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宮裏的氣氛确實很怪異,繼太後犯癫之後,大王又将當日殿中伺候的人拔了舌頭送去服苦役,手段在律法嚴苛的大秦并不算殘忍,朝中也沒有後世那些動不動死谏添堵的腦殘言官,這事也就馬馬虎虎揭過去了,然而在内宮裏,一時人人自危。
俺們都是戰俘奴隸犯官的後代,惹了主子死了也白死有木有!
所以!大家來捋一捋大王到底是爲什麽要罰他們呢?咱也好避着點啊!
拔掉舌頭還能爲什麽?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了呗。
那天……大王夜召長安君,太後中途闖進,繼而犯癫……
o口o難道是大王企圖再次對長安君醬醬釀釀結果被太後撞見!
撒~這就說得通了嘛,太後氣得犯了癫,可憐的長安君受了驚吓跑掉,所以大王是強哔未遂之後的哔求不滿嗎?
我們大王真心喪失有木有!長安君他還是個孩子!額……好吧,隻比大王小一歲,但是人家辣麽萌萌哒的一小隻,大王你怎麽忍心吃下嘴!
其實吧,能在宮裏活下去的都是人精,尤其是伺候大王的,絕對的智商情商雙高人群,一開始他們對這些不靠譜的腦洞是嗤之以鼻的,笑話!大王才多大,就是喜歡男人也是喜歡那種高大健壯【劃掉】的好嗎?長安君那純粹是萌萌哒乖弟弟理想型好嗎?咳,雖然最近被逼的有點自閉了。
然後大王他立刻打臉了,仿佛就是duang的那麽一下,大王像加了特技一樣越長越高越長越壯,據湯沐那邊知情人士爆料,qaq還越來越長越來越粗目測軟的時候比咱硬的都大一個型号!王小将軍已經不能俯視大王了!辣可是俺們大秦新生代猛将no.1好嗎!
血氣方剛的少年,冷漠地拒絕了傾國傾城的楚地美人,對自己美貌值日漸增長的弟弟各種關心愛護……
于是……長安君他還是個孩子啊!大王嘴下留情qaq
内宮上下達成了一緻觀點,可喜可賀。
風聲傳到王方耳朵裏的時候已經遲了,當然不是說他消息不靈通,而是流言這玩意兒一傳十,十傳百,傳得太快,何況……王方撩了撩眼皮,連他也覺着這事不是空穴來風。
呂不韋前線捷報頻傳,十本奏牍裏有九本是爲他請功的,也不想想,他早就封無可封。
嬴政冷笑一聲,丢下奏牍,停了一會兒,他道:“韓非近來如何?”
王方小心道:“韓先生正給長安君開蒙。”
嬴政疑道:“開蒙?”
“大王有所不知,長安君在昏睡之前堪堪習字,會認不會寫……醒來後又一直病着,故而還要從頭學起。”王方解釋。
居然……才開蒙。
嬴政不知道怎麽心裏墜墜的,可具體爲了什麽又說不上來,這種感覺很不好,讓他本能的皺了眉。
“大王……長安君到了。”外頭通報了三遍,王方小聲提醒嬴政。
嬴政極慢的眨了一下眼,忽然站起身,動作之快,把王方吓了一跳,邁步的時候還把桌案帶偏了一點,摞好的竹簡倒了幾卷,他走出兩步才反應過來,道了一聲:“宣。”
王方心中默默吐槽:這樣的反應,說您對長安君沒想法誰信?
李蛟來的時候很忐忑,在外面等了小半刻鍾,他更忐忑了,這會兒裏頭讓他進去,他腿都發軟。
極度忐忑地進了嬴政專業批奏折的宮室,見到始皇大大那張怎麽看怎麽低氣壓的俊臉,他都快淚奔了,張了張口:“喵……”
誰借哥一台藍翔挖掘機,哥準備挖個坑把自己藏進去。
藍翔校長又沒有穿越,秦朝自然是沒有這東西的,于是李蛟還站在原地,整個人沐浴在嬴政的視線裏,薄薄的紅暈一點點爬上臉頰。
“聽說你在開蒙,會寫多少字了?”嬴政臉色平靜地坐回去,話裏聽不出喜怒。
李蛟隻得老老實實道:“會寫開篇那一首關雎。”
嬴政袍袖一緊,聲音冷了冷,“韓非教你這個做什麽!”
關關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真是放肆!
長安他才多大?要是學上這些個油腔油調的,對男女之事好奇起來,被人勾壞了身子怎麽辦?
