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溫度幾乎要跌倒零度了,寒風肆無忌憚的穿越在樓房之間,通風出發出的“嗚嗚”響,似是怨女低聲哭泣的聲音。由于天冷,萬家燈火大多早早熄滅,然而,一間位于單元樓頂端的屋子,還亮着。
雖然在如今這種沒有宵禁,且娛樂活動繁多的年代,就算通宵達旦都不是什麽奇事,但是這位于不佳地段小區中,整棟樓唯一一間亮光的窗子,在寒夜裏還是顯得打眼的緊。
這是一套複數樓房,老舊、詭異,屋内是完全違背了風水的裝潢,以及各種古老神秘的擺件,整個房子以黑白色爲主,主體家具大多是歐式風,而地闆,看上去卻是鋪的十幾年以前的老式木。總之,這房子的整體搭配,甚爲古怪。
于這複式房的一樓客廳,一個看上去十二、三歲的,穿着紅色連衣裙,留着黑色及腰長直發的小女孩,就這樣,突然憑空出現。因爲皮膚過度白皙,倒是顯得她可愛的面容略爲妖異,然而,不到一秒鍾,擰巴在一塊的五官,令她原本的面貌再看不出。此刻她的表情,很直白的說明了,她正處于心急如焚的狀态。
那女孩一直呆立剛才出現的地方,焦慮萬分卻毫無動作,直到聽見樓上房間有了些許響動,才終是迫不及待的沖上樓梯,一個拖着門把手打算關門的男子,正從二樓樓梯口,左邊轉角的第一個房間出來,于是,女孩便沖他焦急的問道:“他怎麽樣了?沒事吧!”
那男子并沒有回她的話,隻是左手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唇邊,右手繼續輕帶房門,眼睛看向門裏,似是怕驚了房内床上的人。女孩隻得在男子噤聲的姿勢下,壓制心中的情緒,閉上嘴,接着,努力探頭,從正變小的門縫裏,趕忙瞟了一眼床上的人。待到門在男子的盡力之下,沒有發出絲毫聲音的關上後,女孩先是看了那男子一眼,繼而轉身下樓。
“玦,潼怎麽樣了!”女孩一等那男子到客廳,便是再壓抑不住,詢問的話脫口而出,擔憂意味滿滿。
雖然,這已不是第一次,雖然,這是那人的決定所必須要付出的代價,但終究不習慣,不忍心,這近百年來,類似事件,加起來也是有個數十回了,可每每到這種境地,她還是會擔心得不得了。
那名被喚爲玦的男子,先是輕輕搖了搖頭,才低頭對着面前的小女孩開口道:“現下,主人的情況算是穩定下來的,但是終究,過不了幾天的。與其受着苦難折磨,多撐個幾日,倒不如,提早把事情辦了。”
“嗯,你說的是,既然終歸是活不過20歲,倒不如…”女孩還沒說完,便被玦的話打斷:
“小宣,去喚陳老頭過來吧。”
玦的聲音平淡的就好像在說,明天早上吃面包一般,卻莫名讓女孩小宣,先着了急:“陳老頭?你可知,他找的,就是一個20歲的少年?!你這不是,讓潼…”小宣看見玦同樣擔憂的眼神,住了口,想必現下玦的心裏也不好受,于是她稍微穩了一下,調整好語氣,才又開口說:“玦,換個人吧,阿九,呂成他們選中的,都不錯,何苦挑陳老頭的呢。”
“這是主人的決定,”玦淡淡的回答,聲音中有深深的無奈:“雖說,玉靈,是爲主人着想,希望他們好,但是,我們沒辦法,優先考慮并順從的,還是主人的内心想法,所以,隻得這麽做了。”
“好吧,我相信,潼一定有他的考量,”沉默了幾秒,小宣還是敗下陣來,那個人總是這般,由着他自己的性子來,想着,語氣中不由有些洩氣,“我去找老陳頭,順便,把那男孩帶過來,你就先照顧潼吧。哎!真是不知道,每次都是這樣,爲何還是要執着于永生呢。”
“嗯。”玦應聲,見着小宣快速消失在眼前之後,才上樓。
“我有不得不永生的理由”,玦腦海裏,回想起許久之前,主人曾對他說過的話,然後尋摸到之前出來的房間門口,盤坐于地上,磕上眼,雙手輕搭于膝上,以此守候着裏面的人。
