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大少嗤笑一聲:“有狼就有狼,你緊張什麽,吓我一跳。”這片山林中狼很常見,但是并不可怕,還從來沒有聽說過有誰是被狼咬死的,狩獵者們幾乎不把它們當成危險生物來看待,偶爾有人遇上了随手就能打死,它們所擅長的就隻是撕咬撲擊而已,這種低級的肉搏方式,就算是蔣大少也不會怕。
簽子當然不會是對狼一無所知,但是他思量了一會還是對蔣大少說道:“小心點吧,我感覺有些不大對勁,這隻狼似乎在監視我們。”說着指了指他身前的一小塊岩石,“之前我也沒太在意,但是這個地方剛剛有狼停留過,離開不超過半小時,因爲蹲坐得比較久,所以石頭上的狼騷味比較重。”簽子站到石頭上面朝來路,果然是一處極佳的觀察點,谷中景色盡收眼底,此時先遣隊也全部進入了山谷,雖然林木茂密,但有人行走其中還是有明顯的迹象可尋。簽子眼神好,來回掃視了幾眼,便判斷出了九支三人隊的位置,剩下一支在中間偏西一點,雖然被遮擋得幾乎看不見,但看他們一字排開的陣勢,很容易就能根據空當估測出來。
當然了,先遣隊沒有隐藏形迹的必要,他們的任務便是打草驚蛇,要像梳子一樣把整條路線篦過一遍才是最好。但簽子此刻觀察着他們的隊形卻隐隐有些擔憂,這隻狼坐在這裏盯了他們很久是爲了什麽?動物們不會做無意義的事情,肯定不會是無聊打發時間吧,而且恰好在簽子發現它之前離開了,這情況也太詭異了些吧?
看看腕表,快到約定的彙報時間了,簽子很猶豫要不要把發現狼迹的情況彙報上去,畢竟沒有确鑿的證據,大驚小怪的顯得不是很妥當。征詢地看了蔣大少一眼,蔣大少卻莫名其妙,不知道簽子站在那塊石頭上發什麽愣,便催促道:“歇夠了沒有,歇夠了繼續出發呀。”
簽子想了一想還是算了,再繼續觀察一下吧,若是自己鄭重其事地彙報,說不定那幫人又要嘲笑。便打開通訊器照常說了一句“前方安全”,花姐的聲音也立即傳來:“收到,繼續前進。”聲音語調都沒有一絲變化,好像是重複播放的錄音一般。
直到登上山頂,簽子卻再無什麽發現,不禁暗自慶幸之前沒有瞎彙報什麽。眼前便是那道寬闊的山谷,此谷極長極闊,橫貫三十餘公裏,最寬處有近五公裏。站在山頂,谷中勁風吹過,松濤陣陣,涼意浸生,方才的燥熱頓時一掃而空。這道山谷也是安平堡的狩獵者們心中的一道分界線,越過它,便是真正進入了蒼莽的原始叢林,裏面植被茂密,兇獸縱橫。而回望身後平原上整齊劃一的人工作物,和遙遙可見的安平堡,真有一腳踏入蠻荒之感。
下山總是讓人感覺愉快的,抓地性能極好的山地鞋也不懼濕滑,簽子和蔣大少走得甚是輕松。一直趕到宿營地,路上再也沒有什麽異常狀況。營地所在之處是一片山泉彙聚而成的水潭,面積不大,周圍還有些殘垣斷壁,千年前人煙稠密之時,這裏也算是上佳的居住地了。
營地布置按雄爺的要求仍分小隊隔開,布成十字型以便拱衛中間的許公子一行,簽子他們先遣隊理所當然地就在最北面。太陽還沒落山,今天的活就幹完了,輕輕松松一萬塊錢進賬,簽子心情很好,他是尖兵最先趕到營地,都顧不上休息便立刻勤快地收拾出一大塊平地以備大夥紮營,忙得不亦樂乎。
堪堪收拾得差不多,花姐一行人也到了,顯然他們的心情也很不錯,一路談笑着走了過來,三三兩兩的手裏居然也提着些山雞野兔,看來今天真是太輕松了,都忙着改善夥食呢。
見簽子正在勤快地斬草除石,他們也不怎麽理睬,自顧走到場子中間便開始娴熟地布置營地,一枚聲波震蕩器在正中間栽下,啓動後方圓百米之内頓時驚起一片蛇鼠蟲蟻逃竄而去,然後便是在四角各架設了一具小型防禦音炮,這種小型音炮是防禦夜行生物的,功率不大僅有驚吓驅離作用,配上精密的搜索分析系統後每具可自動防禦數百米範圍的空間,份量倒也不輕,想不到一個三十人隊便帶了四具,交叉防禦起來小小營地固若金湯,看得出來他們組團而進,分工肯定很細緻,準備相當充足。
接着就是一座座帳篷開花一般在營地中升起,輕巧精緻幾乎是全透明的帳篷看似胡亂擺放雜亂無章,但若從空中俯瞰,竟是很精确地擺成了一個六角防禦陣型,内松外緊,互爲三角依托,堪堪布滿百米方圓。簽子倒識得這種陣勢,若是正常六角圓陣,如此布列便是正好三十二人,結果等帳篷立完一看,陣勢兩側腰眼處原本應是分列兩座帳篷的,現在卻各隻有當中一座,顯然他們就是按三十人布陣的,并未把他和蔣大少兩個算在内,不禁十分失望。
隊伍若是隻有三十人倒還罷了,明明人數夠,卻甯可陣勢殘缺一點也要把他們二人排除在外,實在可惡。陣勢既成,他們兩個的帳篷便無法在其中随意安插。被人排斥的滋味很不好受,簽子默然站了半晌,心中終究不服,便去尋花姐請示兩人如何安排。
穿梭在營地當中,衆人都在各自忙碌,對簽子二人隻當空氣一般視若無睹,偶爾掃過一眼,不管原先是什麽樣的表情,都一概變得冷漠。簽子心中納悶,不知道跟這幫人結過什麽仇,就這麽不待見他們兩個?
