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作孽2


澳大利亞約克角某漁村。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偶爾會有一股海風吹來,帶着一股特别的味道,說不清是苦澀,還是清新,肖楠和吳生走在路上,誰都不說話,肖楠其實還在回想着剛剛在老約翰家的情景,直到現在肖楠的心情還是難以平複下來,她實在是沒想到在這樣一個隻有幾十戶人家的小漁村竟然會隐藏着這麽偉大的藝術家,再加上一群淳樸的村民這裏簡直就是一個世外桃源人間仙境,不足爲外人道的地方,甚至自己去和外面現代社會的人去說這些事情可能也很少有人相信吧,實在是難以置信這裏村民之間的彼此信任竟然到了如此的地步,大家竟然可以把如此原始并且純淨的生活方式保存至今實在是難得,肖楠甚至有點不願讓現代社會下的那些糟粕之事過來玷污這片淨土,一邊走肖楠一邊構想未來要以這個村子爲基礎建立一套新的生活方式,就從每個人的自我勞動提交價值開始,全部都是刷卡結算,日用品生活用品也都是刷卡結算,甚至還想到要建立銀行,醫院等等一系列的生活必須機構,而這些機構都是用統一的刷卡結算方式,甚至還可以做長期累積的信用評級,肖楠希望以這個小漁村爲基礎,建立一套嶄新的社會體系,肖楠希望把這裏人與人之間的淳樸感情,簡單信任,特有文化全都複制出去,因爲這些最原始的東西才是現代社會最最缺少的,也是最有價值的部分,它難以捉摸但是深入人心,每一個人從小到大的經曆和行爲,可以很好地反映一個人的本質,我們不應該隻記錄大家犯過的錯誤,而應該把大家的所有行爲都一一記錄在案,這樣每一個人都會認真對待自己的人生,每一個人都會認真生活,因爲這些一點一滴都會對自己的人生産生影響,而不是像現在全都被殘忍的忽視了,肖楠也突然想到一句話寫在了自己的本子上:每一個被記錄下來的人生都會非常有意義,每一個有意義的人生都會促進人更加努力的生活,而每一個努力生活的人都值得被尊重!

“夫人,我們到了,”吳生停下了腳步,叫住了還在低頭往前走根本沒看路的肖楠。

“哦,謝謝,好像起風了,你要一起進來嗎?”肖楠擡頭看了看天空,好像這樣可以快點讓眼淚流回去一樣,肖楠今天在這個小小的漁村裏已經不知不覺哭了好幾次了,有難過,有惋惜,但更多的是感動。

“不了,我就在門口,”吳生說着掏出一張紙巾遞給肖楠。

“謝謝,冷就進來,沒關系的,”肖楠說到,雖然肖楠也明白其實吳生更多的是因爲不願意關心屋裏的事才選擇留在門口。

吳生搖頭目送肖楠進入了一間酒吧,這也是肖楠今天要拜訪的第三戶人家,伯恩先生家,現在這個時間酒吧已經打烊,空蕩蕩的店裏面就剩下老闆伯恩先生一個人還在吧台磨咖啡豆,他也是專門爲了等肖楠才找點事做。

“好香啊,”肖楠走到吧台前說到:“我來到這裏的第一天就有人告訴我一定要嘗嘗您這裏的咖啡,可惜一直沒機會,不知道今天還能不能喝到?”

“哦,當然能,”伯恩先生開始給肖楠制作咖啡,而肖楠也認真地看着伯恩先生的制作過程希望能發現一點不一樣的地方。

“您的做法有什麽特别之處嗎?”肖楠問道。

“這可是我的最高商業機密啊,”伯恩先生開玩笑的說:“你先猜猜看你能不能猜得到,”說着一杯咖啡已經做好,放到了肖楠的面前。

“這味道……”肖楠僅僅是聞了一下就發現了一股不一樣的清香,又端起來抿了一小口,“天啊,”肖楠全世界哪裏的咖啡沒喝過,但是今天在這樣一個小小的魚村裏喝的咖啡竟然是這麽的特别,還真是第一次喝到這種味道的咖啡,肖楠此刻的腦中竟然突然冒出一個奇怪的問題:難道這是幸福的味道嗎?