王方無奈小聲提醒:“大王……開蒙都用。”
嬴政冷睨他一眼,“昔年呂相爲寡人開蒙,用的是。”
王方閉嘴了。
于是韓非接到秦王谕令:給長安君開蒙隻能用。
跑去王殿刷了一通存在感,結果蘇教版小學語文書變黃崗大試卷,李蛟簡直要淚灑十裏地,出門腳下發飄,正撞到一個人懷裏,鼻子不知道磕到了什麽*的東西,李蛟眼淚都磕出來了。
尼瑪來見大王還随身攜帶鋼闆啊!
揉了揉酸疼的鼻子,李蛟憤怒擡頭,額……是趙高。
許久不見,他長高了,也瘦了,一向清澈溫柔的眼睛裏布滿血絲,很狼狽很憔悴的模樣。
“高見過公子。”認出李蛟,趙高的眼神也沒有太多波動,客氣而疏遠地行禮。
李蛟眨了眨眼,有點懵,這時等在不遠處的幽姬正好上前,給李蛟披上厚衣服,趙高又行了告退禮,緩緩往殿中走去。
他……這是怎麽了?
回去的路上,李蛟忍不住問了幽姬。
“公子說趙郎君?”幽姬意外地看了李蛟一眼,“他如今已不在公子這裏當值了。”
李蛟不好意思地說:“我就是想問問他到底怎麽會弄成那樣……如果可能,能不能和王兄……”
“噓,公子這話不能再說了。”幽姬張望了一下四周,低聲快速道:“聽說趙郎君看上了楚國美人,大王震怒,這些日子淨讓他辦差呢。”
!!!
看上就看上呗,啥都不給還要折騰人是怎麽回事?這是我高冷的大始皇嗎?這經典的虐戀橋段!這是嬴.慕容雲海.總裁.政吧,是吧是吧?
也許還有很關鍵的一點:楚國美人和趙高少年到底誰是楚雨荨啊摔!
李蛟整個人都不好了,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失戀了,雖然早就有心裏準備,以他這樣的身份,和嬴政沒有半點可能,但當這一天真的就這麽來臨了,他還是……很難受。
嬴.慕容雲海.總裁.政淡淡将一卷竹簡放下,看着趙高。
趙高起身,垂着眼簾,唇抿得很緊。
“知錯了?”嬴政道。
“臣不該被太後拉攏,也不該對公主有私情,臣知錯。”趙高垂頭,手在袖子裏攥得很緊。
嬴政拿起一疊寫滿字的白絹,沒有理他,一時間整個宮室靜得針落可聞。
不知過了多久,嬴政擡頭,淡淡道:“你要那楚國公主可以。”
趙高霍然擡頭。
“把那對楚國貴女充作陪滕,一起進門。”嬴政把後半句話說完,似笑非笑仿佛是肯定道:“不出一年,你會後悔。”
滕妾制如今已經很少見了,何況那兩位貴女是楚國權貴之後,身份比起宗室孤女芈婉兮,隻有高沒有低,這可是天大的寵信啊!王方暗暗咋舌。
趙高眼神黯了下來,他知道大王的意思,無非是遠香近臭,不相信她的品性罷了,不過這有什麽?他會一心一意待她,縱是石頭也要放在心口,遲早會捂化。
他隻是,很想對她好。
真正捂着石頭的李蛟都要哭了,天氣一天冷過一天,把兩顆石蛋放在被窩裏的結果就是把他凍成了狗。
有沒有這麽坑啊摔!照顧照顧一下失戀人群是美德啊!這一個噴嚏一個噴嚏打的,一點凄凄慘慘戚戚的美感都沒有!
韓非擡眼,“公、公子可以,歇會……”
李蛟搖搖頭,特别乖巧地眨眨眼,“先生,你昨天說做事不能半途而廢。”
哥可是要化悲憤爲動力一鼓作氣,成爲學霸的男人!
“沒,沒事,你,你半途、途而廢和……一鼓,作,作氣沒,什麽兩樣。”韓非起身,接過幽姬泡的茶,對她點點頭。
作爲一個結巴還這麽不懈的毒舌真的好嗎?
不用回頭也知道那個小家夥在郁悶,韓非眼中沁出點點笑意,走到窗戶邊,有楓葉紅遍。
這世道亂啊,兵戈血染,哀鴻遍野,易子而食,他不知有多久沒見過這樣平靜安甯的地方了,大秦強盛,果真不虛。
同爲一國公子,說對這位長安君沒有羨慕是假的,然而相處久了,這羨慕也便釀成了祝福,這樣安逸進了骨髓的純真,羨慕不來也嫉妒不下去,隻願他能一如既往地活下去,讓他記得,這個亂世還有一方靜土,住着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
“公子好不容易才想通,定下心來的,先生也太促狹。”幽姬放下杯盞,抱怨了一句。
李蛟攥着筆,聞言哀聲附和。
韓非低笑,好吧,是住着一個天天憂慮學業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