小宣所說的疑問,他不是沒有過,也不是沒問過,對他來說,主人不論是變爲鬼或是重新轉世,他都會一直守護着主人,這是玉靈的職責,也是他自己的心願,但終究,主人還是有自己的想法,偏偏選擇了甚爲殘忍的不死之路。他也知道,并非主人不信任,才不告訴他那些事,而是就連主人自己也是不清楚,所以才會哪怕痛苦至極,也要一直追尋。
玦一想到主人每次發病,那臉色蒼白蜷成一團,卻絲毫不哼出聲來的模樣,沒由來的心疼。到底是多強烈的念頭,才能支撐他百年來,數十次的發病,那不死的理由,又究竟是什麽,玦想着,不過,無論如何,既然是您的選擇,那我必将毫無理由的跟随。
忽然,玦纖長的睫毛微顫,接着猛地睜開眼,看着前方一片虛無,開口道:“很感謝,你們擔心主人,但是,這種情況下,陰氣對于主人來說,還是不好的。還請你們先行離去,待陳老頭過來,完成事情之後,再來拜訪吧。”等過了幾秒鍾之後,玦才再度閉上眼眸,維持着之前的姿勢,靜坐到天空開始發白…
于此同時,氣氛壓抑的,還要算上處于城市郊區中,一套高檔别墅的家中了。
一個身着高檔白色西服,且兩鬓有些斑白的中年男人,從他的邁巴赫上下來,在進入别墅後,先是整理了一下,梳的一絲不苟的頭發,再是稍稍扶正,架在鼻梁上的金絲邊框的眼鏡,然後,便緊鎖眉頭,徑直往别墅二樓,走入某間門邊裝飾甚爲華貴的房間,光是看門,就能知道這一定是屬于一個妖媚女人的。
房内,果然是一個妖豔的女子,隻是臉上的濃妝,讓人看不出她究竟是多大年齡,說是40歲可以,30歲也合适,就算說其是18歲的少女,也還是會有人相信。
面前梳妝台上是各種打開的乳液,看來這女子正是在卸妝,指尖輕柔,脂粉褪去,顯現出的,竟是一張看上去16、7歲的美麗素顔。待她聽見房門口的腳步聲,便是從面前的鏡子裏望向門邊處,待到見着外面的男人到了自己的身後,才是起立轉身,擺出千嬌百媚的笑容來。
“喲,您這是要出門,還是剛回來呢。”女人嬌呵一聲,一個翻身,便是直接倒在床上,直勾勾的看着,跟着她動作而改變方向的,站在她床邊的男人。此時這個男人,滿臉不耐煩,正是那個方才進入别墅的中年人。
沒等男人回答,那女人又是自顧自的開口:“呀,不過,有些日子沒見,看您多出來的白頭發,看來,事情是不順利啊,想來,您是剛回來咯。”說話中也不知怎麽突然多了些許嘲諷。
“冷媚,閉上你的嘴!”中年男人像是被抓住痛腳,額角上的血管爆了出來,語氣中的憤怒不言而喻。
“哎呀呀,看來确是被我說中了呢!怎麽樣,要是你死了的話,把你名下的财産轉給我?!”那女人倒是像沒有聽出一般,一邊嬌笑着,一邊繼續勾起男人的怒火。
“呵!”男人怒極反笑,那從喉嚨裏擠出的冷笑,确不怎麽好聽倒是真的:“給你,沒問題,那也要看你冷媚,究竟有沒有那個運氣花完了!不過三十年,你沒被取代,就當真以爲這身子,任你主宰了?我怎麽聞見,你的三魂七魄,開始散發味道了呀!啊?”
一個音調揚起的反問的字眼,成功的調起了那被叫做冷媚的女人的情緒,隻見她立馬坐起身來,咬牙切齒的想要反駁:“你!”最終,怕是想過來,發現那男人說的,并無不對之處,于是隻得忍耐着,把想說的話吞入腹中,平靜了一會兒才說:“确實,我的三魂七魄有被這肉身吸收的迹象。而你,也沒找到合适的軀體,所以說,我們目前還是不要争吵,一起合作,找到解決之法才是真的。”
“倒是不知道誰先開始的,”男人說着,忽略了冷媚在瞪他的事實,挨着她坐下,又道:“你說的,甚合我意,所以,得加快速度了…”說完,便是直起身來,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房間。
别墅外,響起一陣汽車發動機的聲音,冷媚下床走到窗邊,看着那邁巴赫消失在發白的天際,大概是想起了自身的情況,面上也開始變得焦慮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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