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地是一家酒吧,看起來谷力經常來,陳冉的車子已經停在酒吧的門口,這個酒吧叫“湖”,三層小樓孤零零的矗立在一個小區邊上,面潮海、背靠山,倒也雅緻。隻是,大門上諾大的牌匾就寫了一個“湖”字,誰知道這裏是個酒吧?
晃晃腦袋走進酒吧,迎面而來的不是那種奢華的喧嚣,而是一種文雅的靜谧,正對門的是一個古代的青銅大盾,上面刻着《詩經》裏的一段詩:昔我往矣,黍禝方華;今我來思,雨雪載塗;王事多難,不遑啓居;豈不懷歸,畏此簡書。
楊宇對着盾牌琢磨了下,大體明白了什麽意思:先前我去的時候,夏初的麥苗剛剛發芽;今天凱旋而歸,大雪卻落滿路途;國家多災多難,閑居那有功夫?難道你認爲我不想家?我是害怕有緊急軍書啊!
千百年來,軍人的宿命大概如此吧,爲國死、爲民戰,偉大的榮耀必然用艱苦絕倫的奮鬥掙來,有多少軍人戰死沙場,城市繁華欣然,幾個人知道那些卧雪爬冰的軍人是生活在怎樣的一種環境中?
和平要用戰争來争取,也需要戰争去維護,不要自以爲是的認爲繁華之下就沒了戰争,這怎麽可能?世間少不了好心人,也少不了野心家。
楊宇站起來看看四周,這裏有很多黝黑的面孔,削瘦挺拔的身姿一看就是軍人出身。谷力笑笑,伸手拍拍楊宇的肩膀,示意上樓,二樓就稍微喧嚣點了,是不是的能穿出一兩句跑調的歌,或許是,人家壓根不在調上,軍人唱歌吼得響亮吼出氣勢就成,那裏在乎上不上調!
三個女人,或許應該說是三個女孩,正在唱很老很老的《喀秋莎》,五個男人一走進房間就差點被晃花眼睛,燈光很炫,歌是唱給軍人聽得,因爲喀秋莎正在等着遠方邊疆的戰士…
陳冉不會跟楊宇說這個,她隻會遠遠的瞥一眼,看到楊宇坐在茶幾上繼續拿着筆寫寫畫畫,就知道這群人依舊在繼續某個可能又轉身離開的事情,軍人都是充滿感情的,有時候對自己的家人也都是無情的…
新加進來的莫莉很快和三個女人打成一片,不知道聊什麽,突然發出一陣尖叫,把五個男人吸引過去,楊宇看了看茶幾上畫的亂七八糟的推演草圖,随手把這些讓人心煩的東西掃到一邊。
“谷力,你真不該坑我!”楊宇盯着陳冉,一字一句的對着谷力來了句。
谷力長歎一口氣,想起非洲讓楊宇孤零零的執行任務,想想都覺得自己不是人:“我隻能說以後不會坑你!”
“你說你一個人在戰場上啥意思?”橙子從莫凡兜裏摸出徐明輝的“時代精英”香煙,自顧自的點上,“你記得坎大哈吧!你在那裏瞄準了一個突擊手,但是沒開槍!”
“結果我被‘自己人’用直升機掃了!哈哈!”楊宇苦笑兩聲,那是一年前,在坎大哈爲一個私人武裝保護“貨物”,眼睜睜的看着“貨物”被一群人燒成一把灰一槍沒放!結果雇主大怒,當場下令用直升機掃射楊宇,那個雇主沒想到正處在迷茫期的不顧傭兵信譽,堅持不對自己的同胞下手。
“你那個突擊手是我,因爲你放我過去,結果私人武裝被撕開口子丢掉了所有貨物,大概有三十噸煙片被燒了!從那以後谷力就看中你了!”徐明輝把手裏的煙蒂摁在煙缸裏,“還有一個狙擊手瞄了你半天也沒開槍,那個狙擊手叫莫傑,莫凡的大哥!戰死在安哥拉,他是我的結拜兄弟。”
楊宇伸手和莫凡握握手,這種哥哥死了弟弟頂上的舉動,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做出來的,況且莫家算是工商業的頂尖家族,做到這種程度讓楊宇實在不知道怎麽去描述複雜的心情。
四個女人一邊聊着天,一邊時不時的看看自家男人,那個女人不希望自己男人守在自己身邊,可是不能啊,軍人的宿命在戰場上,家需要他們的功績養着,國需要他們的鮮血護着,軍人的女人即便是悲傷,也隻能擡起期望的眼神看看,不能哭、也不能讓他别走…
“肖佳,我們下去了!”谷力大概覺得别扭,對着四個女人喊一句帶着四個男人走出房間。
在樓下找個酒桌坐下,叫上幾瓶酒,一群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相顧無言。
最終谷力打破了沉默,“我打算組建兩支小隊,這次任務結束,會有部分新人離隊,剩下的打算編成兩隊,一隊新手在國内訓練,一隊随我出任務!”
