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巨蟒


外間已是暴雨如注,眼看即将踏出洞口,簽子大吼一聲:“秦爺爺來了,臭烏鴉過來受死吧!”戰刀铿然出鞘,護住左臉,往右急掠而出。出洞的一刹那,幾枚石子便呼嘯而至,打在戰刀上當當巨響,左耳立刻嗡鳴不止。但簽子早有計較,借力一晃,輕煙般飄向洞口右側的一棵松樹。與此同時一條龐然巨蟒倏地從洞中探出半截蛇身,頭未及地便身軀一扭,張開血盆大口,猛撲過來!簽子暗叫一聲:“來得好!”全身緊貼樹幹,卻反手一搭,身随意轉,飄然翻向樹梢,巨蟒不及收勢,一口咬下,口中布列的森森獠牙頓時深深地嵌入了樹幹。

簽子長舒一口氣,電光火石之間一切都在自己算中,甚至賭對了鴉王的來襲方向。眼看巨蟒獠牙深深咬進樹幹之中,一時不見得能掙脫出來,二敵已去其一,心下稍定。雙腳淩空倒踢,勾上松枝,牙關緊咬,閉住耳竅,算準鴉王接下來必定會發出音波攻擊。卻不料身下巨蟒一口未中,竟不稍停,借勢蛇身翻滾,猛纏樹幹,纏不兩圈,合抱粗的松樹已然發出一聲喀嚓悶響,随卷而至的蛇尾卻正好抽向淩空倒挂的簽子。

簽子大驚失色,剛才一連串驚險至極的動作全憑刻意蓄積的一口真氣,現在舊力方盡,新力難生,眼看已避無可避,匆忙間隻好将手中戰刀遞出,搭向蛇尾。但是巨蟒怪力絕倫,豈是能輕易借力擋開的?蛇尾未至,卷過來的雨水已如鋼珠一般,打得滿臉生疼,簽子剛剛将身形縮起一半,就被連刀帶人抽中,炮彈一般飛出五六米便撞上另一顆松樹,頓時全身如同散架一般,悶哼一聲,差點暈去。好死不死,盡管眼神都有些渙散,但仍然能看見自己的右側出現了一個孤零零的洞口。心念電轉,簽子已知大大不妙——自己被抽回蛇洞口,正在鴉王腳下!

一聲厲叫,簽子惶然回首,一蓬火紅身影大如車輪,已然從背後淩空撲下!

此時天色已晚,加上暴雨如注,簽子目力再好也看不見它的全貌,隻見一團身影大得異常,也紅得異常,撲擊之勢極爲淩厲。簽子也不辨方向,撒手松開樹枝,手中戰刀一式夜戰八方,全力揮出。隻是身在半空,力不從心,這一招用出來隻是個樣子貨,隻盼運氣好能擋上一擋,否則讓鴉王的鐵喙鋼爪及身,輕則皮開肉綻,重則開膛破腹。

烏鴉原本是一種普通鳥類,除了外形漆黑叫聲難聽,加上食腐習性,被人們賦予不祥意義外,也沒什麽特殊。但是自從生物變異大潮爆發後,突然就生出一支複仇烏鴉來,而且一經面世,便迅速蔓延到世界各地,到處可見它們的身影。它們體形比普通烏鴉大好幾倍,外貌特征倒沒什麽太大變化,但是智力進步明顯,常群居活動。之所以稱之爲複仇烏鴉,是因爲它們十分記仇,對于任何傷害到它們的物種都會采取報複行動,不死不休。在這個星球上,人類當仁不讓地成爲它們的第一天敵,每年被撲殺的複仇烏鴉不計其數,但命喪鴉口的人類也爲數不少。它們的繁殖能力超強,而且大部分的族群中都會産生一隻頗具智慧的鴉王。一旦有鴉王統率,整個群體便如同人類一般分工明确,進退有序,宛如一個個小社會一般,戰鬥力也随之直線上升。而且鴉王們除了本身的鐵喙鋼爪之外,多數會掌握一兩項奇怪的戰鬥技能,常見的有噴吐石子和音波攻擊。其中噴吐石子幾乎不亞于**械,寸許厚的木闆也可一擊而碎。而音波攻擊則花樣繁多,有的尖叫可穿人耳膜,有的叫聲沙啞,但能令人血脈如鋸,頃刻間喪失活動能力。傳說中還有鴉王的叫聲能令人陷入幻覺,甚至被它操控而攻擊同類。