“能猜到是什麽嗎?”伯恩先生說道。

“這種香味我還真是第一次見到,稍微有點甜味,不過感覺非常好,好像心情都舒暢了不少,”肖楠深吸一口氣,好像由于剛剛的流淚引起的阻塞一下子都沒有了,實在是令肖楠大吃一驚。

“要說這味道還要從我爺爺說起,當年爺爺來到這裏開了這家酒吧,和普通的酒吧沒什麽大區别,但是後來爺爺有一次在海上捕魚的時候撿到了一樣東西帶了回來,曬幹之後以爲是塊木頭,也沒有什特别的地方就扔到爐子裏燒了,但是他發現那東西散發出一種很特别的香味,他聞了之後覺得呼吸特别的順暢,精神特别的好,整個人神清氣爽,所以又趕緊把那東西從火裏拿了出來,爺爺覺得這種香味非常的美妙,突發奇想就把它磨成粉末放到了咖啡裏,結果發現口感也是一樣的美,人喝了之後通氣凝神的效果非常好,所以我家的咖啡一下子變得特别受歡迎。”伯恩先生說着他的故事。

“你說的該不會是……”肖楠好像猜到了什麽。

“不過我爺爺到最後也不知道這東西到底是什麽,雖然後來我們又在海裏找到了幾塊,但直到我父親帶着這東西去了一趟外地才弄清楚這個原來是一種非常名貴的香料,大家都叫它龍涎香。”伯恩先生說道。

“天啊,這麽名貴的東西,你就放在咖啡裏給大家喝了?隻要給您一條魚就可以?”肖楠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而且在這裏還沒有錢的概念,在這裏不管你想要做什麽帶一條魚送過去就可以!

“那我應該放在三明治裏?”伯恩先生開玩笑的說:“我們這裏就是這樣,可能确實對于外來的人來說這很難理解,但是我們村裏的人倒是覺得這樣很正常,比如說你家有一瓶百年陳釀,你願意把它拿給你的家人和朋友品嘗嗎?”

“我……”肖楠遲疑了,因爲肖楠想說也許會吧,肖楠覺得這麽重要的東西怎麽能簡簡單單的就随便拿出來呢,如果真要拿出來至少也要等到重大節日吧,而且再聯想到自己的那些家人和朋友其實多數人在肖楠看來即使到了重大節日自己也不想和他們分享這麽貴重的東西,所以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真的是把肖楠給問住了,肖楠竟然答不上來。

“我明白你的這個表情,”伯恩先生看着肖楠說到:“大多數外來人都會像你這樣,大家有太多的顧忌,大家有太多的考慮,大家總是被事物的價值所左右,讓大家忽略了其實我們生活在這世界上最最珍貴的其實是家人,是朋友,是每天都生活在我們身邊的人,是我們每天能看到的人啊。”

“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肖楠說到,“村子裏的人大家都是從小玩到大的,或者是看着對方長大的,就像家人一樣,大家不分彼此,相互信任,相互關心,相互照顧,相互分享,大家一起努力捕魚,回來一起分享勞動果實,所以才有了村子的自給自足對嗎?”

“你很聰明,隻是還有些更深層次的東西需要你去發現,”伯恩先生說道,“你覺得這龍涎香既然如此稀少名貴又值錢,但是我這裏爲什麽這麽多年一直都有呢?大家的咖啡裏從來沒有少過這個味道,你想到這是爲什麽了嗎?”

“對啊,第一塊是您爺爺撿到的,到現在應該有好幾十年了吧,即使後來也有撿到但是要一直都有那也太難了,酒吧裏也有好多事情要做,您不能沒事就去找龍涎香吧,而且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啊,”肖楠一邊說一邊想,來到漁村這短短不到一天的時間裏,自己實在是發現了太多的不可思議。

“問你一個問題你就明白了,”伯恩先生說道:“如果你在海上捕魚的時候撿到一塊龍涎香,你會怎麽做呢?”

“要是有人買的話,我肯定會賣掉,”肖楠毫不猶豫的說:“我肯定不會和我的家人朋友分享的,我肯定不會。”

“哈哈哈哈,這就是問題所在,外面世界裏的人實在是太聰明了,什麽東西都标上了價格,但是無價的身邊人卻被大家标上了零,大家往往最容易忽略的就是自己身邊的人,往往先想到東西的價值,并如何把它賣給别人,可是我們這裏大家第一個想到的是村裏的人,如果我出海捕到大魚我想到的第一件事肯定不是它能賣多少錢,而是我把它拿回村裏足夠大家吃幾天!”伯恩先生說道。

“可以想象這确實是你們的傳統,”肖楠突然想到之前看到的貝爾先生捕到大魚和大家一起分享的照片,自己之前隻想到那是一個慶祝儀式,現在才發現原來并沒有這麽簡單,其實大家是過來吃飯來了,就像在自己家吃飯一樣!