“怎麽分?”橙子拿着酒杯問道。
“我、橙子、莫凡、楊宇加上新來的胖子電子兵和矮子軍醫組成外出小隊,毛驢負責餘下的新手,當然毛驢自己要找點活幹,讓那些新兵别光訓練,讓他們見見血吧!”
楊宇覺得外出的人太少了,有點敢死隊的感覺,這麽點人不知道能應付多大的場面,“我沒問題,但是總覺的人少!”
“不是人少,是裝備少!”谷力看看四個盯着自己的大兵,“研究院給我們搞了新裝備,我試過非常變态,但是隻有六套!”
橙子想了想,覺得這麽做很沒道理,随口問道:“什麽裝備值得我們拆分?”
“裝備名稱叫‘闆甲’,就是我們拉楊宇進隊時穿的那套防彈衣又加一套外骨骼系統。”谷力一口喝淨了手裏的白酒,“這套闆甲系統進行了新的改進,把我們從黑衣人身上弄到的外骨骼系統加進去,産生了讓你們絕對意想不到的變化!”一杯白酒下肚,谷力天生的笑臉沒了,兩隻眼珠子紅的就像終結者的電子眼,咬牙切齒的說道:“有這玩意,我認爲下次被打的哭鼻子的就不是我們了!”
一個黑客喝多了是非常可怕的,況且還是個女黑客,酒吧裏一群人看着楊宇從二樓抱下一個叫嚣着攻破白宮打敗克裏姆林的女孩,紛紛驚訝的擡頭觀望,楊宇頭一次覺得自己臉紅,這小妮子想什麽呢,你就是幹了也不能喊出來了,抱着陳冉一路狂奔上了車,飛似得離開酒吧。
肖佳很不好意思的趴在谷力的懷裏一遍遍的說,自己隻和陳冉喝了一杯…莫凡一邊扶着堂姐,一邊悄悄的把堂姐的名片遞給徐明輝,橙子那倆還是正常的,除了吐沒說什麽話…
楊宇把陳冉輕輕的放到她床上,真不知道四個女人怎麽能搞成這樣,看看陳冉身上淩亂的衣服,想替她脫下來,一看到陳冉脖子上的紅暈,咕咚一聲咽了一大口口水,趕忙把手收回來,不能亂了,這可是自己未來要結婚的女孩,一定要完美無瑕才行,閉着眼睛默念一句色即是空就随手關上了燈。
哪成想一回身就被陳冉抓住了胳膊。
“别走,傭兵!”昏暗的房間裏響起陳冉帶着祈求的聲音。“陪陪我!”
楊宇單膝跪在陳冉床前,看着眼前的女孩,雖然酒氣很重,但是布滿紅暈的臉上有着一種莫名的吸引力。
陳冉睜開發熱的雙眼看着眼前的傭兵:“今天肖姐和我說,她之所以開一家酒吧叫‘湖’,是因爲軍人都是洶湧江河,最終彙入大海,但是守望他的女人卻是河流身邊的湖泊,江河沒有彙入湖泊,讓女人很失落,但是女人卻依舊愛慕江河的偉岸,失落的湖泊畢竟不及洶湧大海的億萬分之一!”
陳冉把楊宇的手拉倒自己的胸口,“我從小在電腦堆裏長大,爸媽都是計算機行業的牛人,他們太牛了,連我的玩具都是硬邦邦的硬盤,他們沒時間陪我,陪我的隻有冰冷的機器。等我長大了,我也成了所謂的高手所謂的天才,親朋贊歎之後,回到隻有一個人的家,我發現我已經沒辦法和同齡人相處了,我大學談了十七個男朋友,時間最長的三周,最短的三天,有個家夥和我分手的原因是談了一周隻見到我一次!”
“我沒辦法啊,爸媽覺得我優秀,總會安排最好的老師最好的設備讓我學習,我不想學什麽,隻希望他們陪陪我,不需要他們沒完沒了的拿着電話唠叨,坐在身邊就行了,可我發現,坐在我身邊不言不語陪着我的隻有一個從戰場上走下來的傭兵!”
“楊宇,我們都是和社會脫節的人,盡管總是有人喊我們天才,誰知道天才背後的汗水和孤獨…”陳冉輕輕的把楊宇拉過來,讓這個木讷的傭兵爬上自己的床,把一支粗壯的胳膊墊在腦袋下面當枕頭,把另一隻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沉沉的睡了過去。
“你還有父母,小丫頭,我已經沒了…盡管你抱怨他們,但你還有個家,而我,家也沒了。”楊宇把陳冉往懷裏摟了摟,“我祖母說,人有了家才會安定才會幸福,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和我組建一個新的家,好讓那些悲傷的事情離得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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