簽子也算是身經百戰,目前也獵殺過兩隻鴉王,這事不光是爲民除害,鴉王售價頗高,死活不論,一隻能賣三萬塊錢呢。至于死烏鴉能用來做什麽,他也不知道。被收購的鴉王最終去向很神秘,民間傳說是被有錢人吃掉了,據說肉質鮮美而且能延年益壽。這個說法令簽子想吐,烏鴉們什麽都吃,而且渾身寄生蟲,根本洗不幹淨,即便它的肉吃下去真能長生不老,簽子也不願意嘗上一口。

眼下面對的這隻火紅的鴉王是他生平僅見,厲害非常,被大陣埋伏的時候一個照面就被它打蒙了,叢林中更不是它對手,不等見到它的身形,尖厲的音波攻擊便會準準攻到,不光是魔音貫腦讓人痛苦非常,威力也比他手上的音線槍還大,簽子親眼看到碗大的石頭都被一下打得粉碎。此時根本摸不清它的來曆,隻知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此全身豔紅之色的肯定不是凡物,說不定還有什麽沒見過的厲害技能。簽子一式刀法使到一半,全數落空,已知不妙,此時絲毫不敢托大,立刻收刀團身,直直從空中落下,落地之後更不稍停,刀光匹練般遮護住上方,身形化作滾地葫蘆,直翻了十七八滾。心下驚疑不定,自己這一套動作雖說也算是一氣呵成,但是被動之下,也并非毫無破綻,卻沒有受到任何意想中的攻擊。待滾到一棵松樹旁邊,止住身形,便背靠大樹半蹲依托,劈手打出僅剩的那顆閃光彈。

對付猛獸,閃光彈是無上法寶,全方位360度無死角攻擊,能覆蓋百米方圓,極高的亮度對于某些眼睛敏感的生物甚至可以永久緻盲。對于野獸來說,它們還沒有進化出在戰鬥中緊閉雙眼躲避攻擊的防備意識,維持時間長達5秒的強光可以确保讓它們瞬間失去戰鬥能力。它的優點也是缺點,就是殺傷範圍過大,百米之内有眼睛的生物幾乎全部閃瞎。出于嚴厲的環境保護法案,被官方列爲禁品,隻在私底下的特别渠道有少量售賣而且價格奇高。但對于簽子這種野外讨生活的家夥來說,這麽牛叉的東西,傾家蕩産也必須得搞幾枚來防身。

閃光彈打出,林間頓時一片驚亂,鴉王發出一聲凄厲長叫,夾雜在暴雨雷聲中撼人心魄。簽子卻聽得一怔,聽聲音鴉王并不在他附近,這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待閃光彈效果一過,摸出佩槍開啓射燈循聲照過去,不禁大是驚奇。隻見鴉王正在四下撲騰亂飛,明顯是瞎了,而纏在樹上的巨蟒三角腦袋上卻豁開碗大一個口子,血流如注,暴怒之下把那棵松樹絞得粉碎,蛇口大張,直沖頭上的鴉王彈射而去。

