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一直行駛到天黑的時候,二手車終于沒油了,此時兩人深處荒山野嶺,距離公司的安全屋還有很長一段距離,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到處都是茂密的原始森林。
車子抛錨良久,金牌率先憋不住了,開門下車看着外面漆黑的荒山野嶺,吳銘還在糾結,此刻他隻有一個念頭,隻要他逃跑,自己就有殺了他的理由。
可惜,金牌沒有跑,而是伸了一個懶腰,轉頭看着車内說:
“下來聊聊。”
吳銘沒有多想,開門下車,手卻謹慎的握在腰間,這是一把從警察身上搶來的魯格警用6型轉輪手槍,雖然隻剩下一發子彈,但解決他是夠用了。
顯然,金牌并沒有反抗的意思,他依靠在車頭,看着荒山野嶺感慨的說道:
“你違背了公司的意思,回去怎麽解釋?”
“我說過不殺你嗎?”吳銘反駁。
“呵呵!”金牌露出嘲笑的意思,看着前方說道:“知道嗎,這幾年我意識中的埃克斯,是一個出手狠辣,絕不留情的人,可見面才知道,我猜錯了,原來你這麽婆婆媽媽。”
被金牌這麽嘲弄,吳銘心裏稍微有些窩火,原本還糾結的心也變得堅毅起來,直接掏出槍頂住他的腦袋,冷聲問道:
“你找死是吧?我成全你!”
雖然嘴上這麽說,可吳銘手指在扳機上試着用力,可這扳機好似有幾萬斤一樣,怎麽勾都不動分毫。
吳銘試着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内心平靜下來,可還是說服不了自己,僵持片刻後,吳銘放下槍說道:
“你走吧,我會向公司解釋的。”
其實吳銘說這話的時候自己都違心,他完全是在找借口,隻要金牌離開,吳銘會毫不猶豫的開槍,這是他一直以來給自己設定的底線。
但金牌好像看穿了吳銘的想法,轉頭對着吳銘笑了笑,說:
“你是我看好的人,死在你手中,不冤。”
他說完這番話,從身上拿出武器,吳銘頓時緊張的擡起槍頂在他腦袋上,但金牌并不在意,隻是把身上的槍支全部放在車蓋上,随後淡然的說道:
“放下屠刀也沒法成佛,咱們這種人,命運都注定了,隻是我們還能選擇怎麽一個死法。”
他沒有跑的意思,而是向前走了兩步,看着茂密的森林繼續說道:
“知道我爲什麽被抓嗎?”
吳銘雖然一直很疑惑,但他并沒有接話,因爲他還沒有放棄防備。
“我是自首的。”
“自首!”吳銘震驚了,急忙問道:“爲什麽?你不想活了?”
“是啊,我早就不想活了。”金牌說完這句話後,重重的歎了一口氣,仿佛在沉思,滿臉的滄桑說道:
“殺的人越多,心裏的負罪感就越重,你晚上會做噩夢嗎?我會,每天晚上都做同樣的噩夢!”
吳銘終于放松了戒備,把轉輪手槍放回腰間,接話說道:
“我也做噩夢,這是爲什麽?”
“哦!”金牌瞬間來了興趣,看着吳銘問:“你也做噩夢?哈哈,我以爲你冷血到沒有感情了呢!”
吳銘黑着臉,問道:“爲什麽這麽說?”
“爲什麽,這些年要不是你追的這麽緊,我也不至于走到這一步,你呀你呀!”
“怪我喽?”
“哈哈哈……”金牌開懷大笑,就好像正常人跟好友聊天一般,這讓吳銘有種異樣的感覺,這種感覺從來沒有過,也跟小傑的感覺不一樣,說來很怪,心裏很舒服,但就是形容不出這種感覺到底是什麽。
金牌坐在地上,完全放松了戒備,吳銘也感覺到了他傳遞的信息,有些不習慣的坐了過去,兩人距離不遠席地而坐,一起面對森林,金牌說道:
“你不知道,我每次看積分榜的時候,發現你的積分又漲了,我就好奇,你怎麽還不死?”
吳銘黑着臉轉頭看向他,“我沒有這種咒你死的想法,就是想怎麽超過你。”
“哈哈哈!”他又放肆的大笑起來,吳銘很想問問他,究竟是什麽事能讓他這麽開懷大笑。
但金牌笑聲過後,他沉沉的歎了一口氣,說:“做噩夢,是犯罪心理學中的負罪感内心的表現,也是人一輩子最無法反抗的事,我們雖然被培養出來,表面看上去我們無情嗜殺,但隻要不達到變态的程度,每個人都過不了心裏的這個坎。”
吳銘暗自點頭,大概的意思他也聽懂了,問:“然後你就想死了?”
