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慶家的事是李斯查辦的,案子并沒有過去很久,嬴政也記得些許,慶家蒙難不假,可他尚有一個母親和姐姐在世,又怎麽能算是無親故?
一國廷尉不是白當的,以趙高的能力,不可能查不到這些,那就是故意隐瞞了。
說實話,嬴政對于荊轲這個人還真沒什麽感想,秦國的強在于一代一代的積累,在于變法,在于改革。天時地利人和,他不過是最後一樣,所要做的,也隻是把一直懸在六國頭上的刀斬下去。就算沒有他,這些人至多不過是再熬些日子罷了。
曆史有偶然也有必然,無數個偶然組成了必然,必然的事情沒有偶然,所謂的荊轲刺秦,不過是場笑話。
隻是看着那文秀的字迹,明晃晃的“無親故”三個字還是刺痛了嬴政的眼睛。
在他的眼皮底下也該弄虛作假嗎?誰給他的膽子?或者,是爲了誰?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讓趙高來見寡人。”
王宮雖然占地廣,但廷尉府也不遠,趙高很快就到了,嬴政的奏折已經批完,手中一份特意留出的竹簡開開合合。
“荊轲,無親故。”嬴政用的是陳述的語氣,話裏卻帶着不容辯駁的質疑。
趙高眼角輕垂,俯身下拜:“回禀大王,此人爲犯官之後,滿門俱殁,其母爲奴籍,同他并不相幹。”
良賤之間,天差地别,李母雖然被幽姬夫婦帶回去贍養,但本質上還是一名奴隸。
“王宮行刺,十族連坐,怎麽不相幹?”嬴政說。
“十族……”趙高道:“長安君曾爲其姐主家,王上三思。”
嬴政定定看着他,忽然就說道:“當初你向寡人求娶楚國公主,寡人說過,你會後悔。”
他這話有些莫名其妙,但趙高聽懂了,睫毛垂下,手在袖子裏攥緊:“臣,臣的确後悔,但臣不會反悔,更不會,妄自肖想……其他。”
嬴政嗤笑一聲,沒說什麽。
他不是怕别人惦記他的少年,隻是覺得他的少年被人惦記這件事本身,讓人嗝應。
喜歡一個人不會幹擾他對那個人的認知,不是說李蛟不好,隻是他不該生在亂世,而這個亂世裏,沒有他的定位。驚才絕豔的人太多,他也不希望他成爲其中的那個。
他的少年還沒有那個魅力讓人一眼魂牽,能惹來人惦記的隻有天長日久的相處,一點一點的發現他的好,這樣都能被惦記上,無疑是一件讓人很不舒服的事情。
單方面的都是這樣,那麽既惦記着他的少年,又被他的少年記挂着的,就更嗝應人了,毫無疑問,那個人就是幽姬。
嬴政雖然經曆過貧困交加的歲月,但他并沒有什麽平等觀念,一開始也沒把一個小小的侍女放在眼裏,可架不住李蛟總提,什麽今天的發式沒有幽姬綁的好看,什麽好想吃幽姬做的糖漬桑葚,什麽蓋聶大醋缸都不讓幽姬來看他……等等等等,簡直要讓他一口氣梗在喉嚨裏,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李蛟這個人看似心軟良善,其實冷情又薄情,他的防備很深,輕易不付出感情,這些年來真正能進他心裏的,也隻有嬴政,趙高和幽姬,這一點他心知肚明。
但這遠遠不夠,他要這個人眼裏心裏都是他,再沒有旁人,這才公平。
後世有個詞叫歡喜冤家,兩個人在一起就鬧,分開來又想,這一點對于大蛋小蛋來說非常适用。
兩隻習慣性的讓人把他們抱到驿館開群嘲,回來之後小蛋就病了,水嫩嫩的小臉上一個個難看的水痘冒上來,把李蛟吓的不輕,連忙讓人把大蛋送到長亭宮,離得遠遠的。
大蛋對月傷心,迎風流淚,忽然發現自己嬌氣的弟弟是辣麽可愛!
