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顧盼放下碗筷，推開椅子，走到門邊，穿上早就在那兒等候多時的玦，遞上來的全新的黑色大衣，背對着還在餐桌上大塊朵頤的小宣，宣布到，也不顧小宣是否已經吃好。

小宣見狀不得不扔下手中那一根油條，施咒将手上的油漬清幹淨，緊跟着顧盼和玦出門，她深知，顧盼是不會等她的，能叫她一起走，就已經是最大的寬容了。這次她很乖，雖然難爲不到她，但是畢竟不想再被丢在路旁，結果最後自己移動到出租車上，或者自己孤身一隻，直接飄到那讓鬼都害怕的精神病院。

那嬰靈母親的娘家，是個大戶人家，出了“精神分裂”這檔子事，也是自然會被送到全市最好的精神病醫院，而這家精神病醫院，位于環境極好的，稍偏向郊區的地段，離顧盼他們那破小區，雖說不算十萬八千裏，但是也用了小半個小時。

“這就是那個，長得巨醜，聲音巨吵，還沒用到連房間都出不去的，死小娃娃它媽媽住的精神病醫院？果然是全市最好！”小宣看着面前的環境，不由得搖頭感歎。

雖說玦和顧盼對于小宣的字詞，隻能皺眉，但是不得不承認，這家精神病醫院，确實夠格稱得上是全市最好。最前方是豪華的大鐵門，當往前幾百米，才是這精神病醫院的門診大樓，左右各有一條路，繞過這棟七層左右的，白色樓幢，那是通往這醫院住院部的。那嬰靈的母親就在裏面。

“潼，咱們又不是什麽會診專家，也不是是什麽實習醫生，這麽高檔的地方，想必安保措施甚是齊全，就别說假冒病人家屬了。現下，我們怎麽接近那小孩子的媽媽！”小宣總算是問出了，從昨晚就攢存好的疑慮，其實她心裏的意思是：你看這麽高難度，對我們又沒好處的事情，不如現在放棄吧。

“所以找你來。”顧盼并沒有直接回答小宣的問題，隻是帶着她和玦，一同繞過門診大樓，往處于蔭林深處的辦公大樓走去。

他答應過的事，就一定會去做。

“就是這裏了。玦，我帶小宣上去，你打電話去吧。屆時，在我會告訴你病房的門牌。”說完，顧盼便是領着小宣坐電梯，而玦，則是幹之前顧盼早就吩咐過的事去了。

“叮”電梯門一打開，便是看見一個，在電梯門正對面牆上，大大的指示牌“院長辦公室請往→”，小宣立馬明白過來，合着她這次來，就是被拿來“利用”的。

“所以，你昨日特意叫上我，其實就是想讓我附身？”小宣雙手抱胸，擡頭皺眉，用一種無法言喻的表情望着比她高出許多的顧盼。

“正是。玦做不了這事。”顧盼倒是沒有心虛之類，仍舊語氣淡淡，好像“玦不行就你上”，本就該是他們之間的正常邏輯。

事實上，也确實如此。玉靈和玉身，除了在魂魄方面有些作用以外，其餘，幾乎是所有的事都會受到限制，因此，相比之下，玉靈的法力還不如鬼！也難怪得玦一個非人類，卻因爲時常需要，而不得不去學了人間界的咒術，正統傳教，歪門邪道，都有。該慶幸的是，玉靈，是絕對不會走火入魔，堕落到地獄去的。

“好吧，真是服了你了。”小宣隻得無語的走去了顧盼的前頭，徑直找去院長辦公室去了。

“所以，你要我弄成這樣，是打算幹什麽？”一個略微沙啞，中年男人的聲音傳入顧盼的耳中，此刻，站在顧盼面前，用着小宣語氣說話的，不再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天真小姑娘了，而是一個兩鬓有些斑白，身軀有些羸弱的，穿着白大褂的精神病院教授院長了。

“帶我去病房，其餘再說。”顧盼說完倒是直接忽略“院長”，往電梯處走去。

變了身的小宣，早就不複往日輕靈，真是拼着把老骨頭，才跟上的顧盼。待到走回住院部，上到那病房所在樓層之時，玦早就在那了。

“她的母親，大約快到門口了，我們要快些弄完這邊。”玦見着顧盼上來，看了眼“院長”身後的護士，隻得用心裏聯系來和顧盼彙報事情的進展。

“小宣，我們一起去病房，我穩住她，你便想法子，略損她的魂魄吧，讓她忘記這些事。”顧盼聽完玦所說的，便在心裏交代小宣。

小護士走在前頭去開了門，領着他們幾個一起往那房間去。

“啊，玉靈。”顧盼似是聽見一個小小的女聲，從剛剛經過的那些病房裏傳來，不由得凝固了神情，停頓了一下腳步後，還是先往那嬰靈所在之處去了。

“開門，門口等。”院長說到，小護士依命行事，開了門便虛掩鐵門，站在門外守候。

房間裏，是一個清瘦蒼白的女人，頂着一頭亂蓬蓬的頭發，蜷縮在角落的小床上，機械的揪着自己的頭發，兩眼無神，嘴裏念念有詞，而床單上是一片的碎碎的斷發。

顧盼走上前去，放下身姿，低聲說：“林玲的母親。”

