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來了，寡人真的說出來了。

話出口的一瞬間，連日來的躊躇與糾結一掃而空，嬴政隻覺得内心無比地輕松，甚至湧起一種莫名的慷慨激昂。

他是王，榮辱由他抉，貴賤由他定，無論是雷霆還是雨露，他給的，無論是誰都隻有接受的份。

何苦患得患失，何苦輾轉反側，他要的誰也搶不走，他想聽什麽答案，那就是答案。

不懂？不喜歡他？沒關系，他懂，他喜歡他就夠了。他會是他一輩子唯一的男人，等到死亡來臨，和他一起葬進棺椁。

熟睡的李蛟莫名感到身上一寒，忍不住把自己往嬴政的懷裏掖了掖。

隔天早上，李蛟總覺得嘴疼，摸摸，腫得老高，對着臉盆照了照，擦！這雙眼迷蒙嘴唇嘟嘟臉頰泛紅的娘炮是誰呀？

簡直虐心。

今天除了狩獵還有一場比武，女眷也在，他這個樣子出去，豈不是在所有人面前丢臉？

——看！那邊那個娘炮！

——噓，那是二公子。

↑

蒼天逗我！

哥就不信昨天晚上親一口今天就能腫，始皇大大又不是馬蜂！他肯定，肯定偷偷又親了，不知道有沒有親到别的地方喵……

嬴政看着少年臉上泛紅，不知怎地有些心軟，他昨天……确實是太心急了，還好，他的少年沒有被吓到，比起強迫得來的驚恐懼怕，他更喜歡看他臉紅的模樣。

一個表現很重口，内心很純情，一個表現很純情，内心很重口，兩人顯得很和諧。

上午的狩獵乏善可陳，衆人都在積蓄實力準備下午的比武，秦人好武勇，像這樣的比賽拔得頭籌，那可是天大的榮耀。

除了蓋聶的獵物還有些看頭之外，其餘人射到的不過是些兔子獐子野山雞什麽的。因爲昨夜解決了一件人生大事，嬴政春風得意，也不願落于人後，連連射下三匹雄鹿并一隻灰狐，那灰狐隻傷了後腿，嬴政令人抱去處理了傷口，丢給李蛟讓他抱着玩。

抱着髒兮兮的灰狐狸，李蛟抽了抽嘴角，當他是心軟的小姑娘嗎？

嬴政确實是這麽認爲的，不提那隻小黃兔，就是剛剛見人射麋鹿，他不是還阻止了？心軟成這樣，也不知道是像了誰，但是他也很喜歡就是了。人都容易被和自己性格相反的人吸引，猶如飛蛾撲火，就算知道會被活活燒死，也依然前赴後繼。

不過，和自己完全相反的性格……柔軟，善良，幹淨，又怎麽會讓他受傷？最壞的結果，就是他耐心告罄，囚禁圈養他一輩子。

沒有實權的公子，可不就是籠裏的金絲雀？但誰規定金絲雀就是玩物，不值得喜歡？嬴政反而有些病态地慶幸，這樣真好，他可以放心地寵愛他，傾盡一世溫柔。

如果李蛟知道他的想法，一定會狠狠地翻一個白眼。

麋鹿是啥？麋鹿！國家級保護動物知道嗎？哥當初爲了一睹芳姿花了一張毛爺爺！毛爺爺！尤其這些敗家玩意抓麋鹿還不是爲了皮毛麝香啥啥啥的，是爲了吃！

早上的狩獵很快就結束了，李蛟混了一頓鹿肉，仍舊有噎金咽玉的感覺，不過這時候麋鹿稀少不假，鹿卻隻是一種尋常肉食，富貴人家都能吃得上，他說什麽别人也理解不了那種辛酸。

但是鹿肉确實好吃喵！比豬肉細膩，比羊肉鮮美，撒一點點細鹽就是人間美味！

好吧，肉這麽好吃，你不瀕臨滅絕誰滅絕……

李蛟想着，忽然自己打了個噴嚏。

v587忽然“噗”得一聲笑了出來，“哈哈哈哈哈……好道理，肉這麽好吃，你不滅絕誰滅絕……哈哈！”

李蛟:“……”我原諒你一生不羁笑點低。

v587憋笑了一會緩過勁來，才道:“不是本系統……噗，笑點低，而是有個真實案例，笑死人了。”

‘左右今日本宮無事，小v子說來聽聽。’李蛟豎起耳朵。

“聽過青丘狐族嗎？”v587神神秘秘地說。

出了個妲己嘛，很有名的，李蛟想了想，沒有找到笑點。

v587笑嘻嘻道:“妖族媚系有七大家，青丘狐族排第二，排在第一的是雲嶺十尾貓，據說上媚天神，下仰君王，就是個剛出生的貓崽喵兩聲也把人魂都勾沒了，然後他們就滅絕了。”