“是,也不是,主要是我接了一個我不想殺的目标,我糾結了好久,就是下不了手,但公司催的緊,把我逼瘋了,無奈之下我就自首了,其實早就想好了,也是爲了找個一個機會離開罷了。”
聽了他這番話,吳銘張了張嘴半天沒吭聲,兩人沉默良久,吳銘突然想起什麽,說道:
“對了,你不想幹了既然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可你爲什麽不用積分兌換你的自由呢?”
“哈哈哈……”金牌突然放聲大笑,直接把吳銘笑蒙了,“你太天真了,告訴你一件事,你知道我積分爲什麽這麽高嗎?”
“不知道。”吳銘搖搖頭。
“我親手解決了三個這種人,用積分兌換自由之身,這隻不過是公司給我們的幌子,騙人的,隻要讓公司知道誰有退出的想法,二話不說直接做掉,對了!”
說話的時候,金牌伸出手指着吳銘肋下,吳銘下意識的摸向腰間,金牌停滞了一下,但還是把手伸了過來,在吳銘的肋下點了點說道:
“咱們從訓練營出來之前,這個位置都被安裝了劇毒芯片,能定位追蹤,同時含有劇毒,隻要誰不聽組織安排,直接發動芯片毒素,弄死這個人。”
吳銘木乃的看着自己肋下,有茫然的問道:“哪你被抓,爲啥公司不發動毒素,反而讓我們來殺你?”
“你傻啊?”金牌嘲笑的說道:“我都告訴你了,你說我還能留它在我體内嗎?”
“可是……那個……”吳銘有點張目結舌,關鍵是這個消息太震撼了,他才剛剛得知積分這件事,内心也對未來充滿了憧憬,結果夢一下就碎了,這是什麽樣的打擊,崩潰啊!
金牌也看出吳銘的想法,微笑着說:“感謝我吧,要不你死了都不知道怎麽死的,這件事也是我之前從一個反叛者口中得知的,他要是不告訴我,我也不知道。”
吳銘低着頭沉默不語,金牌撸起衣服露出滿身的傷疤,指着自己的肋下說道:
“就在着,偏0。5公分有個動脈,拿出來的時候小心點,如果刮破了流血不止30分鍾你就沒命。”
吳銘暗自點點頭,感激的看着金牌,他放下衣服轉頭看向森林,說道:“看見你,就讓我想起以前的自己,唉,終于要跟這個世界說拜拜了。”
吳銘以前不想殺他,現在更加不想了,問道:“哪也用不着死吧!你可以跑啊!爲什麽一定要選擇死呢?”
“呵呵。”金牌低着頭笑着,吳銘看的出來,這番嘲笑好像并不是沖着吳銘,反而好像在嘲笑他自己一樣。
“你不知道,公司的勢力很大,全球都有他們的關系網絡,上到政界、商界,下到地痞流氓,到處都有他們的勢力,我不是不想拼,所以我選擇了自首這條路,結果不是讓你虜到這了嗎?”
“什麽意思?”吳銘不解的問。
“世界上,能跟他們抗衡的,也隻有國際刑警,但泰國真******-操-蛋,我也白癡,知道這是他們的地盤,還在這自首,這不找死嗎,唉,大意了!”
金牌的話頓時讓吳銘醒悟了,脫口而出,“你的意思是,投靠警察,對抗組織的控制。”
“嗯,如果我能安全的到達法國總部,公司就拿我沒轍了,到時候我也安全了。”
“那你爲什麽跟我走?當時如果你……”吳銘突然想起地下停車場裏的一幕,如果金牌反抗,幫着警察對付他,吳銘是沒有可能這麽順利救人的。
看着金牌笑呵呵的臉,吳銘更加不解。
“你知道一種感覺嗎?惺惺相惜,呸,不不,說錯了,英雄相惜。”他解釋着說道:“我一早就計算了兩種可能,跑了,到了法國我安全了,另一種,就是遇見你,跟你見上一面,聊聊。”
吳銘想起來在地下停車場的時候,當時吳銘抓着第一的胳膊,他僵持了片刻,哪個時候應該是在糾結這個問題。
“你當時爲什麽這麽肯定是我?”吳銘問出心中的疑惑。
“我說了,英雄相惜,這種感覺很微妙,我不知道你咋想的,反正我就知道是你。”
其實仔細琢磨一下,吳銘不想殺金牌,也是因爲英雄相惜,這種感覺很微妙,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吳銘也感慨的看着森林,沉重的說:
“我真不想殺你,你走吧,走得越遠越好,去法國躲起來,一輩子不露面。”
此刻,吳銘說出了心裏最真實的想法,但金牌卻笑了,說道:“呵呵,既然跟你來了,就走不了了,就算你不殺我,我也一樣會死,而且還會帶着你一起陪葬,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來!”
金牌說完站了起來,随手掏出吳銘腰部的槍,抓着吳銘的手握住槍把,頂在自己心髒的位置上,鄭重其事的說:
“來,給哥哥一個體面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