嬌氣的小蛋死貓一樣躺在床上,整個人陷在絲絮的軟被裏,隻露出一個小小的腦袋,顯得孱弱可憐。
醫官并沒有什麽好辦法,在現代打個疫苗就完事的水痘,在這裏是可怕的疫症,如果不是小蛋身份擺在那裏,在他出第一個水痘的時候,就會被人燒死,埋去野地裏了。
李蛟急得不行,拼命戳v587,“小v,小v……”
【滴!任務生成。】
久違的系統提示音響起,李蛟卻高興的跳了起來,因爲系統的獎勵一般都是他現在急需的,當然,這一次也不例外,但李蛟聽着聽着,臉色卻冷了下來。
【聯姻舉步維艱,王子的嘲諷讓她的内心漸起波瀾,疫症的背後,兇手究竟是誰?請宿主在以下選項中找出兇手,獎勵:水痘疫苗及醫療用具x3
a:燕國公主
b:燕國公主
c:燕國公主】
“燕、國、公、主。”李蛟一字一句,仿佛要把這四個字咬碎嚼爛。
【滴!回答正确,任務完成,獎勵x3發放至靈泉空間。】
早在小蛋出痘的時候,他就把人都趕出去了,從空間裏拿東西也不需要避人。
v587第一次見到李蛟生氣的樣子,有些發怵,有心想逗他開心才發放的任務,卻不料他知道真相之後更陰沉了,隻得小聲解釋道:“我們系統也不是萬能的,隻有正在發生和已經發生的事情才能收到提示,那個燕國公主下手太快了……”
“我知道,不怪你。”
李蛟抿着嘴把疫苗從空間裏拿出來,他的手傷雖然還沒好,但也就是動的時候有些疼,并不影響靈活度。
小心翼翼的給小蛋上綁帶,塗酒精,他不算專業的醫療人員,但基本的靜脈注射還是會的,如果不是突來的穿越,他原本還想學醫。
小蛋閉着眼,嘴裏“喵嗚喵嗚”的低哼,可憐極了。
剛剛把東西收好,聞訊趕來的嬴政大步走近,李蛟說:“你别過來,别過了病氣。”
嬴政氣惱:“我自己的兒子都不能看了?快讓我看看怎麽了。”
“是水痘,”李蛟猶豫了一下,實話實說:“阿政,你要是病倒了就沒人給景兒報仇了,這裏沒事,你最好去查一下驿館,尤其是燕國公主……疫症範圍擴大就不好了。”
秦時是沒有水痘這個叫法的,疫症嬴政倒是聽懂了,腳下卻不停,一路走進來。
饒是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在看見滿臉水痘,臉燒得通紅的小兒子的時候,嬴政心中還是一滞,“你說這事和燕國公主有關?”
李蛟沒有隐瞞:“就是她。”
至于他爲什麽知道,卻沒有說,嬴政也沒有問。
疫症是很容易傳染的,嬴政即使闖了進來,李蛟也不讓他碰小蛋,冷着臉催他離開。
“你在這裏我不放心,”嬴政眉心皺起,“讓醫官和侍人來……”
李蛟搖頭,不管是他還是原主,都出過水痘,有抗體在,換了别人,很容易會被傳染上,他的空間裏還有兩支疫苗不假,卻沒打算用在别人身上。
“我在這裏沒事,你放心。”李蛟抿嘴,撇過頭去,“你快走,快走!”
嬴政歎了口氣:“晚上我來看你們。”
驿館
燕國公主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禾谛,她和兄長燕丹被稱爲燕國的一雙明珠,她是不折不扣的天之驕女,當然,是在入秦國之前。
也許很多人都忘了,但她忘不了,那日選秀,她滿懷期待,盛裝華服一步步走向上首俊美的秦王時,他卻站起身,拂袖而去。後來她才知道,那一日是他兒子出生的日子。
誰沒有幾分傲氣?但國小兵弱,她又能如何?那對雙生子,她在意,卻又必須不在意,因爲她想要的是王後的位置,所以必須寬容,但兩年了,一次一次的碰壁,一次一次的失望,她再也忍不下去了。
那個至今爲止被保護得密不透風的女人,她憑什麽?憑的不就是那對牙尖嘴利的雙生子?她就是要毀了他們!
“公主,公主……”有人敲門,聲音驚慌:“驿館被秦兵圍了!”
禾谛把手裏的桃木梳放在妝盒裏,對着銅鏡描繪了一下唇脂,滿不在意,她是個聰明的女人,行事自然周全,這些人再查,也隻會查到魏國公主的仆從裏有人得了疫症,再深入,則會查到魏國公主和楚國公主有舊怨。
就讓她們狗咬狗去吧,左右一點泥腥也沾不上她。
禾谛慵懶的撫了撫鬓角,取了支精緻的簪子對着鏡子比畫,有些苦惱該簪在哪個位置:“是要搜查什麽?”
外面那人顫聲道:“他們,他們說是來抓公主您的……”
“什麽!”禾谛簪子一歪,尖頭劃破了頭皮,一陣鑽心的疼傳來,幾乎讓她尖叫出聲。
另一邊
“将軍,你說我們就這麽抓人真的好嗎?”
“……難道擡個轎子來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