！！！

當小三被正室打死的嗎？……略凄涼。

“到了他們那地步還當什麽小三？”v587撇撇嘴，“雲嶺十尾貓都是公的，必須要和伴生貓族交配才能産下子嗣，結果他們招蜂引蝶得太厲害，一個魔界戰将直接派兵把伴生貓族給滅了，卻不知道萬物相伴相生自有規律，結果引動天罰，全族滅絕。”

肉這麽好吃，你不滅絕誰滅絕……爲什麽他不光沒有找到笑點，反而覺得很心酸？

果然是哥太善良了蛤蛤蛤蛤蛤。

話說這樣的妖孽還都是公的，那得美成什麽樣才能把妲己也壓下去啊？

“咦？我沒說過嗎？妲己也是公的啊！”v587驚訝道。

……對這個全民搞基的世界絕望了，哥一定要給幽姬妹子找一個直入雲霄八千裏的直男，蓋聶絕壁要淘汰！他剛剛看到王歡那小子給他烤肉！還是片好了放在盤子然後端過去的！連哥這樣的金絲雀【劃掉】都會自己片肉吃！

王歡端着片好的獐腿肉，星星眼看着蓋聶，這些天看下來，他對這個堂哥的師弟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他要更加殷勤一點，然後拜大哥！

蓋聶微微偏頭，淩亂劉海下的眼睛在席上侍候的宮女中掃視一圈，又不動聲色地垂下，滿是劍繭的指腹輕輕摩挲了一下劍柄上垂挂的雜玉，那玉中滿是裂紋，成色極差，但邊角被磨得很光滑。

幽姬立在李蛟身後，似有所感，握拳按住心口，擡頭看去，卻沒有發現什麽異樣。

日頭高升，好在今日是個半陰天，雲沉沉地壓着，風吹草地，又過旌旗，獵獵地響。

呂不韋不在，于是李蛟心安理得地坐在了嬴政的左下首，這位置很好，一擡頭就能将比武擂台收入眼簾，嬴政也很滿意，這樣他一低頭就能看到他的少年乖乖坐在那裏，一向冷硬的心都柔軟了幾分。

開場的是個虎背熊腰的青年，他手裏掂着一把重量驚人的鐵槊，毫不費力地揮舞了幾下，“周家周陽，領教諸位！”

然後就被一個赤手空拳的小少年踢下去了……

小少年至多不過十歲，眉眼間卻滿是堅毅，他微微行禮，“在下蒙恬，承讓。”

蒙恬！始皇第一愛将蒙恬！“蒙氏兄弟盡忠死”的那個蒙恬！

李蛟激動了，艾瑪果然是大将，小小年紀滿身名将氣度！

然而這隻是他的看法，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嬴政皺起了眉毛，底下很多大臣也是如此。

比武，比武，選的是能上戰場激勵人心的勇士，可不是陪小孩子過家家，蒙家大郎天生神力早有傳言，但他年方八歲，哪裏能往戰場上填？所以這場比武，還真不能讓他赢了去。

想象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在蒙恬一拳打退第十七個挑戰者還面不改色的時候，饒是他老子蒙武一開始還挺驕傲，此時的臉色也不免難看起來，兒砸，你這是純搗亂吧啊喂！

這時候敢上場的人已經很少了，輸不可怕，可怕的是輸給這樣一個五短身材的小屁孩，勇士們也是要臉的。

蒙恬避過一道刀風，旋身繞到那人背後，微微一頓，一記側擊将人打下擂台。

良久，無人再戰。

就在這時，一個灰撲撲的少年撥開人群，緩緩走上擂台，他身後背着一柄尋常舊劍，整個人落魄得不可思議，讓人不禁懷疑他是怎麽混進來的。

少年擡起頭，露出一張被劉海遮蓋了小半面龐的臉，正是蓋聶，他輕聲道:“我年後及冠，長你良多，讓你三十招，可否？”

蒙恬雙眼微眯，就在衆人以爲他要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之人時，他道:“二十招。”

蓋聶點頭，雙手垂下，并不準備拔劍的模樣。

蒙恬卻一反常态，擺了個标準的起手式就沖了上去，帶起一陣勁道的拳風。

也不知蓋聶是如何動作的，隻是微微移動了一下身形便避過了這迅猛至極的一擊，同時與蒙恬拉開了距離。

連連幾下閃避，衆人幾乎都要以爲蓋聶就是以速度見長的時候，蒙恬旋身一記猛踢，同時雙拳疊出，避無可避之下，蓋聶一掌接過一拳，避過那一踢之後，把被自己的力道反震的滿臉通紅的蒙恬扶穩，後退一步。

“咳，咳咳……”蒙恬連連喘了好幾口氣，看着蓋聶道:“我輸了。”

蓋聶波瀾不驚:“再過十年，輸的是我……抱歉，但我有必須要赢的理由。”

再也沒人敢上場了，未免節外生枝，裁判的官員立刻判了蓋聶勝出。

面對第一的豐厚獎賞，蓋聶頓了頓，擡頭看了一眼嬴政，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