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蛟的記憶力很好,他曾見過幾回馬蹬,大緻的形狀模樣是畫的出來,可他畢竟不是專業幹這個的,涉及到一些零件就有些犯難,在呼喚v587數次未果後,他想了想,把精細的地方都塗掉,隻弄出了個馬蹬形狀的圖。
他不應該小看古人的智慧,馬蹬其實隻是個小發明,隻是在匈奴人發明出來之前沒有人想過這點,他拿出一個思路來就夠了。
越想越覺得是這樣,李蛟放下炭筆,在白絹邊緣空白的地方擦了擦手,心滿意足地躺回了床上。
等等!
床上!
床!
秦朝有床嗎?
李蛟陡然警醒了一下,心中有些寒意,這個穿越者橫行的世道,有人改造桌椅,有人制出床榻,有人做出美味佳肴,有人寫出後世詩詞,怎麽會沒人想到去做馬蹬?莫非穿越者都是不在軍中的?這裏頭有什麽含義?
“真難得你的腦子偶爾也會靈光一回。”v587用機械的電子音諷刺。
李蛟眨眼,“小v?你不是關機了嗎?”
v587氣急敗壞,“你妹的關機!你不知道酒精是系統的天敵嗎!而且你一喝酒就顯原形!”
李蛟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事,忍不住道:“這不是白娘子……”
“你妹的白娘子!”
“……”
折騰了許久,v587終于心滿意足地得到了李蛟的禁酒保證書,這才給他解釋:“你們家秦始皇的龍氣日漸豐盈,也意味着天道對‘孤魂野鬼’的限制進一步加大,它是不會讓變數出現的,衣食住行是小節,可涉及軍事,就是小節也變成了大節,你以爲别人沒想到?那是根本沒辦法表達出來。”
李蛟莫名有些驕傲,他畫出來了!
v587當頭給他潑了一盆冷水,“能活到現在的穿越者沒有一個是善茬,他們心裏都清楚有本系統這個正版的存在,你把馬蹬這事漏出去,基本就成了穿越者公敵。”
李蛟一呆:“正版和盜版到底有什麽深仇大恨?”都是老鄉,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啊喂!
“秦始皇稱帝,天下妖邪肅清,盜版穿越者不爲天道所容,同樣在肅清之列。”v587沉聲道。
李蛟以前聽說過一點,卻不知道詳細的事,呼吸都放輕了。
v587接着說:“秦始皇三十九歲稱帝,他們無法改變曆史,基本上已經是數着年頭過日子,但不久前有人在穿越者裏散布消息,說這世上有一個特殊的穿越者存在,他身上的系統可以避過龍氣抹殺,隻要殺而替之……”
“所以四百多個穿越者隻剩下四十七個?”李蛟臉色慘白,幾近無聲道:“他,他們到底……”怎麽能下得了手?
v587停頓了一刻,等李蛟冷靜下來,才淡淡道:“每個穿越者都有自己的手段,如果你一定要走下去,隻有一直呆在龍氣庇佑範圍之内,出了八百裏,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李蛟呆了呆,不可思議地問:“就是這樣?”他還以爲會要他緊急訓練,再習慣殺人,磨練心志……結果,就這麽完了?
v587也詫異道:“這些你能做?”
不,不能……
所以哥這是徹底被始皇大大包養了嗎?八百裏,正好是王宮最大直徑。
想想還有點小害羞。
李蛟捂臉,然後對着圖紙發愁,他是死宅沒錯,如果沒出變故窩在王宮一輩子也不是沒可能,但這也不代表他願意被穿越者前赴後繼地刺殺,現在起碼是四十八分之一的概率,真要暴露了,那就是明晃晃的活靶子。
要不,拖一個穿越者沒辦法動手的人下水?李蛟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英武的少年。
v587呵呵:“挺有眼光,王贲是當世武曲,有天命加身,穿越者确實動不了,可是……”它溫柔地拉長尾音,然後咆哮,“尼瑪那個一根筋問啥說啥半點不含糊哈!”
李蛟蔫了,捏着圖紙半天,良久,他雙目直視前方,認真道:“那我就去找王翦。”
v587呆了一下,不再出聲。
秦國的質子府一向是七國之中最大的,太子丹沒來之前,隔壁已經塞滿了人,排場最大的要數齊國太子。秦國和齊國世代姻親,齊國太子不過是來走個過場,身邊更是帶了五百親衛,見太子丹一行極爲落魄,又說要與他比鄰而居,心中便先有三分不悅,過了幾日見太子丹遲遲不來拜訪他,更是怒火中燒。
“這樣落齊國面子真的可以嗎?”張丹在太子丹腦海裏擔憂道。
太子丹正在煮茶,聞言低笑:“太子的面子可不是齊國的面子,既然無利可圖,那我又何苦送上門給他折辱?”