不管怎樣,名義上他們兩人還是先遣隊員,是受花姐指派的,若是見衆人不待見他們便心中不忿掉頭而走,不免正好落下個擅自行動的把柄,到時候還不知道會被這幫混蛋怎麽收拾。丢了這份工作事小,被他們傳出壞名聲去,他們兩個的狩獵生涯也就算完了。
簽子拖着蔣大少,忍氣吞聲地尋到花姐請求指示,花姐倒不至于不理睬他們,似乎還猶豫了一下,才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道:“你們自行安排,明晨六時來營地集合就可以了。”簽子無言以對,領命便走。花姐又在後面補充了一句:“不要離營地太近,防禦音炮設定範圍是一百五十米,自己小心。”
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花姐又歎了口氣,這兩個小家夥還不錯,當了一天尖兵也是兢兢業業任勞任怨,能力心态都好,就是不會做人。也不知怎的惹惱了團長,要把他們扔在這裏自生自滅,她花曼就算有心照顧一二,又豈敢違逆賈二爺的意思?
這賈二爺自然就是酒會上與雄爺同坐一桌的那個陰鸷中年人,鷹之團的團長,這次雄爺麾下三支狩獵團都抽調了精銳人手,但是作爲分管的團長,卻隻有他一人跟随前來。本來酒會上他看到簽子兩人大咧咧地沒有去向雄爺見禮便不高興,後來又被許公子摻沙子一樣塞進随行隊伍,雄爺當時也有點不爽,這賈洪賈老二體察上意,更是要想辦法與他們兩個爲難。反正許公子把他們兩個塞進隊伍後也不聞不問了,沒有顯出什麽關照之意,便樂得把他們扔得遠遠的,怎麽倒黴怎麽安排。
簽子渾然不知導緻現在處境艱難的根源竟然就是沒拍好人家的馬屁,和蔣大少走出營地後,打量了一下周圍地勢,又往前走了三百多米才找到一塊滿意的宿營地。他們沒有聲波震蕩器和防禦音炮,便選了塊較爲平坦的裸露岩石安上帳篷,前後各置一枚紅外警報器就算完工。這都是山地探險裝配套的設備,警戒功能也相當完備,隻是單人裝備不設自動防禦,休息時有什麽動靜都得查看一番,有點麻煩。以往他們兩人外出狩獵,露營的時候很少,都是當天來回,實在需要在野外過夜的,必然都事先打探好可供宿營的地點,并不會随意在野外搭設帳篷——這種極爲輕便牢固的帳篷和配套的設備很貴,他們也買不起。
等他們安營已畢,後面的幾支隊伍也相繼進入了這片山谷,各自安營紮寨十分喧鬧,更有一架小型運輸機飛至,落在整片營地中央,略略鋪展一下就成了許公子幾人的營帳。這情形看得簽子和蔣大少羨慕不已,有錢人的作派就是講究,在這麽堅固的運輸機裏睡覺,還要這麽多人圍着保護你幹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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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許公子那邊一共就三個人,除了華醫生之外就帶了一名助手幫他們背些雜物。運輸機落地後,許公子邀請雄爺進去小飲幾杯,客套一番後雄爺倒是婉拒了,說是去巡視一番營地,許公子勞累一天請早些歇息雲雲。
待雄爺離去,三人進了運輸機,艙門一關自成一處清涼天地,許公子頓時唉聲歎氣地倒進沙發,一疊連聲地直喊累,向華醫生道:“小華,你去看下九爺有沒有什麽指示吧,那個老賊東打聽西打聽的,周旋一天可把我累死了。”
華醫生針紮了一般跳了起來,趕緊尋了個儀器把許公子上下掃描一遍,掃完才長籲一口氣,皺眉道:“許小三你也太大意了,明知那個老家夥奸滑,也不提防一點,萬一他在你身上放了竊聽器怎麽辦,你這一嚷嚷可就洩了咱們的底了!”
“嗨嗨,許小三是你叫的嗎,還有點規矩沒有了。”許公子沖着華醫生直翻白眼,不屑地道:“那老家夥再精也就是個糟老頭子,媽的越老越愛錢,掉錢眼裏拔都拔不出來。趕上我這麽個大金主,他巴結都巴結不過來,哪裏還敢耍什麽下作花招,你緊張個什麽勁。”
“謹慎爲好,敢壞了九爺的大事,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可。今天這才第一天,什麽情況也沒有,不用聯絡九爺了吧。”
“還别說,有點好玩的。”窩在沙發裏的許公子忽然坐起來,摸出光屏劃拉幾下,揮手投出一片光影。
“九爺說的這小子還真有點意思呢,他發現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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