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舅舅說出這話的時候,我的世界觀再一次被刷新了,那老頭看着我,眼神之中滿滿都是打量的意味,我沉默了一會兒,指着他說道:“舅舅,你沒開玩笑吧,寶亞寺連妖都能進來了嗎?”
“小丫頭咋說話的,像我這種修爲的,哪裏攔得住我。倒是你個小丫頭片子要注意了。”那老頭說道,話語裏面滿滿都是威脅的意味。
我瞪了他一眼,那老頭繼續說話:“好歹你舅舅也是個大師,你倒是好了,渾身上下都是鬼氣,最近沒少被鬼纏吧。”
“你怎麽知道?”我稍稍有些驚詫,這家夥到底是從哪裏出來的,感覺行爲舉止都非常奇怪。
那老頭剛想說話,卻被我舅舅一下子給弄走了,舅舅讓他閉了嘴,我不知道這是爲什麽,狐疑地看着舅舅,擺擺手,無所謂的說道:“舅舅,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對我隐瞞什麽,這條路能不能走遠完全是我自己的事情。”
我稍稍有些賭氣,舅舅倒是心平氣和:“歡歡,不是我不幫你,有些事情需要你自己來做,這樣才最好。”
“舅舅,我知道……”
唐念推門進來,打斷了我的話,從未和舅舅吵過架的我這一次也有些驚慌了,總覺得那個老頭知道些什麽,可舅舅偏偏不讓他說。
念念進來了:“歡歡,你好了嗎?我們可以走了。”
這不算是一段開心的經曆,起碼對于我而言,但是反觀唐念從外祖母那邊回來之後,整個人都像是豁然開朗一樣,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我問她:“念念,外婆和你說了什麽好事兒?”
念念搖頭,一路上卻并沒有怎麽說話,我一度覺得好奇怪,感覺周圍的人一直在背離我,什麽都不跟我說的感覺。
我們到了朋友的房子面前,是很休閑的二層小樓,在寶亞寺這邊,這種排屋是很多的,這裏風景算是上乘,最最厲害的是,這位朋友是個靈異發燒友,在我要住進來之前他已經幫我準備好各種各樣對付鬼怪的法子還有我最想要的見鬼法子。
房間很寬敞,是陽光很充足的地方。
念念去洗澡的時候,我就在四周轉了一圈,不得不說這位朋友還真是有興緻,庭院裏面種了多種多樣的花,我剛要伸手觸摸那些花的時候,樓上傳來一陣尖叫,我趕忙往樓上跑去,也顧不得其他的東西,推門進去。
看到念念裹着浴巾,一副驚恐的樣子。
“出什麽事了?”我凝眸,順着念念的手看過去,原本被水霧環繞的鏡子上面突然多了一些東西。
小孩子的手印和一排字:媽媽,不要丢下我。
“有東西,有東西啊,歡歡。”念念顯然快被吓壞了,她自動将這幾句話代入了,她的肚子裏還懷着一個,而且十有八九是要打掉的孩子。
念念的情緒已經接近崩潰,耳旁是微風吹起的風鈴聲,格外的清脆,我看着上面那些痕迹一點點消散,凝眸:“念念,到底你在佛前許下什麽願了,到底你和外婆說了什麽。”
外婆慈悲的心懷,絕對不可能要念念流掉那個孩子,那麽隻剩下一個可能,唐念在佛前說下什麽對孩子不利的話,才導緻現在這個局面。
唐念的嘴唇完全沒了血色,整個人很吃力的靠着牆壁,顫抖得說道:“歡歡,你知不知道我的壓力有多大,我馬上就要踏入社會,可是我一輩子都要帶着這個拖油瓶了,你知道我不可能有勇氣流掉他的。”
“可是念念……”
“歡歡,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我自己做出的決定,這輩子都不會後悔的。”唐念堅定得說道,雙唇還有些顫抖。
我後退了一步,雙手麻木,冷聲道:“這是它能夠用的法子來和你對話,你放心吧,在這個屋子裏面,任何鬼怪都進不來的。”
算是寬慰的話,我說給念念聽,不想和她争執什麽,畢竟要不要留下這個孩子完全是唐念自己的事情,盡管我心中不願意來做這個劊子手,我退出浴室,不知道念念到底在裏面做些什麽。
這個屋子的布局早就決定了任何鬼怪都進不來,那行字隻怕也是小娃娃用意念寫下的,我隻能這麽想了,我自己也是一團糟糕。
原本就累壞了,我回房直接睡過去了,念念要做的決定我也要陪着她繼續下去。
然而我們誰都沒有想到,在醫院做了手術之後,迎來的居然是更多更多的事情。
一夜無眠,我在床榻上面輾轉反側,第二天起來直接和念念去了醫院,一切安排的都很順利,原本就已經預約過了,我在外面等念念,總有一種錯覺,我親眼看着那個孩子從念念的身體裏面流出來一樣,我忍住哽咽,期間接了漠北一個電話,我還是沒有勇氣說出來。
他們三人之間的糾纏越來越深,我知道冉音不會善罷甘休的,她的手段自古以來都讓人顫抖。
手術很成功,我看着雙目呆滞的念念,她的心情也是在谷底,沒有誰真的願意拿掉自己的孩子,我看着她,問道:“念念,孩子還會有的。”
此刻的念念卻什麽話都聽不進去一樣,她虛弱的開口:“我不會放過冉音的,絕對不會!”
