搖搖頭,不依不饒道:“可是師父您是個道士啊!怎麽佛在心頭坐?”
道士皺皺眉,有些生氣道:“古聖賢雲,佛本是道,不分家的。再多話,師父今後下山就不帶你了。”
白金漢宮,聽起來高端大氣上檔次,其實這是一家三流的歌舞廳,暗裏是一處娼妓聚集之地。
白金漢宮門前,道士對小男孩道:“老實在這裏等我,不準亂跑,跑丢了可沒人找你!”
小男孩撇撇嘴:“師父!我聽人說過,出家人是不近女色的啊!”
道士怒道:“每次來這裏,你都要問這個愚蠢的問題,出家人不近女色,佛祖和三清道君豈非要斷了傳承。好了,老實呆着!”
沒錯!那個小男孩就是我!
我打記事起,就跟着這個道士師父。師父是燕山白雲觀的觀主,道号:無極。不過,白雲觀除了我,就剩下了他一個道士。居師父說,我是他撿來的,無名無姓。師父給我取了個名字叫做旺财,說是這個名字能保佑他多多發财。輸入網址:Нёǐуапge.сОМ觀看醉心張節
十幾歲的時候,我弄明白了旺财的意思,在我多次的抗議下,師父終于給我改了個名字:張君寶。
師父靠給别人畫符驅鬼,做水陸法事謀生,在這附近很有些名氣,不過隻有我知道,師父根本就是在坑蒙拐騙。弄來的錢都花在了吃喝嫖賭上。
有一次,師父喝多的時候,我問他:“師父,你天天給别人畫符驅鬼,鬼究竟長什麽樣子呢?”
師父哈哈大笑,嘴裏的一口酒噴的我滿臉都是。
“傻孩子!哪裏有鬼?人心中有鬼,才會覺得世上到處是鬼。”
那一年,我已經十五歲了,對世界充滿了好奇,在偷偷看了蒲松齡的全套聊齋後,尤其對善良的女鬼啊,狐仙啊!充滿了好奇,這才逮着機會問師傅的話。
哪知道師父的回答讓我充滿了失望。
“師父,那麽你的畫符驅鬼也都是騙人的呦?”
“這不叫騙人,這是一種謀生手段,是三清傳下來的謀生手段!”
師父噴着酒氣糾正我的話。
那一瞬間,我的信仰徹底崩塌了。可敬的三清原來是騙子的始祖,這讓我如何能夠接受。所幸,我後來終于知道,師父說的沒有鬼神,隻是因爲他沒有看到鬼神而已,可惜,他知道鬼神的時候,他的命也搭進了裏面。
那是我十八歲的時候。師父因爲坑蒙拐騙的道行高超,名氣越來越大。被一個慕名而來的越南人請了去,據說爲了請我師父出馬,這位越南人願意出兩百萬人民币的酬勞。
我師父藝高人膽大,信心十足的就去了越南。臨走的時候,高興的跟我說,幹了這一票就金盆洗手,不再接這行的生意。
師父遠行,白雲觀不能斷了香火,就把我留了下來。
師父這一去,足足去了一個月。到了月底的時候,一天的二更時分,我都已經睡下了,師父匆匆的回到了觀中。
記得當時師父的臉色很是不好,我還以爲是旅途勞累,就給師父打了點熱水,讓師父泡泡腳早點休息。師父卻擺擺手讓我不要走開。說有事對我說。
我就坐了下來,師父又長歎一聲,讓我去把供奉三清的供桌上一直亮着的那盞油燈拿來。
我聽師傅的話把油燈拿了過來,遞給了師父。師父怔怔的看着油燈,一臉的疑惑和不解。
我也是一臉的疑惑,根據師父的性格,辦完事回到觀中的第一件事絕對是坐到燈下巴拉巴拉的數錢,看看賺了多少。而像這次這樣,隻是對着油燈發呆,還是破天荒第一次。
我心說,想必師父這一次的二百萬是沒有賺到,心中傷感。可是傷感也沒有必要對着一個破油燈端詳吧!這油燈打我記事起就在供桌上放着,說是觀裏傳下來的,不能讓油燈滅掉。所以我天天都要給油燈加油。
這油燈難道還能看出花不成?
