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度睜開雙目時,車上已經沒有多少人了,唯有司機搭着二郎腿,悠然地抽煙,我望了望,前方的景象是那般熟悉,我心中大喜,看來是到家了。
我跳着跳着下了車,到了嶽金鎮,我這距離家裏還有着一小段距離,走路大概需要二十分鍾的樣子,不過我正逢尿急,剛想找個什麽地方解決一下,腦海裏又浮現出了那一幕幕陰森恐怖的畫面,我頓時憋緊了尿。
慫了,我隻好回到家裏才敢心安理得的尿。
最終還是忍不住,我打了輛的士回到了家,還好鄉鎮收費不高,我匆匆下了車,見得父親坐在家門前,眼睛幾乎貼在報紙上在那讀報,我就一陣好笑,父母都算是文化人,不過都沒讀過大學,我大吼了一聲父親的名字,他擡起頭來,眼中的激動之色無以言表,我撲了上去,父親雖說四五十歲了,不過身闆分外結實,一米七六的個字,還算是高大,我與他緊緊的摟住,一時間彼此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母親也出來了,她望着我,早已笑成了花,一時間,我們家坐在一團,無話不談,母親不斷地笑着,說着個沒完……這一刻,我心中所有的煩心事早已煙消雲散,直到母親匆匆回到廚房,說她買了龍蝦,我們的交談方才結束。
父親望着我,我們都不說我,僵持了一會兒,父親點了一根煙,故作淡定地問我:“你工作怎麽樣?還順利麽?吃得消麽?”但我能看出他眼裏的渴望。
我點點頭,擠出一個笑容:“老闆和同事都待我比較和善,你看我的肱二頭肌都這麽大了。”随後我屈肘,将自己的雄風展現在了父親面前。
父親點點頭,見我一切安好也是露出了笑容,開始像個小孩子一般和我扯起了家常和一些轶聞趣事,我們這般說着,很快母親就端着飯碗出來了,香氣四溢,比起墓地裏的夥食不知好了多少,那時的我,爲了維持生計,八塊錢的廉價快餐吃得都快要吐了,今日母親下廚,自然要馬虎一點,龍蝦、鹵肉,都是我愛吃的,我伸出筷子,毫不拘謹,咧着腮幫子胡吃海喝,打着響嗝,弄得父母一陣大笑。
和諧的一幕很快過去,夜幕降臨,父母居然叫上了鄰裏鄰舍來搓麻将,四個人頗爲熟悉,聊得不亦樂乎,我牌技超爛,剛開始還能撐幾輪,等輸了近五十元後隻能悻悻地退出,心裏暗自流血,坐在一旁看電視。
我家的窗戶是透明的,不過從裏面看外面,顔色會比較淺,呈一種墨綠色,窗戶外面,便是一片沙地,在晚上更是顯得很不清晰,但隐隐的,一塊巴掌大小的石頭無風自動,滾了半米才停下,我忽覺訝異,急忙打開窗戶,外面非常安靜,一點風聲都沒有,而且這塊石頭體積不小,不是那麽容易被吹起的。
下一瞬,我暗罵自己管的太寬了,一塊破石滾幾下你就疑神疑鬼?不過也難怪,先前的事件發生在一個正常人身上,難免讓他心思慎密一點。
我無聊地看着電視,看得昏昏欲睡,忽然,老李打電話來了,我接過電話,那邊是老李虛弱的聲音,我聽到老李的聲音,心情大好,不過老李的聲音卻不如我。老李告訴我,他明天就要動手術了,不過手術費非常多,他家裏省吃儉用好幾個月才能填出來。
聽到這裏,一抹愧疚之感萦繞我的全身,我略作沉默,緊抿着嘴唇。
這一刻,我真的是自責到了極點,老李是一個好人,他對我的關切讓我分外感激,不過,是我牽涉了他,如果不是我的怯弱,我的疑神疑鬼,就不會把老李喊來陪我,老李就不會出事。
而老李作爲一個墓工,要多有文化肯定是假的,他的補貼少,也不好向家裏要錢,如今這醫藥費,倒是成了一樁大事。
我冥思苦想,隻好安慰了幾聲老李,不過我的心裏已經有了一個想法,那便是盡我自己最大的力量,将老李的醫藥費湊齊,給他還上,雖說如今看來遙不可及,但隻要我還活着,我就一定會去做。我在電話裏并沒有直接告訴老李我的意圖,因爲老李隻會當做客氣,也怕我自責,當即之下,我将這個想法藏在了心中,不過随即我又苦笑起來,一個自身難保的人,還想着當什麽爛好人?
愉悅的情緒在現在又開始煩躁了,我冷哼了一聲,關掉電視,躺在床上打着小鼾,當我半睡半醒之時,一道叫聲驚醒了我。
“銘樂!”
我吓了一大跳,頓時坐起,驚魂未定,這才想起是父親的聲音,我心裏罵了自己一聲,随後揉揉眼睛,走了出去。
隻見得父母和其餘兩位鄰舍仍舊坐在麻将桌上,都快九點十點了,他們眼中仍舊沒有浮現絲毫困意,看看我父親的桌面,三張紅色毛爺爺,而我父親自然是滿臉喜色,毫不收斂,我的母親也賺了五十,樂開了花,倒是那兩位鄰舍,臉色有些難看,不過畢竟關系好,他們也是誇下海口,打着哈哈:“我要連本帶利拿回來。”
我父親在此刻更顯豪邁,大笑放馬過來,随後笑眯眯地對我說要我去祖屋把他珍藏的好煙拿來,他今天心情不錯。
我心中頓時一亮,父親喜歡抽煙,而一般的雜煙,他就放在抽屜裏。至于我的祖屋,那是我曾祖父去世的地方,也是父親放置珍惜物品的地方,我沒有多說,打開門。
我忽然覺得渾身上下有些冷,天色很暗,現在已經九點半了,我如果不拿手機或者不打手電,還真是看不清路,祖屋在我們家百米外,我忽然覺得有些害怕,路途幽黑,祖屋裏面更是我曾祖父埋葬的地方,想到這裏,我就打了個寒顫。
若是從前,憑着我的工作經曆,我定然全然無懼,不過此時,經曆了鬼魅事件之後,我已經不再是我。
我開始變得膽小怯弱,但,這能怪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