似乎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子的唐念,以前總覺得她是擅長退讓的,卻也沒有想到真的會有主動出擊的時候,我沉默了一會兒。
念念抓着我的手,一點點的用力,整個人幾乎是虛脫的。
“我能感覺到它一點點從我身體裏面流出去的感覺,歡歡,我聽到它在叫媽媽,那無助的苦喊,可是懦弱如我卻做不出留下它的決定,我真的太壞太壞了,歡歡。”念念一直在說,一直在說,她沒有打麻醉,當然這是我之後才知道的,之前等了太長的時間,等待念念醒過來。
我安慰她:“這不是你的錯,念念,你要相信你們之間還是有緣分的。”
“它一定在怪我,怪我沒有留住它……”念念才剛剛醒來,這會兒又大哭了一場,我摸着她的背一直在安慰她。
恍惚之間,我居然也睡了過去,我總覺得有人在抱着我,輕輕拍拍我的腦袋,在說什麽我聽不清楚,但那種溫暖的感覺讓我徹底放下戒備,或許真的是一個人久了,久到我已經開始厭倦這種孤獨的滋味。
我開始想要找個人類陪伴,在介紹他的時候,我能很驕傲地說出這是我男人得話語,而不是一輩子都這麽形單影隻。
我睡了很久,醒來的時候看到漠北在身邊,顯然吓了我一跳,身後出現的那張畫着淡妝的臉越發讓我感覺驚詫了,居然是冉音。
“漠北,你怎麽來了?”我問了一句,發現漠北眼中有了絲絲責備,我知道是我沒有說,可是這樣的事情換成誰都不會說的,更何況念念還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的視線轉到冉音身上,一定是她。
“歡歡,爲什麽不跟我說?”漠北問道,第一次從他嘴裏說出這麽冰冷的話,“若不是音音今天來做檢查,你們是不是打算隐瞞我一輩子。”
我怔了半天,冉音來這裏做檢查,需要繞一大圈來這個地方做檢查嗎。
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漠北,再好的朋友之間也有隐私,念念不像你看到她最脆弱的時候,這有錯嗎?”
“莫歡,這你就說錯了吧,哪一次念念出了事兒,不是漠北去處理的,再狼狽的畫面不是沒見過,大二的時候那次念念差點……”冉音繼續往下面說,聲音越來越小,我忍不住吼了她一下。
這姑娘裝委屈的樣子是越來越爐火純青了:“冉音,這裏還輪不到你來說話,這是我們三之間的事兒,煩請你出去。”
冉音委屈的像個白兔一樣,紅了眼圈,咬着下嘴唇說道:“漠北,我不是故意說那些的,我也隻是想說你們三個連那段黑暗的日子都一起過了,這麽點小折磨怎麽可以将你排除在外呢。”
“你閉嘴!”我吼道,“這裏不歡迎你,念念還要休息。”
冉音氣呼呼得往外面走去,被漠北拉着,漠北冷聲道:“歡歡,既然這是你想要的,那麽我走。”
蔺漠北就那麽走了,不帶一絲絲的留戀,拉着冉音的手就走了,我看到冉音那挑釁的神情,卻獨獨沒有發現這會兒的唐念其實是醒的。
“歡歡,謝謝你。”念念突然出聲,簡直吓了我一跳,剛才的動靜太大了,她醒過來也是正常的。
其實我不知道,唐念一直以來都沒有睡着,從蔺漠北和冉音來的之後,唐念就在慢慢恢複力氣。
我也覺得奇怪,念念不像是一般流了孩子的人,過了一會兒的時間她就能自己起來的,最最恐怖的事情,念念反胃着捂着嘴巴往廁所裏面跑去,她臉上的神色比之前還要紅潤上三分,而那嘔吐的感覺更像是在孕吐,念念渾然不知,胃口越來越好了,到了最後我們出院的時候,念念的體重不知不覺就上了一個新台階。