張丹歎氣:“可惜我不是研究曆……呃,嗬,嗬嗬……”
“張娘子?”太子丹狀似關心道,“可是又犯了疾病?”
張丹好半天才緩過來,心中有些複雜,限制……好像越來越重了。
想起最近忽然被按進腦海的消息,張丹茫然了一瞬,又堅定了起來,不管是爲了太子丹還是她自己,她都要成爲至高無上的女人,隻有爬得更高,才能改變更多。
她對那個殘酷的暴君毫無興趣,一路跟着太子丹走過來,她深知秦國的暴政早就滲透到了骨子裏,沒有半點轉圜餘地,這樣的統治最後還不是被農民起義給掀翻?而太子丹不同,他是個仁慈的王者,會爲天下蒼生而憂慮,如果是他得到天下,一定會開創出不亞于大漢的盛世。
這樣一個男人,這樣一個男人,不過是生不逢時,如果讓她來輔助……
張丹閉上眼,壓下心中那一絲莫名的惶恐,不住催眠自己,秦國本來就是要滅的,她推波助瀾一把根本不會觸及到那種玄奧的規則,想想這一路上,因爲多看了一眼貴族夫人就被剜去眼睛的平民,偷竊一點财物就被砍掉雙手的少年,隻是一人犯罪就被株連三族的大戶……
她是正義的,任何一個現代人都不會對這些無動于衷,什麽暴政治亂黨都是秦人暴虐的借口。
察覺到體内的殘魂激動的情緒,太子丹掩去眼中的不耐,端茶輕抿一口。
古代人壽短,過了十四歲已經能算是大人了,雖然李蛟還是一副小童模樣,但起碼出宮是方便了很多,尤其還是跟着王贲出的宮。
王府并不算大,因爲這府邸是王翦自己的,王家老宅尚在别處,門口兩側各有四名親兵護衛,看上去威風凜凜,而王翦則領着家人迎了出來。
李蛟受寵若驚,知道自己還不夠分量讓王翦這等大将如此對待,必然是王翦爲了靈泉的事心存感激,有意要給他幾分顔面,當下也不敢托大,王翦腰彎一分,他便彎兩分,直行了一個結結實實的晚輩禮。
“唉,公子你這是……”王翦無奈,隻好把李蛟扶起來。
他原本那番作态除了感激也有幾分做給旁人看的意思,二公子年少,對軍中卻有大恩,和哪個武将往來都有一千雙一萬雙眼睛盯着。對他們這些武人來說,恭敬也就代表着客氣,在大王面前撒潑打滾吵架看着不恭敬,反而是親近,他想着越恭敬越挑不出錯處來,卻沒想到這二公子和自家兒子竟是一個芯子的,外頭靈氣,其實裏頭就是傻的。
無可奈何将人請到正廳,王翦本來就不是那種一肚子心眼的精明人,索性也不折騰,屏退衆人,開門見山道:“聽贲兒說二公子想要見我,可是有事吩咐?王翦辦得到,絕不推辭!”
李蛟沒想到王翦這麽義氣,心中一暖,他又不會繞彎子,就把那張畫了簡略馬蹬的白絹從懷裏摸出來。
他不太會畫畫,但大緻形狀一目了然。
王翦起先愣了愣,似乎不明白李蛟給他一張塗鴉畫幹什麽,但片刻之後,他的臉色就凝重起來了。
李蛟厚着臉皮說:“昨天王郎君教我騎馬,但成蛟膽小,隻覺得腳下空蕩蕩的,也無處使力,就想了這麽個投機取巧的方法,成蟜想,軍中将士不光要騎在馬上,還要拼刺砍殺,有了這個東西,起碼不容易掉下來……”
王翦的激動隻有一瞬,身爲大将他自有一股敏銳直覺,可到現在他還沒有看出李蛟的來意,照理說這樣一份重禮……
很快他就不需要猜了,因爲李蛟一張嘴就把話秃噜完了:“所以王将軍能不能把這東西大批量應用于軍中,咳,還有,能不能不要告訴别人這東西是成蟜想的?”
看着玉雪可愛的小童紅着臉把話說完,王翦莫名有些好笑,果然還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孩子,也太單純。
做好事不留名?
這是聖人還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