“所以你明白我這裏爲什麽會一直有如此貴重又稀缺的東西了嗎?”伯恩先生說道。

“難道都是大家撿到然後送給您的?天啊,我今天确實見識了村裏的很多不可思議,但是這件事還是讓我不敢相信!”肖楠雖然有心理準備但還是很吃驚的說道。

“其實村子裏大家的感情有多深厚我也說不清楚,但是如果一個人是你從小看着他長大的,你給他吃的,你給他穿的,你教他本領,你給他成家,即使他不是你親生的,那又有什麽呢,在你老了的時候你覺得他會不照顧你嗎?”伯恩先生又提出了一個更加深刻的問題,而這就是爲什麽村子裏會有着那些在外人看來根本不可想象的傳統的原因!

“天啊,我突然好羨慕你們啊,”肖楠感歎道:“我也突然發現自己一直以來追求的價值觀竟然是多麽的愚蠢,我就是個瞎子!”

“哈哈哈,”伯恩先生被肖楠的話逗樂了說到:“但是你也沒必要改變什麽,價值觀本沒有對錯,隻是大家對人生的理解不同,所以走的路不同而已,你身邊的人肯定和你想的都是一樣的,所以你們才能在一起,而村裏的人想的也都是一樣的,我們也可以自給自足,你今天逮到了魚,把魚分給大家吃,你明天沒逮到大家也不會說什麽,因爲你後天還可以出海捕魚。你今天給我送來了你家種的葡萄,過些天所有人就可以喝到我釀的葡萄酒了,會釀酒的過來幫忙,不會的幫忙出點力,而明天也許我又需要去照個相,我拿一瓶酒到約翰家他很高興的帶着機器過來我家給我拍照,而但約翰後天又需要理發的時候,你覺得他又會怎麽做呢?”

“他帶着别人給他的魚,送給理發師,”肖楠順着伯恩先生的思路直接說出了答案。

“當然他也可能帶着我送給他的酒和理發師喝一杯,甚至可能空着手隻是路過理發店,他就進去了,理發師不僅會很高興的給他理發,而且還可能邀請他留下來吃午飯,你明白了嗎?這就是我們的村子,每個人都在做着自己的努力,大家都在爲這個村子努力,而不是自己,大家都是村子的一員,大家都生活在一起,一起長大,一起變老,一起生兒育女,也有外人會喜歡這裏而選擇留下,也有因爲好奇外面而出去打拼,但是這裏的傳統一直沒有變,因爲這就是我們的長輩從小教會我們的生存方法,就像母雞教小雞吃蟲,鴨子教小鴨遊泳一樣,從小到大都是這樣過來的,要想改一下還真不容易呢,”伯恩先生說出了一些更深層次的東西給肖楠聽。

“而且大家都是從小一起到大的,互相知根知底,彼此了解,所以也彼此信任,我猜這裏從來沒發生過偷盜吧,”肖楠說到。

“因爲這些東西都是大家的,你想用拿去就可以,爲什麽要偷呢,甚至大家根本沒什麽占有欲,大家隻想着把好東西帶回去分給大家,因爲他明天還想要到我這裏來喝酒,到約翰家照相,到貝爾家吃魚,也許後天他又需要看病,這就是很簡單的人生哲學,每個人都可以付出,每個人也都有需求,在一個相對穩定的大環境裏每個人都可以把自己的産出交換成需求,大家的供需關系都可以得到相互的滿足,所以村子才有機會自給自足,而且從長遠的角度來看,你今天的産出少一點也沒關系,因爲你明天還可以勞動啊,你年齡大了,還有你的孩子啊,我們這個村子已經這樣繁衍了一百多年了,我們甚至都沒有用到過法律,大家從來都是想着如何的多付出一點,因爲大家把村子當做自己的家,我們每天都生活的很快樂,因爲總有那麽多的朋友需要你,總有那麽多的後代尊敬你,每一天都幹勁十足,從來不會偷懶,”伯恩先生解釋道,這小漁村裏的人生哲學說簡單也簡單,但是說複雜它又涉及生活的各個方面,堪稱完美。

“您真的是一個好村長,這一切都是您的家族建立起來的嗎?當初想要這樣做的原因又是什麽呢?”肖楠覺得這裏面實在是充滿了太多的大智慧需要慢慢領悟才可以。

“能建立起這樣一個村子的人實在是非常偉大的人,但可惜不是我們家,而是村子裏的所有人一起的共同努力,我這個村長隻是負責和外界溝通的一個橋梁,把大家多餘的魚兌換成一些我們自己無法生産的東西而已,村長就隻有這一個指責,是不是又讓你吃驚了?”伯恩先生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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