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燈在微弱的夜風中搖曳着,王霞的身體也跟着燭芯的光亮一閃一閃,二舅點了檀香後就回到了住房。隔着後院,我隐隐約約能聽到他和舅媽喋喋不休的争論聲以及吃痛的慘叫聲。
哎,真是苦了他了。
明天是周一,學校有課。
最近這幾天我都沒有回學校,也不知道胖子他們怎麽樣了。
我尋思着,等王霞的事情解決後,我就能回到正常的生活中了。我這樣想着,早點幹掉那隻小鬼的心情就更加急切了。
于是,我又拿起老道士留下的筆記,在昏黃的油燈下看了起來。
一個人默默地坐在一隻陰冷發青的鬼的‘床’邊,未免有一股寒意襲來,特别是在這種太冷的冬天,連暖氣都不給力了。
我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了,等我醒來卻發現自己的身子被蓋上了厚實的被子,暖和和的。
就在這時——
“小霞,小霞在哪兒!”
極其沙啞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接着靈堂的大門便被毫不客氣地沖撞開了。
一縷亮光從門外照射進來,帶動一陣冷風,将桌上的七星燈的火苗吹得往裏倒,險先熄滅。
我拼命地睜開厚重的眼睑,晃動的視線前方所見的是一張悲痛欲絕的臉,如此年輕的張峰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半世。
“大師,楊警官!我真的能看見小霞嗎?”
“把這個塗在眼皮上,你就能看見了。”
二舅和楊璐緊随其後進了屋,二舅遞給張峰一個裝滿牛眼淚的小瓶子。
我朝門外看了看天色,才剛亮。
我把披在我身上的被子拿下來疊好,提了提精神:“楊哥,有線索了?”
楊璐看着我點了點頭,二舅順手将靈堂的門關上,沒了冷風的吹拂,油燈的火焰也安靜了下來。
二舅晃了一眼我手裏的筆記本,問道:“昨晚上又夢見她了,她這幾天還算是安分!”
二舅所指的那個她自然是花冷月,自從上次的魂牽夢繞之術後,我總是能在夢中和她相會,她在夢中會教我一些道術。
“是啊,我又學會了幾招新的法術。”
這時,張峰已經把牛眼淚塗在了眼皮上,等她再次睜開眼睛,赫然就看見了躺在七星燈陣裏的王霞。
“小霞,小霞,你怎麽了?你醒醒啊!”
張峰此刻特别的激動,他淚流滿面的撲到桌子前,伸出雙手想要去握住王霞的手掌,可他卻撲了個空,不管怎麽嘗試都無法觸碰到王霞的身體。
“這是怎麽一回事?爲什麽會變成這樣?大師,求求你,救救她吧!”
張峰苦苦哀求求着,這兩天累積下來的悲痛,在此時此刻全都化成了淚水流了出來。
二舅突然抓住他的雙肩猛烈地搖晃着,大聲在他的耳邊吼道:“我幫不了你什麽,你妻子已經死了,這是事實!我叫你來,也正是希望你能明白這一點!你明白嗎?”
張峰雙腿一軟,無力地癱坐在地上,眼中最後一絲希望終于破滅了,嘴裏喃喃道:“我該怎麽辦呢?我活着還有什麽意思……”
楊璐看不下去了,又将張峰提了起來:“張峰,你給我振作一點,能不能像個爺們?你們家童童還需要你來照顧呢!你難道想撒手不管嗎?”
“童童,對,我還有童童!大師,我現在該怎麽做!”
“你妻子現在的這種狀态也無法持續多久了,你要想辦法把她叫醒,和她說話,呼喚她,給她講一些她最難忘的事!”
醫學上有一種語言刺激療法,就是反複利用強的聽覺刺激來呼喚沉睡的植物人,盡管這種喚醒的幾率十分渺茫,但偶爾也會發生奇迹不是嗎?況且喚醒鬼魂的幾率比喚醒植物人要高得多。
說話間,張峰将視線又重新落在王霞的臉上,開始在她的耳邊絮絮叨叨,不,應該說是情意濃濃。
我不由歎了一口氣,王霞的五感已經被切斷了,在半朦胧的意識中,究竟能否聽到張峰的呼喚,我也不知道。
二舅示意我們離開,畢竟這種事情我們也幫不上忙,剛走出靈堂,我們就聽見喬喬的聲音。
“媽媽,靈堂那邊有人在哭!”
“呸呸呸,大清早的,不要說這麽不吉利的話,你老媽我還要去賣保險呢!”
舅媽一臉哀怨地瞥了我們一眼,也是一臉愁容,她牽着喬喬的手,低頭說道:“喬喬,乖,媽媽送你去學校,咱不理他們!”
二舅看着母女倆離去的背影吼了一嗓子:“路上注意安全啊!”
其實舅媽和喬喬身上都有一個護身符,就是那天二舅給我的那個,這都是老道士留下來的。
來到住房的客廳,楊璐從兜裏拿出了一個U盤:“我已經查到那個小鬼的來曆了,他叫劉星,二年前死于車禍,死的時候他才6歲,這是我從交通部門拷貝的視頻資料。”
我一邊聽着,一邊接過U盤并将它插入我的筆記本電腦裏,打開視頻資源後,裏面出現的是二年前的一場車禍監控視頻,地點就是那個十字路口。
監控影像被切換到顯示器上,時長大概有二十分鍾。
開分辨率的攝像機清晰地映出了一個小孩子在十字路口邊上玩皮球的高興樣子,突然皮球從他手裏滑落,漸漸地向車行道上滑去,小孩子着急地飛奔上去撿,接着慘劇就發生了。
“往後倒一點,停!就是這裏。”
等看完整個事故場景後,我們背上掠過一陣戰栗,這孩子的家長實在太大意了,居然讓孩子一個人到馬路上玩。
皮球滾向車型道,小孩去撿球的時候,突然被一輛小轎車撞到在地,前輪壓過,司機慌亂中又踩油門後輪從孩子身上壓過,接着小轎車司機直接逃逸。
小孩子躺在路中間動彈不得,但尚有生命迹象,期間多名路人經過,但卻無動于衷。幾分鍾過後,一輛貨車再次從他身上碾過,但冷漠的路人依然不顧而去,最後孩子喪命在一輛面包車的車輪下。
短短九分鍾,共有二十個人路過,甚至還有帶着小孩的母親,也有停下來看熱鬧的車主,卻沒有人願意拉他一把。真是女人看了心碎,男人看了抹淚。
突然間,我的胸口産生了一種奇妙的感覺,讓我難受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由得發出一聲感慨:“這個社會病了!”
二舅眉頭緊鎖,似乎想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臉色變得極其蒼白:“之後兩年,有多少孩子在這個十字路口因爲車禍而死亡?”
因爲事先已經調查過,所以楊璐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如果加上這次的兩個,還有生死未蔔的童童,前前後後一共九個了!”
二舅聞言臉色劇變,驚叫一聲:“不好,他定是想修煉成惡煞修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