本來還目光呆滞，無神的盯着某處的女人，聽見這句話，似是突然活過來了：“你看到了對不對？我沒有說謊，她是真的存在，我的女兒，真的存在的！”那女人情緒開始有些激動起來，猛地直起上身，全身湊近顧盼，睜大雙眼，雙手抓着顧盼的肩膀死命搖晃，自己也差點因爲用力過猛而從床上跌下。局面有些失控，顧盼此時有些手足無措，隻得任其動作，直到玦上前，打暈了那女人，才把他解救出來。

“是啊，我看得到。所以，它希望你好。”顧盼起身，喘勻了氣後，稍微撫平了一下衣服的褶皺，低頭對着前方，暈倒在床上的女人，輕聲說了一句，就像是無奈的歎息。沉默了一會兒，轉頭對“院長”說：“小宣，你先處理下她，待會兒出去，先附在那女人母親身上，辦理完出院手續，再順便處理下她母親的魂魄。”

話畢，“院長”便聽命上前，伸出一隻手，待到散發出淡黃色的光，便虛空的從那女子的頭撫摸到腳。

“好了，走吧。”“院長”說完，便是起頭出了病房，而那小護士自是留在後面，鎖門。

顧盼在路過走廊上，某一間病房時，猛然停下。身後的玦，差點因收不住腳步，險些就撞上了他。

“怎麽了。”前方的“院長”發現了顧盼的不對勁，于是停下腳，回頭問了一句。

“有人在看我。”顧盼于心中告訴小宣和玦，接着開始環顧兩側的病房，打算尋找出那熱灼人目光的來處。

有一雙眼睛！

有一雙眼睛，從顧盼左側前方的第一間病房，在看他！不，看那個表情，應該，是在觀察他們三個！眼神太直接，小宣和玦也都感覺到了。

顧盼眉頭緊鎖，想着那女子的母親應該到樓下等着了，不得不在心裏說到：“小宣，開那間房的門，你先去處理那女人母親的事，這邊我來。”

小宣雖爲鬼身，但總覺得患有精神病的人類甚是駭人，聽得顧盼的命令，倒是覺得是解放，便開始安排，準備先逃離這壓抑的地方。院長示意那小護士過來，清了清嗓道：“這位是曾經和我曾帶過的學生，他想研究這房裏的案例，你開門吧。我需要出去幾分鍾，一會兒就回來。”說完，小護士便是很聽話的開了病房門，再度安分的守候在外，而“院長”則是善後方才那事去了。

病房裏關着的，是一個長發及腰，面色蒼白的美麗少女，正瞪着她那如波斯貓般漂亮的大眼，死死盯着玦，似是要将玦看出一個洞來。

見此情景，顧盼倒是回想起，方才經過這裏之時的那個聲音，于是，輕緩開口：“你，知道玉靈。”不是疑問，而是肯定句。

聽見這話的少女，将本來就大的雙眼，瞪的更大了，眼珠子似是都要掉出來一般，她死死的咬住嘴唇，往牆邊靠去，見着顧盼他們并沒有靠近，才似是糾結良久後，下決心開口：“我有玉靈。”

潼和玦，向來是冷靜的存在，而潼更甚，可是，此刻他聽見這話，确實覺着自己有些不淡定，全身的溫度開始升高，血液一股腦的往頭頂灌，因爲少女的話，讓他覺得，或許，他的身世，玦的來曆，還有他不得不死的理由，有可能，就要得到解答了！在這世上晃蕩了近百年，孤獨輪回，尋尋覓覓，一直毫無頭緒，倒是如今，歪打正着，算是要解開謎題了？

“你叫什麽名字。”就連顧盼自己都沒察覺，自己開口說話時，内心不自主的顫抖。

“程曉蝶。”少女回答。

程曉蝶，之前報道的精神分裂症，還鬧跳樓的程曉蝶？

“哪裏來的玉靈。”顧盼空細想，隻得繼續問。

“養的。”少女開始有些怯怯起來。

“哪裏來的玉。”又問。

“城郊老南山。”少女的眼神開始有些渙散，似是想起什麽可怕的事情來，眼神一下開始變得驚慌。

“精神分裂症？能看見鬼嗎。”顧盼想到程曉蝶被診斷出來的結果，思索了一下，呢喃出聲。

“哈哈哈，是啊，我可以看見鬼！這世上有鬼！是有鬼的！我沒病！我馬上就要永生了！”少女突然開始，說着些看似不找邊際的話，但是顧盼和玦都知道，那姑娘，沒有說謊。

人類大多都是這般，對于目前所查探不到之事，便笃定爲不存在，而那些可以發覺“不存在”事物的人類，很自然的會被看做怪物。所謂的精神分裂症，大多數是指患者可以看到，或者聽到，正常情況下，其他人無法發現的事，确實，有些病人卻是如此，但是有些人，不過是發現了超出大多數人類，目前所認知的範圍，卻因此被其他的人視作異類。

精神病人，不是異類，隻是他們腦海裏的世界，與我們不同而已。

顧盼還想繼續問下去，可是那少女，卻是一個勁的往床角爬，一邊瘋癫的說着“我沒病”，“這世上有鬼”之類的話語，見此情形顧盼隻得作罷，轉身出了病房，對着門外一臉驚恐的小護士，淡漠的說到：“發病了，先關起來，防止自傷，我會讓你們院長開藥。”說完便扔下，正無措慌亂鎖門的小護士，帶着玦走了。

“潼，我都好了，你那邊？”下了樓見到的，便是恢複了原形的小宣，對于小宣的問話，此刻顧盼來不及多說，隻甩了一句“回去再說”，便一個勁的往前沖，等到緊跟的玦和小宣一上車，就立馬命令司機師傅往自家小區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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