心下一轉,簽子便已了然。顯然這鴉王還真是個狠角色,方才觑到便宜,竟舍了自己,卻直奔巨蟒而去,奪走了蟒珠。

但凡蛇類年歲稍久,前額便會生出一顆蛇珠來,這珠子靈異非常,随身攜帶可避瘴氣蚊蟲,服之更能袪毒治病,生肌活血,甚至有益壽延年之效。古時被人們稱之爲内丹,認爲是野物年久成精,修煉而成的寶貝,實際上此物便如牛黃狗寶一樣,是一種自然生成的結晶體。隻是蛇珠有些特别,一旦成珠,全身精氣便彙聚于上,借之吸納天地精華,以開靈智,所以古時也有巨蛇成精或化龍之說。而且此物能彙聚一方靈氣,但遇雷電,氣機所指,極易被擊,巨蛇怕雷便是由此而來。

野獸們對此類靈物較爲敏感,互相争奪是常有之事。這鴉王智商果然不低,相形度勢,一擊而中。卻不料鴉算不如人算,剛奪下蛇珠便被閃瞎了眼睛,慌亂中隻是在林子裏撲來撲去,左沖右撞。它也不敢飛上高空逃離,剛吞了蛇珠,現在雷電雖然稀疏了很多,但飛上高空肯定會被擊中。這條巨蟒少說也活了幾百年,今日蛇珠被奪,氣散魂飛,一時半刻間就将斃命,臨死之際反撲兇狠異常,十餘丈長的蛇身攪起惡風陣陣。它失了蛇珠便也等同于瞎了,隻是對自己的蛇珠有感應,緊追不舍,此時橫沖直撞,遇到障礙便是一絞而碎,霎時間這片松林天翻地覆,一片狼藉。

這一下真可算是意外之喜,絕處逢生。簽子見狀不敢怠慢,兩個瞎子打得威勢如此驚人,自己還是遠遠避開爲妙。一翻身退出幾十米遠,攀上一棵大樹,緊張地注視着這片戰場,心裏不停地給巨蟒加油鼓勁——它已經死定了,如果臨死之前能把鴉王收拾掉或者重傷一下,自己可就撿大便宜了。

巨蟒鴉王翻翻滾滾攪在一起,雙方體形相差巨大,一米來長的鴉王和巨蟒相比之下和一隻麻雀差不多,但這隻火紅鴉王果然神駿異常,即便瞎了雙眼,仍然能聽風辨勢,避開巨蟒的撕咬抽擊,隻是林木茂密,躲閃間往往便撞到樹上,顯得左支右绌,狼狽不堪。

鴉王平日裏統率群鴉作威作福,幾時吃過這種暴虧。傷怒之下怪叫連連,鬥不幾合,猛然間狂性大發,再次一頭撞到樹上後,卻不再飛撲躲閃,定住身形,全身羽毛乍起,面向巨蟒,口中發出一陣“咯——咯”之聲。

簽子從未聽到過鴉王發出這種叫聲,并不難聽刺耳,有點像母雞下蛋一樣,隻是頻率低得多,一下一下,也不知是搞什麽鬼。蛇類無耳,又皮糙肉厚,音波攻擊對它有什麽用?巨蟒行動迅捷,眨眼間已竄至跟前,電射而起,巨口大張,直撲空中的鴉王。眼看鴉王小命即将不保,異變陡生,已經沖至鴉王面前的蛇頭突然一頓,緊接着便一下一下随着“咯——咯”聲萎頓下去,漸漸癱倒在地,一動不動了。

簽子看得目瞪口呆,剛剛威勢絕倫的巨蟒居然怕母雞?此時不容多想,巨蟒搞不定鴉王,隻好親自上了,現在它已瞎了雙眼,而且停在空中身形不動,機會難得,趁它病,要它命。佩槍輕擺,閃出射擊角度,他槍法有點臭,好在距離夠近,也不瞄準了,滋滋滋滋,瞬間将槍中殘餘能量全數打出。便在同時,鴉王已回過頭來,口中“咯——咯”聲不停,正對簽子。

眼看鴉王被連續擊中,毛飛血濺,簽子還沒來得及欣喜,鴉王的叫聲已同時襲至面門,剛才在背後聽得像是母雞一般的叫聲此時竟感覺如洪鍾大呂一般,簽子全身巨震,眼睛一翻便暈了過去,直直跌下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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