“君寶啊!”師父長歎了一聲,接着道:“這個油燈有一個傳說,傳說是觀裏世代流傳下來的一件寶物,可是我研究過多次,甚至請文物專家來看過,得出的結論都是一錢不值,就是一件普通的燈盞,你知道,我雖然是三清弟子,其實是個無神論者,我猜測這燈盞其實是以前的觀主爲了籠絡諸道士的心,故意編造的謊話。所以這個燈盞一直沒有得到我的重視,就是誰偷走了我也不會可惜!可是這次越南之行,讓我重新對這個燈盞産生了懷疑,沒準,他還真的像傳說中的一樣,是一件寶物呢?可惜啊!我看來看去還是看不出端倪。我有一種預感,預感我時日不多了,就把這燈盞的傳說都告訴你吧!”
師父說道這裏重重的喘了幾口氣,喝了一口水,才慢慢平息下來。
我急忙攔住師父的話頭。我不知道師父這次越南之行受了什麽刺激,導緻精神狀态極度不好,就勸他明天再說,目前好好休息一下。
“你讓我把話說完!我恐怕真的時日不多了!”
師父非要把話說完,我也沒有辦法,而且他的樣子也有點吓到我,他還從來沒有這麽嚴肅過。
“傳說這個燈盞含有一個極大的秘密,破解這個秘密後,就能進入後山千丈崖得到成仙的大機緣。”
師父自嘲的笑笑,“千丈崖我去過很多次了,什麽也沒有看到過,甚至帶着油燈去過,也是一點發現都沒有,所以我一直認爲這個傳說就是爲了烘托宗教的神秘而編造的,就是現在我依然不能肯定他的真實性。我把這個一直代代相傳的傳說說給你也算是了了一樁心願。”
師父說到這裏停了下來。我忽然發覺哪裏不對,隻見師父的臉色忽然扭曲起來,變得猙獰而痛苦。緊接着就從軟榻上滾了下來。我大吃一驚,急忙上前想要将師父扶起來。就聽師父痛苦的大叫一聲,從他的眼窩裏居然鑽出了一隻蟲子。
這蟲子剛鑽出來有蒼蠅大小,一瞬功夫就變得如同一隻大号的蝴蝶。渾身缭繞着黑氣,沖着我就撲了過來。
燕山山高林密,我當時還以爲是什麽毒蟲将師父給咬了,現在又要來咬我,我驚慌之下,順手抓起了桌子上的燈盞就砸啦過去。隻道多年以後,我才知道那是蠱蟲,師父是在越南被人下了蠱,因爲有所察覺,這才匆匆忙忙回到了白雲觀,結果還是死在了蠱蟲手裏。
啪嚓一聲,燈盞被我扔到了對面的牆上,撞成了碎片。奇怪的是燈火并沒有滅掉,而是爆出了小孩拳頭大小一團火焰,将那隻蟲子裹在了火光之中,燒的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瞬間就将蟲子燒成了灰燼。
那火焰燒滅了蟲子,在屋中飛了一圈,似乎要尋在燈盞一般,結果燈盞被我摔成了碎片,自然找不着。火焰飛了一圈,忽的一下,照着我就飛了過來。我當時完全處于蒙圈的狀态,這一切太違背常識了,讓我來不及做出一個有效的判斷。
奇怪的是那火焰并沒有燒到我,接觸到我額頭的時候,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絕對是幻覺,我這樣對自己說。但是師父被毒蟲咬到了眼睛絕對是真實的,因爲師父就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我急忙大叫着上前把師父扶起來,可是師父的身子居然有些僵硬和發涼。
我顧不得多想,背上師父就往山下沖去。
我要以最快的速度把師父送到山下的醫院,如果那種蟲子有劇毒的話,恐怕師父就兇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